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八 帝都来使惊天雷
夜深人静,王府外院的各处出入门禁虽然还点着灯,也有人把守,但那排列齐整的各处院落里已经都沉浸在夜色酣梦之中。//78小说网无弹窗更新快// 忽然一处院落的大门被急急地拍响。 “开门,开门!” 外头有人喊了两嗓,门房老吴头听得声音,心中一惊,这可是有什么重大事情要寻长史大人了? 正披衣下床,准备去问问是什么事儿,却听得院里已经有脚步声响,原来外头的人已等不得,自行翻进了墙内。 老吴头正要喝斥,却听那人开口道,“老吴,是我!” 老吴头一楞,这声音是有几分熟悉啊。 但见那人已经进了门房,灯光映照之下,此人居然是王府的仪卫副大人陆平,这么晚了,陆大人来,肯定是有要事啊。再看院里,还有个穿着黑衣的女,也看不清是谁,想来是陆大人带来的。 “陆大人,老仆这就去唤长史大人去!” 陆平忙道,“不是寻长史大人,是要找你家小姐沈秀!快去唤她来,有要事。” 老吴头更是大为惊异,这陆大人却寻自家小姐有什么事,这深更半夜孤男寡女的! 但陆平那急切的表情让他也没法推脱,只好去把自家老伴叫起来,让她去叫醒小姐。 沈秀深更半夜里被叫醒本来还有些恼火,但一听是陆大人亲自来了,立马精神一振,眼睛睁得大大的,睡意尽去,三两下披了外衣,连头发也是拢了一把就跑出了门,把个吴婆惊得直在心里犯嘀咕:这…陆大人可是娶的王妃身边大丫环啊! 老吴两口眼睁睁地瞧着沈秀,见她跟只刚飞出笼的小家雀一般,快快活活地跟了陆平和那黑衣女人出了沈家院,不由得对瞧一眼。都是心中骇然。 沈平此时也听了外头动静,开了门出来。看看是什么情况。 老吴头忙把方才的事说了,心里还担心沈平会发怒什么的,谁知沈平听了只是淡定地点点头,只吩咐听着大门声响,给小姐留着门。便回自己屋接着睡去了。 这可不是邪门么?不过老吴头身为王府奴仆,对于主家之事自然晓得万事不多口为要。 不过一柱香的工夫,红香会馆的后门处便迎接进来了三人,柳大娘亲自打着盏气死风灯笼。带着三人悄悄地进了一间小屋,屋中别物皆无,只有一桌一椅。桌上摆着一个类似进香袋的绸布口袋,柳大娘伸手一指,“就是那个了。” 陆平望了一眼,神色庄重地点点头,柳大娘微微福身。并不上前,反而退到屋外头。 陆平吸了口气,上前把那口袋打开,里头却是用白绫包着的一团物事,捏着里头似是一本册页之类的东西。然而整个白绫都用针线缝得密密实实,上头还糊着纸做的封条。盖着印。 陆平在京中待过几年,认得那印似是东厂专用的,心中不由得打个突,这几人难道还是东厂的不成? 黑衣女在一边道,“沈秀你去试试!” 沈秀点点头,心情有些紧张地走到桌边,伸出手去,手指头都微微颤抖着,好在很快便落在了那白绫之上。 沈秀的手有些干瘦,手指修长,上头还有茧,这是早年依着伯父一家人生活时留下的印记,如今已比刚来王府时强了许多了!她整个手掌都贴在了白绫上,感到白绫那特有的丝滑微凉,沈秀闭上了眼睛。 室中一片紧张中的宁静,陆平撇开眼,看着桌腿儿,黑衣女垂下眼,似在琢磨着什么。 忽然沈秀身一晃,面色大变,蓦然睁开了眼。 “可是看到了?” 屋内二人几乎同时问出了声,沈秀仿佛被沸水烫到一般快速收回了手,本来清秀的脸上血色全无,额角沁出了薄汗! 沈秀低促地应了一声,“看到了!快!一定要赶快,把这事告诉王爷王妃!” 就在她的手放在白绫上时,那里头的一卷东西就像没有遮挡一般呈现在沈秀眼前,还有那上面的图画和字迹…没错,这个十六岁小姑娘的特长便是,以手视物! “左维明告假归乡,朕闻其广散财帛,外托济贫为名,内实阴招亡命,大抵邀结民心,图谋不轨!本应扭解来京,付法司严讯;姑念系先朝旧臣,免其拿问,赐剑令其自裁。即着襄阳府以首级解京呈验。钦此!” 深夜进了王府内府,站在府里最为尊贵的两个人面前,沈秀的声音虽是力持镇定,仍带着惶恐不安,一段话将将说完,就见王妃左仪贞已站起身来,满面惊惶地叫了声,“快,快…” 快什么终究没有说完,仪贞只觉得眼前一黑,天旋地转,整个人已经倒了下去,朱常泓眼疾手块地接住了媳妇,一把将仪贞抱起来,放在窗前的榻上,吼了声,“快去叫刘太医来!” 一边伸手给仪贞顺气,“真儿,真儿?” 沈秀偷着瞧了一眼,王爷面上满是焦急之色,王妃苍白着脸,双目紧闭,仍然没有苏醒的迹象。 也难怪王妃惊得晕倒了,这可怕的圣旨若是传到襄阳,那对王妃娘家来说可算是惊天大祸了啊! 陆平原本等着王爷王妃拿主意的,但王妃突然晕倒,这里乱成一团,估计王爷也一时拿不出什么妥当的应对之策,便知机地先领着沈秀和黑衣女退下。 有点上了年纪的刘太医被人扶着,气喘吁吁,在深夜里地赶到了内府正院。 他才迈了一只脚进门,那边朱常泓正眼巴巴地等着太医来,立刻像是一阵狂风般地卷了过来,一把拉住了刘太医就朝床边赶,连声催促着,“快来看看王妃是这是怎么了?…怎么还不醒?” 仪贞和朱常泓都是习武的人,身体比平常人康健,轻易是不会生病的,如今被这噩耗一下打晕了,还不知会如何呢? 方才太医没之时,朱常泓时不时地还把手指探到仪贞鼻下方,心惊胆战地感觉有没有呼吸,谢天谢地,呼吸还是均匀的! 刘太医眼见得王爷红着眼圈,眉头深皱,嘴唇紧抿的模样,那些多余的废话也不说了,赶紧地进入工作模式,伸手给榻上昏迷不醒的王妃把脉。 咦? 刘太医愣了一下,又接着把脉,半响才面带喜色道,“恭喜王爷,王妃这是喜脉,只是一时情绪激动,才会晕倒。并没有大碍,只要醒来多加调养就好。” 朱常泓怔了怔,面上浮出了一丝复杂的笑容,让人送了刘太医,正好此时得了王妃晕倒消息的珍珠也从外府赶了进来,忙过来接手照顾仪贞。 朱常泓坐在塌前,盯着榻上人如沉浸在睡梦中的面庞,眸光深深暗暗,似有无尽风暴涌动,让在一边忙着打水拧帕的珍珠直犯嘀咕,这小姐有了身,不是件喜事么?怎么王爷看着不像是高兴的样啊?难道是喜得糊涂了?还有今天陆平的脸色也阴得怪怪的。 珍珠拧好了帕,正打算帮着小姐擦一下,想着这样小姐也许能好受些醒过来。却见朱常泓握着仪贞的一只手,用双唇亲吻着,那般的小心着意,虽不是什么极亲热的动作,倒让珍珠这个旁观者都微觉脸上发热。 朱常泓把仪贞的手轻轻放下,盖好了绣被,吩咐珍珠好生看顾仪贞,便霍然起身,大步出门而去… “派个信得过的给襄阳左府送去这封信,连夜,马上!办完了这件事,再到厅里来。” 仍是在那间议事厅内,朱常泓把一封写好的信交给陆平。 陆平应了声是,行个礼便匆匆而去,这两年,因职务之故,陆平的言语动作越发的简洁干练起来,他出去了半柱香的时间,便回来禀报,“回王爷,已派了人去。” 朱常泓点点头,这封信一到岳父手里,将会在左府里引起的喧然大波可想而知。 “陆平,可记得今年初,苏州城乡百姓为周顺昌诉冤之事?” 魏阉派东厂校尉数十人到苏州城去捉拿东林党人周顺昌,结果有上万老百姓集结在城中。校尉们念诏书时,愤怒的老百姓大声喧哗,哭声四起。 许多士人上书为周顺昌请命,跪地不起。结果惹恼了东厂爪牙,想着你们这些屁民也敢顶撞厂公? 遂持械大打出手,引了众怒,大家伙蜂拥而上,暴打了这些东厂校尉一顿,打死旗尉一个,余下的都带着伤抱头鼠窜,后来还是苏州府出动府兵保护,这些东厂爪牙才保得性命,却是诬指苏州百姓造反,意欲在苏州调兵平乱,杀掉为首之人,还是五位义士挺身而出,自系入狱,只为保住苏州百姓不被祸害。这五人死后合葬于虎丘边上,也就是后世有名的“五人墓碑记”。 陆平额角滴下几滴冷汗,答道,“是,事后周顺昌在诏狱被害,七君中其他六位也先后被杀。” 王爷啊,咱只是个武夫,动脑想政事不是咱的强项啊! 朱常泓的目光从眼前跳动的烛火移开,落到年轻侍卫官线条刚毅的面庞上,凤眸一挑,唇边勾起一丝笑意,“自从在苏州被打了一顿后,这些东厂校尉们行事,倒是低调了许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