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六 郑氏美梦纳小星
桓清挥了挥手,让这些人自下去,“我此时哪有闲心去罚你们,等将来老爷回来再说吧。” 说罢想起仪贞,眼泪又扑籁籁地掉了下来,不由得掩面痛哭,周遭的丫头婆子们也哭成一片,大放悲声。 管家左忠忙上来道,“夫人,事已至此,还是商量大事要紧。” 桓清闻言似乎双目一亮,却又哽咽道,“还有什么大事可商量,如今亲朋故旧都不在京中,满朝都是jian党,却去寻哪个相帮?” 左忠叹了一声,“夫人,方才听那郑瑶仙口气,似乎还要灭我左家满门,况且小姐身陷贼手,这一去,若是逼迫不从,那郑老贼恼怒之下,只怕还要来寻事,那时二位小姐怕是也保不住了,不如这便即早启程去东昌府,京中留几个得力家人打探小姐消息,再派人去军中给老爷送信,或者还有转机。” 桓清一听这话确实有理,自己几个妇人光在这儿哭也毫无用处,倒是应该写信给老爷,让老爷看看有什么办法才好。 婆子们扶着桓清进了内堂,见了德贞镜英二人,都是泪眼相对。 有丫环们把纸笔备好请夫人写信,桓夫人手里握着笔,却是颤抖着怎么也写不下去,便请镜英代书。 桓夫人此时收了哭声,心里琢磨起事来,德贞哭得两眼红肿,道,“那老贼怎地就知道了jiejie生得如何。又知道jiejie名姓?这可不是祸从天降么。” 桓夫人也觉得此事奇怪,“难道是你们几人去逛花园子。被外头的人瞧见了容貌?你爹再三说过不让你们去逛,你们偏去。这可不是惹了塌天大祸么…” 德贞听得这话,哭得更凶。当时确实是自己最先起意要去逛的啊,而且还见着了一个狂徒… 镜英几下把书信写好,听得左家母女推测,心里却是不以为然,若真是因为花园之事。那人也是见着了三个人,并不知谁是谁啊,怎么就能知道仪贞meimei的闺名呢? 不过此事辩来也与事无补,镜英只是在心中想想罢了。 镜英将写好的信递给桓夫人。桓夫人看过,马上封好交给家人,家人接了信,火速出府而去了。 那边左忠也把车轿备好,留了几人打听消息,桓夫人这回也不讲究什么身外之物,命人将各处房门都锁好,一干人都上轿的上轿,坐车的坐车,把大门也上了三道锁。家丁壮汉同着家将们,手拿各色武器护在车轿周边,一齐出城而去。 郑国泰在厅中胡榻上坐着,身边有三个俏婢服侍,捏肩的捏肩,捶腿的捶腿,还有一个用着银签子叉着水果喂着他吃,郑国泰胖身子歪歪地靠坐着,眯缝着双眼。只觉得浑身舒畅。 要说这日子比前些年可舒坦多了,前些年他正房老婆还没死的时候,那整个一个母老虎,自己哪怕是摸摸丫头小手,多瞧丫头几眼,那母老虎也能把丫环打成个烂羊头! 至于自己,冲着自己大吵大闹,那都是客气的,什么揪胡子捏耳朵抓脸盘咬皮rou罚跪床头顶马桶等等七十二般绝技一样样的来,弄得自己明明是国舅,顶多也只敢在外头养几个如花似玉的外室,还提心吊胆地生怕那母老虎发觉,打上门去,想起来就心酸啊… 好在老天保佑,那母老虎去年得急病伸了腿儿,自己就如那翻身的奴才,放到山坡的老羊,终于可以无人拘管,想纳几个就纳几个,左拥右抱,搂两个看一个啦! 听得家人来报说,瑶仙小姐已经把左大小姐带了回来,郑国泰更是哈哈大笑,乐得双手直拍胡榻。 “好好好!瑶仙果然能干!老左啊老左,你几次三番和我作对,饶是你千般计巧,万般手段,你左家的宝贝女儿,还不是尽落我手,待我占尽偏宜,看你就算从胡人手下逃得性命,回来见了我娇滴滴的小妾们,还有什么脸面做人?啊哈哈哈…” 旁边下人名叫丁九,是个惯会凑趣的,谄媚笑道,“老爷说起来,也无甚偏宜,老爷娶了他女儿,老左不就是丈人了,这还低了一辈去哩!” 郑国泰笑骂道,“胡说!小妾的爹,只和奴才一般,什么丈人!” 越想越是畅快,仿佛这许多年在老左处受的窝囊气都找补回来了似的,直笑得合不拢嘴。 说话间,郑瑶仙带着轿子回来了,那轿子抬进了厅前,郑国泰伸长了脖子张望。 郑瑶仙洋洋得意,大马金刀地坐到了厅中椅上,夸功道,“爹,女儿这回事办得可爽利么?” 说着便把自己如何上门提亲,如何三句话说崩了,拿了左夫人当人质,逼着左仪贞自动现身大大的吹嘘一番。 “好女儿,真是女中英雄!” 轿中的仪贞听了心中连呸!这上门强抢民女要是叫女中英雄的话,那自古以来的女英雄都要泪奔了。 “快把左家小美人儿请出来让老夫瞧瞧,倒底是如何个花容月貌法,让丁家的夸得跟个天仙一般。” 仪贞一愣,这丁家的又是什么人,怎么会知道自己的呢? 然而轿帘一掀,两个仆妇就伸手过来欲扶,仪贞拨开那手,自己利索地下了轿。 郑国泰张望着,只见轿中出来一位芳年女子,容颜清丽绝伦,朝厅中走来,步态若行云流水,昂然立于中厅,袖手负于身后,不惧不怒,目光清冷,如一泓寒水,照得人有些发冷。 郑国泰睁眼细瞧,自头看到脚,果然绝色生春,不单面目姣好如花似玉,最是那凛然如冰似霜雪的神态风姿,更教人销神蚀骨,色授魂飞。自己活了大半辈子,从前见过的那些女娘,竟然都跟死鱼眼睛一般,比得不知到什么爪哇国去了。果然是名门世家,才能养得出这般女儿,就是自己妹子郑贵妃盛年之时,也比不上这位左小姐啊。 他却不知,也只有象郑家这般穷困寒门做梦都想飞出个凤凰的或是巴望着攀个皇亲富贵的人家,才巴巴地恨不得把女儿们送到那见不得人的所在,正经家风清正的世家名门,谁稀得把个好好的小姐白瞎了,送去给那些不靠谱的老朱家后代糟践? 郑国泰本来翘脚高倨在胡榻之上,这左一眼,右一眼地瞧着,却是不由自主地坐起身,推开一边服侍的婢女,下了榻,走上前几步。 “好个小美人儿。你就是左仪贞么?” 此时此刻,厅中虽还有女婢郑瑶仙和管家丁九在,郑老头的眼中却只有一人了,绕着仪贞前后左右地打量,全方位无死角,怎么看都是美得让人流口水啊。 仪贞睁大双眼,瞪着郑国泰,眼内寒光毕现,冷笑道,“好个糟老头子,尔就是郑国泰那老jian贼么?” 郑国泰冷不丁吓了一跳,没曾想这小小美人儿,说话声口如此硬气,倒果真不愧是老左的女儿,连语气也仿佛儿相似。 郑国泰想到老左一世清名,如今倒要毁于一旦,心里格外得意,连左仪贞话里贬意也不以为忤,呵呵笑道,“左小姐,早就听说你人物生得风流俊俏,跟天仙似的,这便让我那女儿去接了你来,果然是名不虚传,老夫极是满意,如今你既然来了,就好好在我府里住着,只要服侍得老爷我好,荣华富贵少不了你的。我这府里正室虽不设,姨娘里头算你为首,也称个贵妾可好?” 贵妾你妹,贵妾你大爷的!你全家都是贵妾! 仪贞心里暗骂,却不想这郑家可不全家都是靠着贵妾郑贵妃么? “老贼莫要做梦了,象你这般包藏祸心的jian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我左仪贞既然身入这肮脏之地,就未曾想活着回去,你若逼迫与我,我便与你拼了。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郑国泰哈哈笑了几声,摸娑着自己的几根花白胡须,“左美人儿,照你这般说,竟不是与我做小,反是与我拼命来了,我作我的jian臣,跟你个小女子什么相关?怎么左一个jian臣,右一个贼子起来?” 一边瞅着好戏的郑瑶仙却是按捺不住,跳了起来,喝道,“老色鬼,竟然是个死人不成,容得这小贱人这般辱骂,不若我一刀杀了,再去寻个好的与你便是!” 说着就去拔刀,郑国泰着恼,喝道,“住手,你既然劫了她来,这便是我老郑的人了,日后见了也是你的姨娘,须放尊重些,要打要骂要调教,也是你爹我的事,你且回自家去放泼去吧。” 郑瑶仙啐了一口,“老色鬼!丧了心,姑奶奶我也懒得与你说,便让这小妖精害了你又如何,姑奶奶一个长公主之位照样跑不了的。” 说着竟扭身而去。 郑国泰见了泼女儿走了,心想,这女儿也学得她娘一个模样,也亏得女婿能受得了她。 却是回身高坐大椅之上,觑着左仪贞冷笑几声,道,“左仪贞,须知常言说的好,识时务者为俊杰,你爹老左处处与我郑家做对,结下了海样冤仇,本来趁着老左离京,就要派人灭你府中满门,鸡犬不留,不过瞧在你这小美人儿能服侍本国舅面上,心气略平,饶你左家几分,你若是识时务,小意奉承老夫得好,老夫便饶你左家过去,若是再不识好歹,说什么拼命的话,就莫怪我不怜香惜玉,命人将你捆了脱个精光,还不是任我施为?再命人将你家杀得一干二净,那时你就是后悔也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