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醉红尘
“咚咚！” 巨钟长鸣，万千神霞从天而降，一道身影踏着神光而来，落在升仙台最高处。那道身行稍显单薄，白衣白发，面如冠玉，正是行雨道人。众人惊奇的发现，无论怎么看，始终看不清行雨道人的模样。 “万法千面，是为众生相，行雨道人修行不过千年，却能登顶人道巅峰，我等说来惭愧。” “此人进境实在可怖，恐怕用不了多久，行雨就能堪破凡尘，登临仙境，届时这中州的格局得变上一变了。” 升仙台上，寥寥几人能与行雨道人平起平坐，此刻见到行雨道人，唏嘘不已。 萧亦心中也是波澜起伏，这行雨道人不就是指点过自己的白发少年，不过恐怕也只有行雨道人这等人物才有如此手段。 “传闻行雨道人修为高深，更为厉害的是卜算之术，手中更有三生石这等神物，能掐算过去未来。”儒衫男子也抬头仰视着行雨仙尊，饶是他如此不可一世，在这等人道至尊面前也自行折服。 两人一番畅聊之下，萧亦对于儒衫男子也有了一番了解，儒衫男子出身长生道宗，为首席大弟子洛辰，将来是要接掌长生道宗的人物，难怪先前幻月楼如此忌惮。 “以洛兄的资质，恐怕也有一朝能达到如此境界把！”萧亦淡然说道。 “能力越大，所要承担的责任就越大。”洛辰叹了口气，“倒不如像现在这般，无拘无束。” “世上有几人能活的随心如意。”萧亦举起酒杯，“若这什么事情都称了自己心意，倒也了无生趣了。洛兄既贪这杯中之物，今天陪你喝个痛快！” 两人你来我往，不亦乐乎，像是忘了还在行雨道人的寿宴之上。 此时前来拜寿的宾客纷纷将贺礼送上，皆是各种奇珍异宝。 “万花谷贺礼血麒玉一枚。” “幻月楼贺礼陨神铁一块。” ... 一件件稀世奇珍的出现，广场一片沸腾。 “不知萧兄弟准备了什么贺礼。”洛辰问道。 “便是此物。”萧亦从怀中拿出一个锦盒，一枚珠子静静的躺在锦盒中央。此时明艳的天空忽然暗淡了几分，一蒙蒙清辉从四面八方汇聚，缓缓印入珠子中，在珠子中间形成一个淡淡的泪滴。 “沧海月明珠有泪，莫非此物就是传说中的沧海珠！”洛辰眼睛一亮，“传闻这沧海珠能纳明月之辉，镇定心神，果然神奇。” 众人也纷纷侧目，这等奇物，夺天地造化而成，虽不能御使杀敌，但辅助修炼，功效极佳。众人啧啧称奇之际，升仙台下却一阵sao乱，一个江湖相士打扮的老者往升仙台上走去。 “道友，这升仙台可不是随便能上去的地方，还请自重！”天道宗的弟子竭力阻挠，可这老者还是使劲往上面凑。 “我是来找他的。”江湖相士打扮的老者指着萧亦。 洛辰倒是来了兴趣，“萧兄弟你认识那人？” 萧亦微微皱眉，正欲说话，那老者竟不知什么时候绕过几个天道宗弟子，走了过来。 老者一身麻衣，一屁股坐在了洛辰身侧，“萧兄弟，可是找到你了。” 此时天道宗几名执法弟子跑了过来，却被洛辰给拦下，“这位是我朋友，还望卖个薄面。” “既然是洛师兄的朋友，先前多有得罪。”领头的执法弟子道了一礼，便从容退去。 “这酒不错。”那相士打扮的老者先入为主，一点也不客气，拿起桌上的酒杯正欲饮下，却被萧亦拦住，“阁下是？” “算尽古今天下事，人称周半仙。”老者打了个哈哈，正欲将手中酒倒入口中，洛辰却又将老者拦下。 “你这小娃娃，还让不让我喝酒了。”老者脸憋得通红，瞪了洛辰一眼。 洛辰何等身份，竟然被一个不入流的江湖相士唤作小娃娃，当即便欲发作。 老者见洛辰脸色不对，随即说道，“莫以为意，莫以为意！”急忙将酒倒入口中，随即眉头一皱,“这酒醇馥幽郁，让人迷醉，可正是这醇厚让这酒失了本色，可谓下品。” “信口开河。”洛辰冷声道。 “小娃娃，这你就不知道了，这醉红尘分为冷泉与火迫，冷泉之法重其意，火迫之法重其形，只有经历过两法炮制的醉红尘才是上品。眼下这壶酒，取材上乘，用火迫之法酿造，藏于地窖百年，虽让人痴醉，但却始终不得其精髓。"周半仙侃侃而谈。 “看来你懂这冷泉之法？”洛辰于酒算是深谙此道，此刻听这周半仙吹嘘，心中却是不以为然。 “这冷泉之法乃是古法，早已失传。不过曾经有幸窥见韶华仙子，用一瓶冷泉之法酿制的醉红尘，辅以火迫之法，其中手法如今还熟识一二。”周半仙一边说话，还不忘将半瓶醉红尘揽在面前。 “这韶华仙子乃是千年前的名宿，不知你从哪里见得，再说韶华仙子用的是火迫之法，就算你全学会了又有什么用。”洛辰说道，心下却是鄙夷不以。 周半仙脸色微微发红，不过混迹江湖多年，脸皮的修为不知有多深厚，转眼间又恢复了正常，“这火迫之法想必与这冷泉之法有相通之处，只要寻一名精通冰霜的高手，定然能将上品醉红尘的韵味还原七八分。” “还请示下。”洛辰摆出一个“请”的手势，萧亦也十分好奇，满怀期待的看着周半仙。 “咳咳！”周半仙伸了个懒腰，“今天我老人家就让你们长长见识。”随即周半仙口中念念有词，手指在空中虚点，划出一道道痕迹，仿佛在勾勒一个复杂的阵法。过了小半晌，周半仙一指点出，阵法中流光溢出，汇成一点，一丝丝的寒气在阵法中游动。 “这不过就是个普通的聚灵阵，这周半仙使得如此费劲，我倒要看看他今天怎么下台。”洛辰心中盘算着，今天一定要给这老头一点教训。 果然，小半会时间过去，阵法中冒出的丝丝寒气慢慢散去，阵法上的灵光也黯淡了不少。 周半仙憋得满头大汗，双手一抖，阵法直接就瓦解了，周半仙叹了口气，“今天没吃饱，没力气，改天再为你们演示。” 有几人将眼光暗暗投向此处，此时也不禁感叹，这老头脸皮真不是一般的厚。 洛辰眼神一冷，“你还有何话说。” 周半仙正欲说什么，怀中一阵窜动，一只白狐探出了头，白狐似乎有灵性，环视了四周，最后怯生生的将头埋入了周半仙怀中。 萧亦此刻微微皱眉，眼中却有几分疑惑，“洛兄，小弟修为浅薄，倒想一试。” 周半仙不再理会洛辰，洛辰神色颇为难看，心知与周半仙纠缠下去只会失了风度，当即拂袖坐下，不再言语。 周半仙与萧亦耳语一阵，萧亦似有领会，从周半仙手中拿过半壶醉红尘，将琥珀色的琼液从壶中缓缓倒出，随后单指虚点，酒液盘绕在指尖，化成一团，萧亦望着那团酒液，一点点冰霜悄然渗入那团酒液中，将酒液分成丝丝缕缕。 冰霜缓缓的覆盖住了所有酒液，琥珀色的酒液却在冰球之中翻滚，并且越来越剧烈，冰球之上出现淡淡裂痕。萧亦眼神一冷，双手掐诀，空气中温度骤然下降，下一刻，一道冰霜莲花升腾而起，笼罩了小半个升仙台，一时间升仙台上霞光纷呈，众位修士纷纷抵御这升腾起来的冰霜。 所有人目光都向这边看来，萧亦眼中却古井无波，淡淡的看着冰霜之中沸腾的酒液，直接无视了别人的眼光。 “何人竟敢在这仙尊寿宴上捣乱。”一名大汉眉目含煞的看着萧亦，声若奔雷，众人直感觉耳中轰鸣作响。 萧亦任然不以为然，静心看着那一团酒液。 大汉见萧亦如此无视他的存在，正欲有所动作，天空中忽然升起一道梵音，那行雨道人在升仙台高处遥遥看来，升仙台上的冰霜节节消融，如同三月暖阳，众人顿时感觉如沐春风。 寒霜褪去，此刻桌上出现七个晶莹的杯盏，杯盏中淡蓝色的酒液在荡漾，一丝丝炽烈而又凄清的味道在空气中弥漫。 洛辰眼神一变，看到那桌上的酒液，眼神中竟闪过一丝狂热，将一杯酒端在身前，细细感受那股意味，良久，方才将整杯酒倒入口中。 细润如丝的液体进入体内，如瀚海阑干中沁染的泉流，清洌如斯，却荡气回肠，久久不能平静。何谓红尘？何谓悟道？洛辰仿佛看到西风渐冷，漫天风沙中，一人绝骑而去... 待到洛辰睁开双眼，桌上的酒只剩下了四杯。周半仙手中拿着个空酒杯，神色难得的一脸安详，叹了一口气，浑浊的眼中多了一份温和，缓缓道出“韶华”二字。 “我来讨一杯。”不知道什么时候，行雨道人来到了桌前，拿起一杯醉红尘，似是有意无意的看了周半仙一眼。 第二次接近行雨道人，萧亦心中却凛然，第一次见他时感觉谦和，然而这次见他，却感觉到一种清冷，仿佛九天之上的星辰，遥不可及，那张玉色的脸，似乎隔着千万里远，始终看不清他的模样。 行雨道人将手中酒倒入口中，看不出行雨道人神色间的变化，只是感觉那份清冷更深了几分，不是那刺骨的寒，却似有锥心的痛。 “这杯算我的了。” 一个身着黑衫的中年男子不知从何而来，端起一盏酒。 黑衫男子面无表情，甚至连行雨道人都不曾看上一眼，只是痴痴的望着手中这杯酒，眼神中好似寂灭一般，没有任何波动。 此时升仙台上一下安静了下来，有些人似乎知道这黑衫男子来头，竟然如临大敌。 “离渊，今日师兄寿宴，休得胡来。”说话之人正是先前那位大汉，这大汉本是六合门雷炎殿首座赤眉，不过此时看向黑衫男子的眼神，竟然带着几分凝重。 “既来之，则安之。”行雨道人朝赤眉点了点头，赤眉心有所会，便退至一旁。 “此人出现悄无声息，我竟然感觉不到他一丝生机。”萧亦打量着离渊，离渊似有所感，亦看向他。对视那一刹那，萧亦心中翻起惊涛骇浪，仅仅一个眼神，却仿佛置身尸山血海之中，浓郁的血腥味铺面而来，让人窒息。 “陪我喝一杯。”离渊对着萧亦举起了酒杯，晶莹的杯盏盛着琥珀色的液体，游离在阳光下，渗出淡蓝色的光波。 萧亦心中澄清，自然无惧，便举杯相迎。 两人相继喝下这醉红尘，离渊哈哈一笑，狂傲至极，一行清泪洒下，待笑声落尽，离渊已然萧萧而去。 萧亦半饷方才从入定中回神，脸色泛着几分苍白，此时那白狐却从周半仙怀里跳了出来，定定的看着萧亦。 “你...”萧亦欲言又止。 白狐点了点头，似是会了萧亦意思，漆黑如墨的眸子中仿佛透着一丝悲哀，“吱吱”的叫了一声，便伏在萧亦身前。 “小白就交给你了！。”周半仙再叹了一口气，便悠悠的渡着步子离开了。 萧亦此刻心中复杂无比，一杯醉红尘，从中品出了千年的苦涩，那苦涩断人肠，伤人心，却偏偏痴缠不以。 “情是什么？”萧亦问道。 “情？”行雨道人言语清明，“有一物或许可以告诉你。” 言语间，萧亦只觉得周遭景物变幻，竟来到了一个祠堂内，青砖起底，楠木为基，古朴而清明。萧亦定神忘去，那一个个神牌上供奉的是天道宗历代掌教、长老。 忽然，萧亦一惊！排在下方一个不起眼的角落，一块灵位铭曰：“天道宗第三十二代掌教行雨之灵位”，行雨尊者如今香火鼎盛，竟然给自己立了个排位！萧亦心中惊讶无以复加。 下方供桌上，供奉着一块玉石，古朴无华，上面镌着三个古朴的文字：三生石。 “传闻此物乃是天地间至情至圣之物，行雨道人莫非是让我参悟此物。”萧亦走近三生石，此时白狐也跳到了萧亦身上，三生石散着淡淡荧光，白狐探着爪子轻轻触碰了下，三生石光芒闪烁，似乎在回应白狐。 萧亦轻轻捧着三生石，一丝神念探入三生石中，一瞬间，萧亦仿佛陷入三生石中，眼前空间忽然放大：一颗黑色大日挂在空中，诡异非常，远处是无尽的大海，阴暗无比，海浪拍打在岩壁上，水花滔天，却听不到半点声响，四周荒芜、死寂，仿佛走到了世界的尽头。 “岩壁上有字！”萧亦眉头皱起，驾着剑光遁了过去，也不知飞了多久，看似近在咫尺的岩壁，却仿佛有万里之遥，无论怎么飞，始终靠近不了岩壁。 “前世因果，今生受者，莫非我也曾在此种下因果？”萧亦若有所思，手中青冥剑剑光大胜，一剑斩出，眼前一切寸寸消失，只剩下一道岩壁，撑天立地，古老而沧桑。 “太上忘情录！”萧亦定定的看着岩壁上古老的文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