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谁是三丫头
海氏抚着自己发肿的脸颊哭道:“娘,真的不能嫁,兰芽刚多大啊,您是让她去做童养媳不成?况且,你不知道成三郎的为人,那可是……” “三弟妹,莫不是以为分家了,就可以随意杵逆娘的意思了”一道不阴不阳的声音自屋外传了进来,何氏迈着步子进了屋。 原本白胖的身子竟瘦削了许多,眼睛也空洞的大了不少,只是在见到兰芽和于小光的时候,眼睛似闪着nongnong的恨意。 海氏忙辩解道:“大嫂,俺没有,俺是说,咱于家哪个闺女都不嫁了,咱退亲……” 正说着,却见张氏一个巴掌又要煽过来,兰芽用胳膊一挡,胳膊登时一疼,定是打得青紫了。 兰芽抬着如墨的眼睛道:“奶,无论今天说什么,也无论成家是什么人,哪怕是瘸子、拐子、癞子,您都不同意退亲了?待我及笄再嫁也不行?” 张氏冷然道:“想都不要想,我绝对不允许任何人挡了小光的亲事。” 兰芽靠近坐在炕沿的刘媒婆,状似无意的拢了一下炕上散落的庚贴,上面的黑色墨迹清晰可见,不由眼睛一亮,对刘媒婆道:“刘奶奶,您是说这是庙驻给批的合姻贴,里面的两个庚贴就是相合的姻缘,是观音菩萨的意思?” 刘媒婆忙不迭的点头。 兰芽又看向何氏道:“大伯娘,如果孝顺的话,是不是就应该顺从观音的意思,无论是谁都要嫁到成家” 何氏撇了撇嘴道:“也就那些不孝的人才会杵逆爹娘。” 兰芽眼色不由一沉,对张氏道:“奶,这成家与咱家定亲不到一个月的功夫,今天可以说八字不合,将新娘子由我大姐换成了我;明天也可以说因我剔过度,将新娘子由我换成我小姑。此事可一不可二,否则,咱老于家的脸岂不是三翻五次递过去让人给打?” 张氏一听,也确实如此,自己是被求娶的一方,不能事事任由成家牵着鼻子走,万一真就相中了长得好看的于采荷,岂不是连周家这棵摇钱树都丢了脸色不善的看着刘媒婆道:“大妹子,这回不会再变卦了吧?” 刘媒婆讪笑道:“那是当然,这可是上普仁寺批的八字,任谁也改不了。” 张氏这才神情一缓,兰芽却嫌事不够大道:“奶,一个月前也是这么说定的,连聘礼银子都送了,闹这么一回,俺姐以后找婆家都难了,我看不如请了咱村的里正做个见证,也请识文断字的刘童生当着大家的面宣读了合姻贴,算是板上钉钉,不可反悔?” 张氏一皱眉头,不悦道:“成亲赁屁大点儿事,还要请里正和童生来见证?你多大脸面啊!” 兰芽笑道:“奶奶,这不是麻烦人的事儿,这也是给咱老于家吃颗定心丸、长脸面的事儿,您想,咱村谁成亲还请里正当二媒人的,也就是您老面子够大,至于人情啥的,俺来还。” 张氏不再言语了,有了里正做见证,就相当于代表了全村的意思,不怕成家再反悔,也不怕兰芽扯幺蛾子不嫁。 不一会儿,于三光去请了刘清石和里正于成国进了于家,听了来龙去脉,于成国摆起了里正的架子,对刘媒婆道:“刘妹子,这事儿是成家的不对,哪有还有九天成亲,新娘子换来换去的,是嫌俺们于家村没人撑腰咋的,赁的欺负人?” 刘媒婆讪笑着连连点头,陪不是道:“于大哥,您真能说笑,你大儿子大虎是镇长面前的红人,你还没人撑腰?这事儿是俺的不是,俺替成家向于家道歉,您看,这也是没法子的事儿,八字不合,强扭到一块儿也不心甜。这回是批了八字回来的,绝对错不了。三郎说了,三丫头过去后,就当妹子养着,及笄再行房。” 里正见对方说得诚恳,也不好太难为对方,毕竟,这是马上成亲家的两家人,说了两句敞亮话,便让刘清石打开密封的合姻贴。 刘清石在里正和刘媒婆话里话外的意思时,手都有些抖了,是让八岁的小兰芽嫁到成家去吗?那个用细小的胳膊帮自己洗衣裳的兰芽,那个冬天挂着鼻涕还要帮自己捡柴禾的兰芽? 刘童生心里老大不是滋味,但众目睽睽之下,也只好打开兰香的庚贴和合姻贴,揉了两下眼睛才看清字迹,心情却开始大好了,声如宏钟般的念完了庚贴和合姻贴。 死一般的静,针落可闻。 隔了半晌,何氏才放声痛哭道:“于兰芽,你个小贱货,是不是你用了什么手段,新娘不是你吗?怎么变成兰月了?”气势凶凶的要扑向兰芽。 于三光和海氏一下子将兰芽夹在中间,防止何氏伤到兰芽。 刘媒婆也傻眼了,拿起庚贴看了好几遍,可惜大字不识一个。 狐疑的再次问刘清石:“你确定没有念错?” 刘清石佯装生气道:“刘奶奶,合姻贴就在你手上,你还可以去问别的识文断字的人,我为何要向你扯谎?” 刘媒婆额头上见了汗了,嘟喃着道:“可是,三郎明明说的是三丫头,怎么变成了大房大丫头了?” 兰芽笑道:“刘奶奶,你定是想差了,兰月姐在大伯家行三,上头有大栓哥和二栓哥两个哥哥,也是三丫头。” 刘媒婆恍然大悟,成三郎说的此三丫头非彼三丫头,当时自己还想着怎么会是这个刚八岁的小女娃子呢,原来,说的是大房十三岁的兰月,看着年龄倒是正合适。 刘媒婆转忧为喜,笑着收了合姻贴,对张氏道:“既然八字相合,还是富贵无边的‘牡丹之合’,那成家九日后就来迎亲了,明日,三郎将剩下的聘礼送来。” 刘媒婆看着何氏随时爆起杀人的模样,水都顾不得喝,开了院门就要走,却被何氏一把扯了回来,趔趄的摔到了地上。 何氏阴着一张脸,对张氏道:“这亲事,退也得退,不退也得退。” 张氏眼睛不由一瞪道:“这亲事,成也得成,不成也得成。” 何氏干脆躺在地上,打着滚嚎叫道:“让兰月嫁过去,除非俺死了。” 张氏也来了气,气苦道:“你前脚死,俺后脚就给大光敲锣打鼓再说个媳妇,我看隔壁刘寡妇就不错,人老实勤快,身下就一个小闺女,养上几年就给大柱当媳妇。” 张氏说的一点儿也不结巴,不知道是不是动过这个心思。 何氏听了更加的哀嚎,爬到于成国跟前道:“于叔,你看,本来嫁的是兰芽,不能转眼就变成了兰月啊?!” 刘媒婆尴尬的解释道:“俺不识字,只听三郎说三丫头,俺就以为是兰芽呢,得按庚贴上写的来。” 何氏是真伤了心了,一下狠,从屋子拿出了一个斧头,卡的一下子砍在自己身前的木墩子上,满面怒色道:“今天,谁要是敢提将兰月嫁到成家的事,俺就和他拼命。” “要是我呢?”于大光一脸怒色的瞪着何氏道:“俺打听过泉水村的人,成家有房有地,有钱有手艺,干啥不同意,你若说不出个子午卯酉来,今天没完。” “他,他大哥死过媳妇,我怕兰月嫁过去晦气……”何氏目光闪烁道。 刘媒婆踉跄着站起来,怕何氏再发难,躲到张氏身后,疼得呲牙咧嘴道:“大媳妇,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大郎媳妇过门没到一个月就上吊了,不是成家对她不好,而是她娘家兄弟被逼赌债,将大郎媳妇卖给了成家,结果死性不改,又去赌,逼着大郎媳妇偷成家的银子,大郎媳妇刚过门,心眼小,又不敢跟大郎说实话,人一憋屈就上吊死了,再说,大郎媳妇死了,与三郎又有啥关系?” 何氏登时哑口无言,她总不能说成三郎是个畜生,而且畜生的对象还是自己吧?估计那时候,何大光第一个要休了自己,全村人都会用手指头戳自己脊梁骨。 何氏终于体会到什么叫做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心下一狠道:“让我同意也行,但是成兰子必须嫁给大栓。”何氏决定破斧沉舟,反正,张氏也不会同意换的,大不了一拍两散,搅和黄就好了。 张氏不怒反笑,对大光道:“大光,你同意兰月嫁到成家去不?”于大光看着躺在地上,一脸灰扑土气的何氏,心生厌恶道:“俺听娘的。” 张氏笑着对何氏道:“何大丫,别以为我拿你没折,你若不同意,我就让大光休了你,待周家给盖了青砖大房子,过了彩礼钱,我出钱给大光再说个媳妇,给大栓也留了房子说媳妇,你就回到你们何家去过活吧,看你大侄儿能不能养你到老?! 何氏气得牙痒痒,大侄子何魁一直想娶兰月,何家大哥也像自己透过话,只不过何氏一直拿褶子,想让大哥家盖了新房子之后再订,现在亲事泡汤了,大侄子第一个和自己不乐意,更别说收留被休弃的姑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