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五柳先生

    张起源没有从白泽那里要到《服气精义论》，心下难免纠结，此去相州，他能想到的最稳妥的法子便是以医者的身份进入。可如今服气道尚未学习精通，对于炼丹做药又一窍不通，恐怕此招难以凑效了。

    当天傍晚，张起源带着小蝶辞别张巡、丁胖子等人，为了掩人耳目，两人扮作赤脚医生和药童模样，一点修为都不展露，坐着马车出北门往华河北郡行去。

    华河北郡一郡带两水，与西京之间隔终南山而临。物华天宝，人杰地灵。郡城相州城高大坚固，雄伟壮观，是中洲贯通四方的重镇。

    安史之乱祸起华河北郡，虽然颜氏兄弟于华河两岸召起万人义士以阻安史西进步伐，但终因势弱力孤，无力回天。华河北郡两年前落入安史叛军之手。列重兵防守，随时准备攻打西京。

    张起源一路与小蝶说说笑笑，借着地图的指引，不出一天便来到了终南山脚下，只是宽广磅礴的华河横亘在面前，马车自是无法通过。

    为了不暴露身份修为，张起源决定先在附近寻找船家，实在找不到再转往下游之地，华河下游靠近云梦山，河面结冰较厚，马车可过，只是绕了远路罢了。

    两人在附近找了许久，终于在一处极为隐秘的山坳里找到一户人家。说是人家其实就是一间茅屋，屋前种着五棵柳树，倒是长得郁郁葱葱，高大结实。

    张起源与小蝶上前叫门，没想到开门的却是一个熟悉之人。

    “陶老爹？”张起源几乎是大叫了出来。

    “是你？”陶老爹大笑起来：“真是稀客啊，没想到到访我这五柳屋的第一个客人竟然是你们两个。”

    张起源还没来得及说话，小蝶却先说道：“终于找到陶老爹了，小蝶一直祈祷老爹平安无事呢，现在看到老爹安然无恙，小蝶可高兴了。”

    “这是？”张起源也是一愣，这小蝶与陶老爹之间倒似乎还有些故事呢。

    “这次回到相府，紫烟jiejie告诉我在江陵救我性命，并把我送到相府的正是陶老爹。”小蝶高兴地围着陶老爹转了两圈，见他身体有些消瘦，面容也没有那么红润，似乎受了不小的伤势，顿时高兴不起来了。

    原来小蝶当初飞过沧海辗转顺着夏水来到江陵城的时候，已经是遍体鳞伤了。她在护城河中与从天而降的张起源机缘签下心印术，这才互相依偎着活了下来。后来伤势好转的张起源又悉心照顾她使得她渐渐恢复，可是却被不明她身份的老鬼给强行送回了护城河之中。再次进入护城河的小蝶被渔民捕到，差点杀死。后被路过的陶老爹所救，陶老爹认出她是鹣鲽巫族，才将她送到相府拜托心地善良的许紫烟好好照料，并告诉许紫烟小蝶的真实身份和她会化形成人的事情。鹣鲽巫族向来美丽无比，化形之时会自动领悟“云雨秋池”的巫术，可以随心改变自己的容貌。小蝶并不懂这些，只意识到自己可以易容，便把这小厮的模样当作自己的保命之术，一直用到被星魂刺伤之后。

    “小事一桩，老夫当年离开家乡之时，在巫山之中碰到了鹣鲽巫族之人，有些渊源。”陶老爹一笑而过，并不将对小蝶的恩情放在心上。南岳巫山是中洲与南蛮的分割线，连绵数十万里，广袤无比，谁能想到居然还存着莫大的机缘。

    张起源与小蝶还想再问，陶老爹倒摆手说道：“前几日听闻天选出世，名为张起源，老夫便有预感，如今见你来此，便更加肯定了。”

    张起源尴尬说道：“这些莫名其妙的东西我也不太明白，事实上我连自己身上的谜团都没有搞清楚呢。”

    陶老爹咳嗽几声，裹了裹身上的衣服，示意张起源与小蝶进屋。

    屋内清贫无长物，一桌一凳一张竹床，若是普通之人住在这里，恐怕都无法度过这个寒冷的冬天。可是如今的张起源眼光已经高明许多，他早就看出陶老爹并非普通之人，他甚至能猜到陶老爹在巫山碰到鹣鲽巫族之后有了奇遇，没准便是在那时筑了道基，修为大进。

    张起源拉着小蝶坐下之后便急忙问道：“老爹可是有伤在身？”

    “老了，老了，不碍事的。”陶老爹并没有明说，只是长长叹了口气。

    张起源起身试着给陶老爹查看，却发现陶老爹丹田受损，灵气枯竭，更有一条经脉伤的严重，明显是大战之后的结果。

    “你什么时候还学会了医术啊？”陶老爹好奇问道，心下却明白张起源已经看出了他的身份。

    “承蒙司马先生看得起，教了我服气道，只可惜学的不精，无法根治老爹的病。”张起源一边用自己的灵气遵着服气道的纲领替陶老爹舒缓伤势，一边惭愧说道。

    “白云子啊，不错不错。”陶老爹又是一叹，良久才道：“老夫毕生都在思念亡妻，担忧子女，心志不坚，修为难以提升。如今是生是死也无所谓了。”

    “这中间可有什么故事吗？”小蝶看得难受，想替陶老爹纾解纾解。

    “唉！一言难尽。”陶老爹并不想说这些成年往事。

    张起源给陶老爹做完简单的治疗之后，陶老爹略显困顿，他扶他睡下歇息，一方面恢复灵气，一方面缓解身体的疲劳。看他这情况，似乎在担心什么事情，已经多日不曾休息了。

    陶老爹睡下之后，张起源带着小蝶出外面透气，小蝶一晚上都嘟着嘴，显得非常不高兴，张起源知道她为陶老爹担心，便安慰道：“小蝶，老爹毕竟是修行之人，这点小伤不碍事的。”

    “可是老爹看着好可怜，他可是我的救命恩人啊。”张起源不说还好，一说小蝶还真忍不住哭了出来，虽然是小厮模样，但那梨花带雨的样子仍旧让张起源心疼不已。

    “好了，好了，不哭啊，等咱们从相州回来便带着陶老爹回江陵，那里不是还有老爹的陶然居嘛。”

    小蝶这才转哭为笑，抓起张起源的手说道：“起源哥哥，你要说到做到啊。”

    “嗯，我说到做到。”张起源轻轻握着她的手，保证说道。

    她刚给许紫烟做了一个大承诺还没兑现呢，如今又给小蝶许了一个，他知道陶老爹躲在此处，肯定是有原因的，不然他为何会放弃经营多年的陶然居？

    正沉思间，一个阴鸷的声音从远方传来：“五柳先生陶潜，可想清楚了？”

    这声音如地狱之中的厉鬼呼号，令张起源心中一惊，直觉来人实力高强，恐怕少不了一场恶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