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七家论语
张起源抱着墨宝去灵市里寻找一位据说脾气古怪的鉴赏老头,这老头姓张,让他觉得颇为亲切,殊不知他刚拐过街角,那位吴正义老板便滚,啊不,走回了店中,并且对着身边的一个小厮耳语几句,那小厮随即出灵市而去,也不知所为何事。 只不过执意拜访张老头的张起源并不是很顺利,甚至说有点尴尬,他撞破人家本来就颇得不能再破的屋子,却发现人家老头仍然活着,于是惭惭说道:“那个,小子名叫张起源,听说老人家慧眼如炬,特来鉴宝。” “不鉴,请回吧。”张老毫不客气地下了逐客令。 这老头说话的语气强调很像张起源地球上的父亲,他一时有些呆滞,心中五味杂陈,直想这种别扭的感觉莫不是就是指这似是而非的父子亲情? 张起源没有走,他觉得人一上年纪都犟,叫老小孩,得哄,更何况在这老头身上找到父亲的感觉就是被人家罗嗦几句也值得,反正他一不偷二不抢,这老头还能吃了他不成。想到此处心里也放松不少,索性也不管他,径自把李白的墨宝放在一边,开始收拾起被他撞坏的木门。 张老头并不理他,翻了个身继续睡他的觉,张起源自己也是个穷光蛋,一样身无长物,连多一件衣服都没有,但他有灵气,于是趁着老头不注意,默默运起五龙盛气的功法,给屋子里制造点暖意出来。 老头不搭理他,他也不搭理老头,这感觉就像小时候跟着父亲一样。父亲也是这样闷闷的不说话,但是只要自己摔倒,受了惊吓,或是出现任何状况,他关怀的目光总会第一时间投在他身上。 张起源越想越心酸,随后又想起老鬼,老鬼的声音,语气都不像父亲,但却是一个像父亲一样照顾着他的人,老鬼去了云梦山,说是十天之后没回来就去找他,如今已经过去了七八天,也不知道他到底怎么样了。 张起源一边想一边做,不知不觉竟把屋子里能收拾的地方全收拾了,这些土木手艺是土夫子们的看家本领,他虽没仔细学过,却在后来的考古过程中不止一次的摸索着使用过。 做完之后,他便坐在门口发呆,如果不算老头的床榻和人,这屋子里除了一口已经冻住的水缸之外,就剩下一张木桌、一块石头和一捆柴禾了。 张老头依旧不理他,他坐了一会便好奇起那块石头来,因为他觉得这块石头是这屋子里唯一一样不怎么协调的东西。 这石头是块普通的大青石,就是人常说的茅厕里用的那种,质地极硬极重。张起源做不到司马承祯那样召之即来,只得亲自去把它提了出来。 石头正面光滑如镜,上面有很多划痕,隐约是几行什么字,但看不真切,他仔细想了想,便发现原来是老头整日介用柴禾在上面写字所致,不由对老头的敬意又增几分,轻轻笑了起来。 “有什么好笑的,你这少年真是怪,整天呆在我一个老头子家里作甚?” 张老头终于翻身起来,面容憔悴,白发丛生,他年岁并没有过半百,但却苍老得如同古稀之人。 “我来请老人家鉴宝,听说您老是这里最好的签灵师。” “撒谎。”张老头毫不留情地戳穿了张起源恭维的谎言,张起源也不害臊,他与这老头呆在一切感觉非常亲切自然。 张老头似乎也习惯他那种样子,径自起来看他随手搁在那里的所谓墨宝,一看之下当真吃了一惊。 “小子,你来头不小啊,到我这真是为了鉴宝?” “当然,这东西是机缘得来的,要说我的来头吗,您老别笑话,我就是江陵城独一无二的收尸乞丐,人称鬼见愁小无常。”说完自己倒先笑了出来。 张老头看了他一眼,并没有多说什么,俯下身子仔细瞧了瞧墨宝,这才说道:“单是李白的字,值五百金,加上司马老道的祝祭,值一千金,再加苏东坡的题字,值五千金。” “五千金?”张起源惊得舌头都快掉下来了,喃喃说道:“老爹,这到底是什么暴利行业啊,怎么能值这么多钱?” “这只是个保守估计,苏东坡的题字是‘天地之间,物各有主’,据老夫所知,此乃苏东坡于黄州赤壁崖第一次悟道时的感悟,这句话题在此处,大有深意,若能参透,恐价格更高。” 此言一出,张起源再次吃惊,这个所谓的苏东坡必是个不俗之人,想想也是,地球上的苏东坡都不是简单人物,更何况在这里,但是听这张老头之言,竟对苏东坡了解颇多,可张起源感觉不到他身上的任何灵气,换言之,他就是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普通人。于是便旁敲侧击问道:“敢问老爹,这苏东坡究竟是什么人啊?” 张老头诧异地看了他一眼,根据他对这题字的理解,至少苏东坡想表达的一个意思是这幅画该当属谁所有,如果理应归这少年,他不应该连苏东坡是谁都不知道啊。 “你可知诸子百家?” “略知一二。” “那你可知诸子百家那一家人数最多?” “嗯?这个是农家吧,全是农民。” “农家已时过境迁了,现在是儒家。” “对了,我之前还听司马先生说若有人肯为江陵奔波必是儒家之人。” 张老头又看了他一眼,随即面露自豪地说道:“的确,儒家因需而生,需者,云上于天,以德入道,恐怕是后来居上,最接近天道本源的一家了。” “天道本源?”张起源迷迷糊糊地支吾了一句,他并不明白这话是什么意思,也不想打断老头的谈话。 张老头并没有为他解惑,仍旧自顾自说道:“儒家里外一体,上下一心,单说外家七家论语就已经令很多派别难以望其项背了。” “七家论语是什么?”张起源问道。 张老头没有理他,佝偻着站起来,清了清嗓子,随即艰难地唱了起来:儒圣将贤,文起八代,阴山杨柳阳山寒(韩);万里山河激荡,黄州流苏;百家遗风,千秋名望,武威李满中洲;洛阳甘棠杜,淳风天下香;治国平家,王师晋阳;浮沉南京陆;东海浪滔(陶)天。 那声音沧桑肃穆,仿佛是在歌颂一个伟大的时代,又似乎是在祭奠一场烟花的落幕。 这老头到底是什么人?张起源对他的好奇之心更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