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5 章 天穹体育馆
天穹体育馆坐落在仁都的东北角。 之所以起了这么一个浮夸的名字，一来是它的建筑外形。二来是纪念仁都都长何超云的妻子天琼。 透明薄膜状的屋顶如同天空的穹顶，从顶到壁，罩住偌大的体育馆。从体育馆透明的墙壁望出去便是浩瀚无边的东大洋。 天雨换好了衣服，在休息室里活动手脚。 “当当当当!当当当当！” 两声假装宏厚的男声哼着命运交响曲，出现在休息室的外面。 “里面有没有人，天雨小姐在不在，不回答的话，我就要进来找人了！” “唉！这个粘人精！” 天雨无奈地叹了口气，她拉好运动服的拉链，走出休息室。 “你过来干嘛？”她劈头盖脸地责问他。 何吉米扶了扶歪着戴的帽子，故作潇洒地甩了甩帽檐前面的一缕头发。 他长得浓眉大眼，五官没有任何可被挑剔之处，可天雨总是觉得他那无可挑剔的五官组合在一起，就成了一张没有生机的脸。 “我女朋友比赛，我怎么能不来！”他嬉皮笑脸地说。 “何吉米！我跟你说过一千万遍了！我不是你女朋友！” 天雨掰过何吉米的耳朵，冲着他的耳孔大吼。 “妈呀！尉迟天雨！你真是头母狮子！” “狮子已经灭绝了几百年了……” 天雨冷冷地说。 “天雨，天雨，我真的很喜欢你啊！你怎么可能不喜欢我？我们不是青梅竹马的嘛！” “想当年，你妈没当上部长，我爷爷没当上都长之前，我们就光着屁股一起玩泥巴！这些甜蜜的往事难道你都忘了？” 何吉米做出伤心欲绝的样子，恨不得挤出几滴眼泪来。 “少来提那些光屁股的事了！并且！小时候都只有你光着屁股，我穿着纸尿裤的好吗？” “这么一说就对了！我长这么大，占过我便宜，看过我光屁股的就你一个！你要对我负责！我不管！你要负责一辈子，快负责！” 何吉米说着，竟像个花痴的小女生一样嘟起了嘴，亏他还是当今仁都都长的长孙。 “你给我闭嘴！再嚷嚷，我打扁你！”天雨扬了扬拳头。 休息室门口的人来来往往，大家用兴致勃勃的眼神看着他们俩。 何吉米趁机用可怜巴巴的眼神望着来往的人们，那眼神好似在说：“你们瞧瞧我的女朋友多凶！但不管她多凶，我还是那么爱她！” 看见何吉米贼溜溜的坏样，天雨恨不得一巴掌扇死装可怜的他。 “行了，没时间跟你废话，我要去准备了，等一会就轮到我了。”天雨说道。 “你要准备什么？哪一次你不是冠军！而且都把亚军甩得老后面，照我说你根本不用参加什么比赛，爷爷应该给你颁发一个仁都女子游泳终生冠军奖！” “废话那么多……”天雨白了何吉米一眼。 “我是说真的啊！你永远都是冠军，干嘛还要出来比赛？除了给别的参赛选手带来心理阴影之外，还有什么意义吗？” “何吉米，你能不能不要这么幼稚。在这个世界上，没有永远的冠军。” “我哪里幼稚？你就是永远的冠军啊！从六岁开始，十多年了，冠军不都是你？在这个世界上，你尉迟天雨，没有对手！” “越是没有对手，越不能掉以轻心。不然总有一天，你不被对手打败，也会被自己打败。” 天雨若有所思地说。 “就是这个神态！尉迟天雨，有没有人跟你说过，你刚刚说的这番话不应该是一个正常的十六岁零八个月的少女说出来的，简直太成熟了！太老套了！啊哈哈哈！” “你发什么疯？我就爱这么说话怎么样？” “不怎么样！你怎么样，我都爱你！！！”” 何吉米大声说道，还吹了一声响亮的口号。 天雨的眼白简直要翻到天上去了。 “好了好了，宝贝儿，你去准备吧！永远不被自己打败！MUA！” 何吉米飞过来一个吻。 天雨没好气地苦笑了一下，无奈地摇了摇头，转身走进了休息室。 “比赛完了我在出口等你啊！我载你回学校上下午的课！” “啪”的一声，天雨关上了休息室的门，把吵死人的何吉米和他假装宏厚的幼稚声音关在了门外。 二十五分钟后，天雨穿着连身泳衣，站在泳道边上，深吸了几口气。 眼前是再熟悉不过的天穹游泳馆的泳池。从六岁开始，天雨就在这个泳池里拿过数百次冠军，她太熟悉这里了。 她举目环顾四周，看见了爸爸梁非凡。 梁非凡脱下头上的艺术家鸭舌帽，使劲向天雨挥了挥，脸上带着露出十二颗牙的笑容。 天雨向爸爸做了一个“V”的手势，那是她刚在历史课本上面学到的，在核战灾难爆发之前，人类喜欢用“V”表示“胜利”的意思。 刚做出“V”的手势，天雨就有些后悔。那个只会研究摄影技术的傻瓜爸爸，恐怕根本不会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吧？ 果然梁非凡的脸上出现了非常困惑的表情，但为了捧场，他也傻笑着回了一个“V”的手势，却一不小心把大拇指也竖了起来。 天雨站在泳池边笑弯了腰，不远处的爸爸也憨憨地笑了。 穹顶体育馆的四壁开始播放赛事预告。天雨参加的项目类别“一千米女子蛙泳比赛”，就要开始了！ 主持人首先进行的是“选手介绍”。 正要介绍选手之际，场馆里出现了一阵小小的sao动。 只见一个气质高贵的女人迈着不急不缓的步子，走进场馆。她的高跟鞋踏在反射出洁净白光的体育馆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她穿着黑色连衣裙，银色小外套，一半脸被黑超盖住，身后跟着一个穿着一声黑西装的男人，看起来像是保镖。 女人向着天雨的方向挥了挥手，嘴角僵硬地向上扬了扬，接着走进观众席中，走到了梁非凡的旁边。 这全程都被天穹体育馆的四壁，直播得清清楚楚。 “尉迟瑞怎么来了？”天雨心想，“这可真是晴天打大雷，奇了怪了！” “下面介绍的选手是五道的尉迟天雨！她是青少年女子游泳比赛大满贯的得主，啧啧，常胜将军，至今未拿过第二名的成绩！” “我们欢迎她，也欢迎刚刚莅临本馆的尉迟部长！不得不说，部长大人，您的到来，真是让鄙馆熠熠生辉……” 主持人还在滔滔不绝地拍马屁，天雨已经闭上了耳朵。 “真受不了！”她在心中嚎叫，“还不如不来呢！” “现在，比赛正式开始！” “砰”的一声枪响。天雨一头扎进了水里。 她怀疑自己上辈子是一条鱼，一条海里的鱼。 只要身体接触到水，就猛地快活起来，细胞好像一下子活了，轻盈地跳跃在蓝色的泡泡里。 她手脚并用，有节奏地拨动着水。她的身体仿佛和水融为一体，不是她将水往后拨，而是水带着她，如同海鱼一般向前冲。 头完全浸入水里的时候，她听不见其他声音，只有水声。 “真美好啊！”她心想，就这么不知不觉，手触到了池壁。 一千米就这么游完了。 天雨游得一点儿也不过瘾。她浮出水面，望了一眼身后，离她最近的选手也还在一个泳道之后。 场馆里爆发出激烈的掌声和口哨声，她寂寞地叹了口气。 “独孤求败……” 她默念着这个从古董武侠小说中学来的名词，和同龄人不一样，她最喜欢学习核战灾难前的文明，最喜欢上历史课。 “天雨！”梁非凡和尉迟瑞携着手，拿着白色的浴巾向她走来。 “呵呵。”她在心里苦笑了两声。 小时候，这画面对她而言简直是梦想成真的时刻，爸爸mama一起出现，用充满爱的声音喊她的名字。 然而现在，习惯了没有mama的陪伴之后，mama的出现反而让她觉得别扭。 “天雨，表现的很好啊！快来擦擦头发，等一下要领个大金牌！我们家天雨最喜欢金牌了是不是？你七岁的时候啊，看见金牌巧克力就要吃……” “我马上十七岁了。”她冷静地回答。 尉迟瑞的脸上闪过一丝尴尬，不过随即恢复了笑容。在天雨看来，那是一种职业化的、没有感情色彩的假笑。 “今天高兴！爸爸中午大请客！我们三个多久没有一起吃过午饭了？！” 梁非凡来打圆场。 尉迟瑞看了看手表。 “对不起，非凡，今天中午不行，仁都府要开会，我现在都快赶不及了，等下看了天雨领奖就走。” “不用了，你现在就走吧，不要开会迟到。” 天雨冷冷地说，说完，一把拿过毛巾，转身走向更衣室。 “非凡，我好不容易省下来一个小时看她比赛，赶来赶去，累死了！你听听，她什么态度？从小到大，我做什么都是错的？她也不想想这么好的成长环境是谁在后面辛苦！” 尉迟瑞越说越气，眉头皱在一起。 “好了好了，阿瑞，女儿青春期嘛！青春期的少女最难琢磨！她也常常戏弄我啊！” “戏弄你那是爱你！还拿出来说呢！惹我生气！” “也许我就是没办法学会怎么做一个好mama……” 尉迟瑞神情黯然。 “哎呀！阿瑞！你那么有母性光辉，怎么可能学不会做个好mama？你就是没时间，多点时间陪陪天雨就好了。” “可是……” “别可是了！我们一起加油，有我这个好好先生相助，你和女儿的关系一定会越来越好的！”梁非凡拍着胸脯说。 “你是傻瓜先生还差不多！” 尉迟瑞看见梁非凡傻乎乎的表情，笑了出来，怒气全消。 “行了，我真得赶回仁都府了。这颁奖典礼怎么耽搁这么久还不开始？你先录下来，我晚上再看！” 尉迟瑞连珠弹似的抛下这段话，“踏踏踏”地快步离开了游泳馆，剩下目瞪口呆的梁非凡，还在泳池边傻站着。 “哎，这个阿瑞！她怎么都不懂女儿需要什么？老是这样，母女关系怎么能好？” 他想起了当年遇见的尉迟瑞。 她一个人抱着刚满三个月大的天雨，额头上满是汗水，可脸上满满的都是爱。就是她望着小天雨的神情，让他怦然心动，那是他见过最温柔的神情了。 他从没纠结过天雨的亲生父亲究竟是谁。 在他心中，天雨是他自己和阿瑞的女儿，毫无疑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