第五百三十章,纷乱(三十)
一直到深夜,朱宣和淮王才一起回来,进房里看妙姐儿还在等着。朱宣自己解衣服,看着妙姐儿过来帮着服侍,笑一笑道:“表哥一天不在,你想着呢。” 沈玉妙嘻嘻一笑道:“可不是想着你呢,表哥,你回来得这么晚,还能不让人想着。”朱宣在妙姐儿头上拍一拍,道:“先上床去,我一会儿就来。” 如音打水进来,妙姐儿自己把朱宣解下来的衣服放到一旁的雕花衣架上去,自己先坐到床上去,看着朱宣再过来,先告诉他:“钦差袁大人来了,那个莫秀才总以为是得罪表哥的原因,对着袁大人描述完,他就来了。”袁杰一听就知道这个人是谁。 走到衣架旁,从衣服里拿出来一个小小的锦盒,朱宣走到床前递给妙姐儿:“我协从御史,袁杰协从我。”朱宣是一点儿弄明白皇上想做什么,就是觉得这件事情上自己又成了诱饵,带着妙姐儿这个孩子,心里总有一分委屈似的不舒服。 打开锦拿,是一个扇坠,妙姐儿放在枕头旁笑道:“这个我可以穿到毛笔上去,表哥,我让朱禄给袁大人送了一桌子席面去。” 朱宣有几分懒散道:“行,他有没有来道谢。”朱宣觉得,给他都是白给,这琉璃蛋本来就滑,自从他的老师倒了台,更是滑得不行。听着妙姐儿嗯一声:“来了。” 这才接着妙姐儿刚才的话,朱宣道:“扇坠穿到毛笔上去,妙姐儿,你是冲着好看才写字呢,还是冲着好玩才拎笔。” “都有吧。”沈玉妙把枕头旁自己白天拟的信和阮之陵的信呈给朱宣:“表哥请用印。”朱宣打一个哈欠道:“自己去拿去,表哥累了。” 妙姐儿自己下榻,从朱宣衣内找出小印来,再去另一侧房里的书案上找出印盒来,一一的盖上。这才走回来时,朱宣一只手枕在头上,道:“念给表哥听一听。” 看着妙姐儿坐到床上去念信,朱宣忽然觉得给妙姐儿请先生真不错,他微闭着眼睛象是很享受妙姐儿软软的声音。突然这才想起来,昨天让淮王听妙姐儿念信,是不是自己又吃亏了。 “表哥,你在听吗?”沈玉妙念完看着朱宣一动也不动,真的不知道他有没有睡着,表哥是躺下来说睡就能睡着的人,而且超乎寻常的警醒,这可能和他打过不少仗有关。 朱宣微笑一下,还是不睁眼睛:“在听啊,妙姐儿,你再念一遍。”沈玉妙傻乎乎答应一声:“好,”念了前面几句,眼睛往下看,在想这信难道拟得不好,这才明白过来,伏在朱宣身上笑道:“我不念了,表哥你又欺负我。” 朱宣也笑了,这才睁开眼睛,道:“你再念一遍,表哥听你的声音,就能睡得香。”看着伏在自己胸前的妙姐儿只是对自己脸上看,唇边微微笑,朱宣伸出手来在妙姐儿鼻子上刮一下,问她:“表哥又多了几条皱纹?” 正在对着朱宣脸上找的妙姐儿抿着嘴儿笑道:“表哥有再多的皱纹,表哥还是表哥。”然后从朱宣身上滑下来,在他臂弯处躺下来,听着朱宣取笑:“表哥还是表哥是什么意思?” 进京来以前说“一进了京,表哥就不是表哥了。”这一会儿又“表哥还是表哥,”朱宣一定要让妙姐儿说个明白:“表哥还是表哥和表哥不是表哥是一个意思?” “当然不是,”沈玉妙低低的笑道:“表哥还是表哥,就是表哥有皱纹更好看了;表哥不是表哥。。。。。。”沈玉妙停下来了。 朱宣侧过身子,搂着妙姐儿在怀里,追问道:“说呀,今天你要是不说清楚,”沈玉妙格格一声笑,腰上吃痒处被朱宣拧了一把。 “小丫头,从来就会胡说八道,”朱宣笑骂道:“进京前说,表哥不是表哥,现在问一问你,还是不是表哥?” 沈玉妙缩在朱宣怀里吃吃的低声笑,过了一会儿才道:“表哥当然永远是表哥。”然后眼神幽幽地看一眼朱宣,就是联姻负心薄幸,也不能改变你是表哥的事实。 “傻孩子,”朱宣慢慢抚摸妙姐儿的肩头,柔声道:“一件事情放在心里要多久,别说表哥不联姻了,就是表哥联姻,表哥也还是表哥,还是疼妙姐儿的。” 朱宣从对手之死彻底断了联姻的心,可是不代表他心里会明白妙姐儿真正担心的是什么,女人最担心的只是男人心里变了。 听朱宣还是这样说,妙姐儿轻咬了嘴唇,这才幽幽在朱宣怀里问出来:“如果郡主进了门,家里就多了一个人,表哥你敢保证你心思不会变,或者是会分心?”沈玉妙抬起眼睛看着朱宣,有几分询问:“你会不分心吗?” “别傻了,”朱宣柔声安慰道,这话倒是实在的一句,家里多了一个人,不可能会不分心思。朱宣旧事重提再问这一句,起源于淮王的一番话。 淮王与南平王两个人在外面吃晚饭,酒过三杯后,淮王突然有了牢sao,对着朱宣大为发泄一通:“我在你们夫妻两个人面前就不是一个好人。 你自己教出来一个讨人喜欢的妻子,就象你帐下的将军一样,能不让别人夸一下。你不高兴这倒也罢了。 王妃一看到我,就要想起来淮阳,要知道那个时候你也是同意的呀。” 一提起来这件事情,两个人一起耍无赖,淮王一口咬定:“我提出来你可以不同意。”朱宣理当回答:“你提出来,我看着你才同意的。你要是不提,就不会有这件事情。” 几年前兴兴头头欲联姻的两位王爷一起往对方身上推,朱宣想想淮王的话,更加不干:“什么是我不高兴这倒也罢了,你是跟我共处,还是整天想着别人内宅。” 淮王很是大方地说一句:“我内宅里几十个丫头,随你想去。”真真是一个大方的人。朱宣哼一声:“我没那功夫,你想着吧,你只能白想着。”两个人差一点儿又翻脸一次。 此时此刻的朱宣,看着怀里妙姐儿亮如闪星的眼眸殷殷看着自己,只是追问:“表哥你会不分心吗?” 看着朱宣微笑,沈玉妙轻轻长叹一声道:“难怪龙阳君会有叹息了。”这一声轻叹,引得朱宣只能是笑个不停:“你这个傻孩子,最爱记的就是这样的书,那能相比吗?” 龙阳君对魏王,是男人对男人。朱宣看着妙姐儿等着自己说话,等着自己象魏王回答龙阳君一样回答一句:“。。。。。。如果有人敢对我献美人,我就灭他全家。” 南平王侧身于幄帐之中,看着自己的小妻子圆睁着眼睛等自己回话,突然觉得很有趣,这丫头一点儿一点儿在收拾表哥呢。表哥就不说,偏就不说,让你等着。 一直没有等到回答的妙姐儿嘟起嘴,不能说此时没有三分伤心,把脸埋在朱宣怀里一动也不动。 朱宣轻轻拍抚着妙姐儿,看着小丫头真的是象是睡着一样,这才轻轻说一句:“表哥也一样对你。” 一动不动的沈玉妙立即从怀里抬起面庞来,而且满面笑容:“表哥,你再说一次。”朱宣故作讶然:“妙姐儿还没有睡着呢,快睡吧。” “不行,”沈玉妙笑逐颜开:“表哥刚才说的话,再说一次。”朱宣不肯说,只是笑:“表哥刚才说梦话呢,什么也没有说,妙姐儿,你听错了吧。” 看着妙姐儿从被子里坐起来,有几分要哭了:“你说了的,你刚才说了。”然后突然伤心了,我为什么这样象求着表哥说一样,不说就不说好了。 翻身睡倒,背对着朱宣,一下子很是伤心。朱宣从背后搂过来,低声道:“你这个傻孩子,这话还要说吗?”男人大多哪些,有些话还要说吗?看行动不就行了。 女人大多喜欢承诺,沈玉妙抚着枕头,只是一心的难过。朱宣伸过头来看一看,妙姐儿小脸上已经是泫然欲涕的表情了。 真是让人无奈,朱宣柔声哄了一会儿:“傻孩子,好好的出来玩,又要找不高兴。”沈玉妙过了一会儿才慢慢说一句:“总是我找不高兴,表哥你没有教导好,才会这样。”难得顶朱宣一句的妙姐儿觉得自己忍无可忍。 这样的话朱宣听了也不高兴了,声音里多了责备:“睡觉吧,什么样的事情该不高兴,都不知道。” 然后看着背对着自己的妙姐儿,伸出手来把她搂到怀里转过来脸对着自己,把那颗小脑袋按到怀里去,这才又是一句:“睡!”然后和平时一样,轻轻拍抚着怀里的妙姐儿,自己也闭上眼睛开始睡觉。 两个人都象是睡着的样子都不动了,又过了一会儿,怀里传出来一声轻轻的笑声:“嗤”地一声,沈玉妙埋在朱宣怀里,突然想起来在山里遇到的曾夫人和袁夫人说过的话。 “给个背给你,就是不理你。。。。。。”这是袁夫人的话。妙姐儿想起这些话,更要笑了,给个背给表哥也是不可能的,不理他更不可能。 这样一弄,这一会儿是睡不着,沈玉妙看一看朱宣闭上眼睛象是睡着的样子,就在朱宣怀里动一动身子,看一看朱宣没有反应。 再拧一拧身子,朱宣还是没有反应,只是背后的那只手重新开始拍着自己,沈玉妙决定今天晚上淘气到底:“表哥,我还没有睡着呢。” 朱宣这才回一句:“我知道。”动来拧去的,谁还能睡得着。耳边听着妙姐儿嘻嘻笑,刚才要滴眼泪,这一会儿又自己高兴上了,虽然不再和朱宣说话,过上一会儿就自己笑一声。 笑了一会儿,才想起来自己有两句重要的话没有对朱宣,这才小小声儿喊了一声:“表哥,你睡了吗?” 索性也不睡的朱宣睁开眼睛看着那张笑靥:“睡着了还能拍着你。”然后沉下脸来:“快半夜了,你又在闹什么?” 沈玉妙先是分辩:“我几时闹了,不是有话说,才喊表哥的。”然后笑嘻嘻:“表哥,对你说句话儿。” “说吧,”朱宣嗯一声,继续闭目:“你不说出来是不会让我睡觉。”然后声音严厉了:“刚才的话不要再说了,一句话问多少次,自己心里先不高兴,下次再这样的淘气,自己淘气完了再过来。” 妙姐儿颇有些委屈地答应一声:“那就不说这件事情好了,以后永远都不说。”不就是一个承诺,一句好听的话都不肯说。 听着身边委屈地声音,朱宣哼一声,这要是说出来,以后没完没了的搅,以后再提以前联姻妙姐儿受委屈地事情,就会把这一句也带出来。 两个人这一会儿又为妙姐儿一句话各自安静一会儿,沈玉妙才开始说自己的事情:“祝家的那个小妾红衣,她是被强娶的。” 朱宣静卧听着妙姐儿说话,这孩子声音里还带着三分委屈呢,妙姐儿继续道:“她父亲是京郊的一个秀才,对祝家不了解的情况下订了亲。没有想到是做妾,她说一直回离开,只是一个女人单身不好上路。” 朱宣道:“要不要表哥陪着她走一趟。”身边的妙姐儿立即不说话了,朱宣为着妙姐儿莫名的委屈,他也不高兴了:“你就会弄这些事情出来,她要是强娶的,去官府里告就是。” “不是的表哥,”沈玉妙还要费力地对着朱宣解释:“她说手里当初有婚书,应该是写得明白不是做妾。只是当初是这样的。。。。。。”看一看朱宣只是闭目在养神,沈玉妙也有几分不高兴,一句话就说完了:“让朱禄给她写张路条吧,她只要这个。” 看着朱宣又要说话,妙姐儿先说话了:“她是父女一起来的,来了以后才看到盐商家里不象是正经娶亲的样子,一乘小轿就来接。 她父亲在客店里等着,婚书在她父亲手里。红衣原本是想着既然来了就先进门,看一看再说,没有想到她父亲再也没有见到过,就这么成了妾。” 朱宣听得一脑门子雾水,道:“她现在想怎么样,如果她没有婚书,妙姐儿你就是在胡闹了,帮着别人家里逃妾?” 沈玉妙嘟了嘴,发现自己这一会儿心情不好,也没有解释的心情,闷闷的一个人呆一会儿,从枕头旁把朱宣给的锦盒拿进来,扇坠拿在手里凉凉的把玩一会儿,才闷声说一句:“谢谢表哥。”收到礼物,这一会儿才开始道谢。 一直到第二天早上醒来,妙姐儿心情才好一些,想想自己昨天晚上真的是不知道哪里来的一时情绪,一定要追着朱宣要他承诺,伸出头来往外面看一看,朱宣坐在外面。这才从床上起来,让如音帮着穿衣服。 刚吃过早饭,淮王要出去,江秀雅留在房里,看着南平王没有出去又不好过来,只是坐在房里实在是有点儿闷,看到如音在院子给新买的花浇水,走过来和如音说话,悄声问她:“王妃在房里做什么,怎么不出来玩一会儿?” 如音往房里看一看,小声地道:“王爷在看着写字呢。”厢房里也传来毅将军朗朗的读书声,江秀雅在院里站一会儿,听到门响,这才扶着自己随身跟着的一个丫头进房里来。 打门的这个人却是昨天晚上的钦差袁杰,朱禄领着他在廊下站了,自己先进去回话。朱宣听完了道:“请他进来。”这才缓步走出来,袁杰已经进了来,对着朱宣行下礼去:“王爷。” 如音进来送上茶,再进来看看王妃,沈玉妙招手命她进前来,悄声说了几句话,如音点头答应:“我这就去。”说着走出房来往门外走。 一拉开门,去买东西的朱禄正好在门口,有几分疑惑:“你去哪里,好生生的跑到门口来给人看?” 如音也不理朱禄,径直昂着头往外走,一面走一面自语:“我给不给人看,关你什么事。”朱禄气到了,把手里的东西放在院门台阶上,身后还有一个人,两个人一起去每日所需,毅将军玩的东西等等。 “你拿进去。”朱禄交待完身后的人,就跟着如音一起走,走上几步追上她,一把抓住如音的手:“你哪里去,不在房里当差,去哪里?” 如音把朱禄的手甩开,很是得意地道:“你管我哪里去,大街上不要拉拉扯扯的。”朱禄又气结一次,站住脚道:“好,我随你往哪里去,你走丢了倒不错。” 看着如音也不回话,茜生生的一件青衣裙走在洒扫干净的街上,头也不回地往前走。朱禄找一个太阳地里站着晒太阳,一面看着如音作什么。 在前面不远处的一个红门里,如音敲开门进去,过了一会儿和祝盐商的那个小妾红衣一起出来,两个人有说有笑地往回走。 看不明白的朱禄只能先回家了,还要把大门开着给如音留着。看着如音却先不进来,和那个红衣站在门口还在低语。 好奇心大盛的朱禄只能悄悄走到门后面去听,听到如音鼓励的声音:“你敢去,就能帮到你。”然后是红衣娇弱的声音:“你们,真的能帮我吗?你们家的夫人到底是什么人?” 如音继续含笑安慰红衣:“你别怕,房里坐着的是钦差袁大人,你冲进去,跪到他面前喊冤就行了。你可别跪错了,坐上位的是我们家爷,坐在下面的才是钦差袁大人。”这是沈王妃的主意,自己说不清楚,干脆让红衣自己撞来就是。 红衣半信半疑地还是不敢去,只是犹豫地看着如音笑,如音笑道:“你可以放心,就是不成,你在这院子里的事情也不会传到你们家去的。” 低下头思忖的红衣要好好想一想,莫名地成为盐商的妾实在不是心里所愿的,只是远在京郊对这里又不知道,一时被骗到这里,与家人又不通信息。求到妙姐儿面前来,是莫秀才在山上被抓时,对着朱宣大为哀求,红衣才一时有这样的心思,或许眼前这一家子人来历是不简单。 昨天钦差来拜,今天钦差也在,红衣咬咬牙,对如音道:“只要我能回家去,怎么样都行。”伸手用力一推半掩的门,一股气就冲进去了。 跟在后面笑一笑的如音这才迈步进来,转身关上门,这才看到门后面捂着脸的朱禄,如音也吓了一跳:“你站在这里作什么,脸上怎么了?”然后突然明白过来,忍住笑声,一面关门,一面发出“吃吃”地低沉的笑声。 在门后偷听不防被红衣用力推开门撞到鼻子的朱禄,觉得鼻子一酸,眼泪都要呛出来。这一会儿也没有功夫去生气如音的笑声,揉着鼻子听着厢房里毅将军在喊自己:“禄大叔。” 朱禄答应着捂着脸往厢房里去,小王爷们都是一样,心情好的时候要出去玩就“禄大叔”,不高兴的时候就要喊“朱禄”,听刚才毅将军那一嗓子,这一会儿心情不错。 扶着关好的门总算是笑完了的如音这才走到廊下去,看着乌珍坐在窗下等使唤,走过去坐下来,房里有零星的哭诉声。。。。。。 那个叫红衣的女子走以后,袁杰又坐了一会儿,南平王和淮王同时微服至此,袁杰倒是猜不出来,这两位王爷来做什么,不过两个人都有一点儿相似,就是都不喜欢自己。自从老师章严之倒了台,袁杰觉得在朝中的日子象是难过的很。 近中午的时候,袁杰这才告辞,朱宣也没有留他,只是站起来道:“想来你这钦差有的是人请。”袁杰说一声:“王爷取笑。”这才走出去。 朱宣则走进来看房里书案前坐着的妙姐儿,夫妻两个人心里都有笑意,朱宣是笑骂:“你这个小丫头,撞进来喊冤,是你交待的吧。” 沈玉妙忍住笑,做出一脸一本正经的样子,对朱宣道:“这下子表哥就清楚了,这算是强娶的吧。” “出来吧,要吃饭了,琉璃蛋儿来,害得我家妙姐儿躲在房里一个上午出不来,是不是?” 朱宣调侃一句,自己先走出来,看着妙姐儿修长的身子走出来,再接着取笑她:“妙姐儿应该当钦差大人就好了。” 院子里江秀雅走出来走动几步,一面听着房里传来的嬉笑声,再看一看廊下的如音和乌珍坐在一起,这一会儿有说有笑,眼前这一家子人看起来象是和气的很。 轻轻叹一口气,想想回去以后淮王那一大堆通房丫头,江秀雅更觉得自己这一次出来的有必要,好好玩这一次,以后不再复想。 过了两天,天气骤然暖和起来,书生们从科场里出来,荣俊和方裕生在人流中找到对方一起谈笑着走出科场。 站在科场门口正在寻找自己的书僮,找到书僮时也同时看到朱寿,朱寿同这两个书生的书僮站在一起,有说在笑的在寻找着荣俊和方裕生。 朱寿笑容可掬:“我们爷让我套车来的,请两位一起到我们那里坐一坐,为你们摆酒洗一洗疲累。” “好,”荣俊和方裕生由刚才的不高兴转为欣然,但是对朱寿道:“我们要先回去换一换衣服去,朱大哥那个人是个爱干净的。这科场里呆了三天出来,身上都有味了。” 朱寿嘿嘿一笑,还挺明白王爷的,王爷爱干净,王妃更爱,一切不洁的花草香味都不许在房里有,何况是人。 “上我的车吧,我送两位先生回客店换过衣服一起来。”朱寿说着就去赶马车。两个书生探头进马车里闻一下,不知道是不是心里作用。 因为那位房中娇宠的夫人一直坐在马车里,总觉得这马车里有几分香气所在,两个书生不肯坐马车,反而道:“离客店又不远,我们走走就到了,只是劳你久等。” 和书僮一起步行,朱寿赶着马车一起到下榻的客店,换一换衣服洗了手脸,这才出来,坐上马车,朱寿赶着车,往城外来。 朱宣倒不在,看着今天一早就天气暖和,正是携着妙姐儿出来玩乐的好时候,带上毅将军,朱禄乌珍跟着,只留着如音和两个跟从的人在家里看家,一起出去玩去了。 一身浅红衣衫的如音也是颜如美玉,请这两位书生房里坐,自己去弄茶去。荣俊这才对着方裕生笑,顽皮的脾气又上来了,低声道:“朱大哥这房里丫头也是弄一个这样美貌的。我倒是还没有妻子呢。” 方裕生取笑荣俊道:“人家的丫头都是穿金戴银,你我消受不起。”这样说着,方裕生的眼睛却在房里看。 看到一侧隔开的纱橱内,一个锦榻上铺陈得金闪银烁,小桌子却放着几张写着字的纸。离得虽然远,还是可以看到那字迹娟秀,让人一看就想再看一眼。 “好字,”此时房里无人,方裕生就几步走进放置锦榻的纱橱内,拿起那小桌子上的几张纸,先是被字吸引,然后越看越惊奇,回身走出来给荣俊看:“你看这个?” 荣俊却正在房里看一个古朴的盆景,自己喃喃低语:“这是个名家的盆景儿,这得多少钱?”听到方裕生让看,回过头来看。 如音和朱寿一起进来,如音是送茶,朱寿是把马车安置好,又和两个跟的人说了几句话,这才进来,没有想到两个书生快手快脚地把王爷早上丢在榻上,王妃的功课拿在手里了。 两个奴才都有几分不安,这是内宅里的东西,除了王妃亲笔批示公文,一律是不外传。看着方裕生还要对荣俊惊讶:“兄看看这个,真是让人汗颜。” 朱寿赶快道:“方先生请还给我吧,这是不能外传的。”朱寿这么一说,荣俊倒来了兴致,把心思从盆景上转到方裕生手中的那几张纸上去,这一看非同小可。 苦笑着的朱寿看着荣俊接过方裕生手里的几张纸,一一看下来,然后说一声:“好。”这才苦笑着看着上面字迹,评道:“这字迹颇象闺中手迹,莫非这是嫂夫人所书?” 这几张纸上就是妙姐儿所做的三道试题,两个书生看过以后面面相觑,这是哪里来的火候老道的文笔。荣俊轻咳一声,想为自己找回一些面子,对朱寿道:“这是嫂夫人抄自哪一位大家的文章,居然没有读过。” 朱寿含笑:“这是我家夫人自己做的,先生们请还给我吧,一时不慎放在这里。”然后责怪地看一眼如音,你就不会收起来。 自知有些疏忽的如音微红着脸不说话了,朱寿伸手来接,荣俊一时还不愿就给,而且不肯相信,再仔细看一眼,品读其中几句道:“这哪里是夫人们所书的出来的,这分明是一个有火候的人才写得出来。” 看着朱寿实在是伸手来取:“这的确是我家夫人所书,两位先生上次来说了那三道试题,我们爷一时起兴,让我们夫人也来做一做看。请先生们还我,朱禄去我们爷回来,只怕一会儿就来,让我们爷看到却是不好。” 然后伸手径直从荣俊手中取过来,交给如音,板着脸道:“快收好了,爷看过说了,带回去给徐先生看一看。” 眼前觉得理亏的如音赶快答应下来,把这几张纸送到房里去。这才重新出来,看着朱寿给两个书生送茶过去,站着和他们一起在说话,却是不肯坐。 眼前主人不在,朱寿这奴才也不肯失却礼节,只是站着陪说话。两个书生看一眼这个奴才,也是眉目清秀,异于常人,一般的中等家庭,也出不来这样的少爷,更是对朱宣好奇万分,此人到底是谁?养着一个有才的妻子,还有这几个不俗的奴才。 过得半盏茶时分,朱宣携着妙姐儿从外面回来,却是正在古街上逛,妙姐儿买了几张古画,也不知道好不好,自己看着好就行了。毅将军买的东西却是准备回去给哥哥弟弟和meimei的,小小的玉石印章,红色珠子的手链,几块好看的石头等。 刚才看过那手稿,荣俊和方裕生走出房来接朱宣时,不由自主往这位嫂夫人身上看一眼。又是一件崭新的衣服,同行同住这几天里,偶然也会遇到一次,这件衣服从没有见过。 沈玉妙只是对着朱宣行礼,然后就扶着如音的手进去了。朱宣同两个书生坐下来时,毅将军这才过来,小小的孩子,面庞上也是天真活泼,却是对着父亲很是严谨地行礼。 然后把手里的石头给父亲看:“母亲说这个不能给端慧打个眼穿上链子带,让我给父亲看一看,请父亲评一评。” 这小小的孩子对着自己的父亲也是非常的恭敬,朱宣看一眼道:“这个不行,别的或许行,给你母亲再看别的。” 这里大家才说别的,荣俊先道:“真是奇怪了,这三道试题居然是真的,而且我们进科场以前,象是知道的人不少。这样的科举选出来的人当然是不能让人心服的。” 朱宣只是淡淡,方裕生颇有火气地道:“我们没有出科场门时,有十几个人已经准备上万言书,这科太不公平。”同行的一位富家草包,进去考试的号所正好在方裕生隔壁,方裕生看他居然也写得飞快,想来一定是事先枪手做好的,当然让苦读的人不服气。 这就是朱宣让朱寿去科场外候着两个书生的理由,袁杰正是为此事一路快马而来,同时还有各路钦差分赴各处考场。 京里泄露试题早些日子就被发现,这一科就是榜上有名的人也未必能够如愿。朱宣只是怕两个书生做出什么来,是以让朱寿赶快请他们一出科场就来。 缓一缓,朱宣正在想着同两个书生说,荣俊又说话了,而且很是钦佩:“刚才有幸拜读到嫂夫人的手稿,想来有人说,闺中如有文墨都是好的,以前才信,不想今天亲眼见到才知道所言不虚。” 方裕生却是开个玩笑,对朱宣道:“朱大哥,那真的是嫂夫人写的吗,如果是真的,我们可以不用赶考,去街上直接买豆腐就是。” 听完这样的调皮话,朱宣当然也是得意,却只是呵呵一笑,漫然道:“学几个字不过是为好玩罢了,哪里认真让她学。” 这样的话只能被两个书生一通取笑:“不下功夫能写出来那样的字吗?” 在房里和毅将军正在谈论今天买回来的东西,妙姐儿听到外面这几句高论,只是一笑,回想一下,表哥为什么逼着自己写字,象是从淮阳郡主要进门开始的。 这样一想,妙姐儿也颇为得意几分,我现在的字总是不次于淮阳郡主吧。此时有几分得意自得的沈王妃,全然忘了这是朱宣苦逼的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