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暗涌
易啸天的反应果然不出云言卿所料，自从那日从城主府出来后，易啸天便沉寂在易府，闭门谢客，勒令易祺也不许外出，这让易祺一头雾水，不知缘由，只是感觉父亲面色沉重，心生不安之下，也就依言待在家里。期间云诺桐来找过易祺一次，隐晦的询问了易祺的想法，易祺虽然有意表明自己的意向，但易啸天的态度不明，拜师一事关系重大，按风俗惯例，小辈成年之前，大小事务还得由长辈做主。最后他还是支支吾吾，含糊搪塞了过去。 三日时光，转瞬即逝。 待三日期限一到，易啸天携子易祺亲赴城主府，委婉拒绝了韩山收徒的意思，表明歉意，辞言谢罪。韩山也没怪罪，只是感叹了一句与此子无缘。易祺不去，云诺桐自然也就放弃了入宗的名额。云灵宗长老此行无果，随飞身离去。 城主府发生的事只有寥寥数人知晓，云灵宗长老驾临天云城更是秘而不宣。故而离去时也没在天云城引起太大的波澜，只是知晓内情的几人却是各怀心思，表情不一。 城主对这易啸天的决定自然是大为光火，倒不是因为惋惜易祺错失机缘，而且担心易啸天拂了韩山的颜面，韩山心中有所介怀，这对以后天云城在上宗云灵宗的印象里怕是会有所影响，最重要的是当然是他自己也没从中捞到什么好处，一直看中栽培的易家，谁料其如此不识时务，不知回报感恩，心中忿恨难平，对易啸天也是失望至极。 云家也算是与这次机缘错失，但因为云诺桐的坚持，云言卿虽然心中难免有些遗憾，但还是顺了自己女儿的心意。自从李修海将云灵宗长老有意收徒的消息带回李家后，李家这三日一直活在提心吊胆中，暗中听闻易啸天拒绝之后，李如风一时间有些愣住了。他甚至觉得易啸天不止练功走火入魔，脑袋也不清不楚了。他易家自身的处境难道易啸天不知晓？这等天降的机缘不知牢牢抓住，还一个劲的往外推，难道他易家背后还有其他的靠山？李如风此时也是拿捏不准，按耐住野心，暂且观望。 反观易家，韩山走后，易啸天反倒是松了口气。那日城主府回来之后，易啸天在书房苦思良久，甚至找来莫影和柳萍商议，也搞不清这云灵宗长老此举到底是真心看重易祺还是另有他求。也许是自从他走火入魔被偷袭之后，变得谨小慎微的缘故，易啸天对每一次天降的福缘都夹杂着不详的预感。思忖再三，易啸天还是咬牙回绝韩山的要求，依然决定按照自己之前的计划行事。 易祺本人虽然不解自己父亲的决措，但有柳萍从旁劝说，他也没有和父亲就此事争执。只是此事过后，易祺找过父亲长谈一番，大意便是希望父亲能安排云诺桐和自己一起前往云封阁修行。易啸天心知云家的付出，也感念云诺桐对易祺的一片心意，只是云诺桐与易祺本就差距很大，再加上如今云诺桐被认出是先天玄体，两人未来更是悬殊甚大，这种情况也不好对易祺直说，只好推诿糊弄过去。易祺没有得到父亲明确答复，也能感觉到父亲的顾虑，心中闷闷不乐，而想到云诺桐的先天玄体，也多少有些心存自卑，但还是依旧照常和云诺桐待在一起。 而自从韩山走后，看似天云城依旧如往日一样，但总有些东西已经悄然发生了改变。城主对待易家的态度已是大不如前，李家虽然不敢妄动，但通过城主态度的转变也渐渐打消了易家另有后台的猜测，小动作越来越多，两家摩擦也越来越大。直至一月之后，李家终于按捺不住了。 “修海，为父观望足月有余，这易啸天断送他那废子前途，走的一手臭棋，给了我们这一次千载难逢的机会。趁着这次机会，一定要将易家连根拔尽，永绝后患。” 李家李如风一脸阴狠算计，对着面前的李修海叮嘱道：“招揽的玄士也差不多了，玄兽也安排妥当，谢宇会牵制住云家，老夫这次可是下了血本，明日夜半便动手，定要让易家在这天云城消失！” 李修海闻言，迟疑道：“这么快？会不会有些太仓促了？” 李如风狡笑道：“你都觉着快，那易啸天更是没有料到，要的就是出乎意料，趁他反应不来时，快刀斩乱麻，懂吗？” 李修海面色温润带笑，眼神却是与他父亲李如风如出一辙，兴奋中带着残忍，领命道：“孩儿懂了，父亲放心，孩儿这便通知师尊，请他明日夜半动手。” 说完，李修海顿了一顿，又有些犹豫道：“可是城主那边...？” 李如风嘿嘿一笑，阴险道：“那些玄士都是我从别城暗中招揽而来的，你师尊散人一个，更是来历不明，到时候也只是他们易家被旧仇追杀，和咱们李家有何干系，谢宇的交易坊和云家的草药生意有所冲突在所难免，至于百兽院的玄兽暴动逃窜，城主怪罪下来，顶多是个管训不严之罪，待易家彻底完蛋，他城主最后能倚靠的只有咱们李家。记住，这世上只有活着的人有价值，人死了就什么都没了。” “父亲大人这一手借刀杀人，真是高瞻远瞩，孩儿望尘莫及！修海这就前去准备！” 被自己儿子拍了马屁，李如风心里舒坦，成竹在胸，而后似是想到了什么，随口问道：“这么长时间怎么没见到厉海那个不争气的东西？” 李修海闻言，正要出门的身影停了停，转身对李如风说道：“回禀父亲，厉海这段时间应该是在我师尊那里。” 李如风皱了皱眉头，有些不解道：“他去找你师尊干嘛？” 李修海低着头，看不到他的表情，只听见他缓缓说道：“想来那日城主大比，厉海输了心里不服，特地寻我带他去师尊那里，想要让师尊磨练一下自己，修海也拜托了师尊对弟弟照料一番，不会有什么大碍的。前几日我刚去拜访过师尊，厉海在那里过得挺好，父亲大可放心谋划眼前大事。” 李如风听得此话，不疑有它，哼声道：“哼！也算那臭小子有自知之明，知道上进，你这个做兄长的也多教导教导他，以后李家在天云城独大，还要你们兄弟联手才能站稳脚跟。” “父亲教诲的是，修海谨记在心。” 李修海嘴角牵起一道隐晦的弧度，回声应道，便退身离开了。 而当李家暗自筹划图谋之时，另一边易家，却是也闻见动静，有所察觉。 “最近几日，天云城中出现了十余名陌生的外城玄士，实力不俗，均在九级玄师左右，还有两人已是初级地术师，更有一人应该达到中级地术师的水平。李家的百兽院里的好几只中高阶玄兽都齐齐失去了踪影。地下交易坊的坊主谢宇近日也常常和云家草木堂发生冲突。” “呵呵，终于忍不住了。假借他人之手，自己落得一身干净利落。他李如风倒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易啸天在书房听得莫影的禀告，喃喃沉吟，揣摩道。 每当这个时候，莫影都恭敬的站在一边，没有出言打扰易啸天的推断思索。 早年，莫怀心卖身葬父遇见了外出历练的易啸天，受恩于其，待老母辞世，他便立誓追随其前后，得易啸天不吝帮持，修得一身玄术，而后改名莫影，也是决心作为易啸天的影子存在于世，成为易啸天的左膀右臂。一直以来，莫影负责打探消息，提供情报，易啸天分析决断，两人配合默契，莫影名义上虽是仆从，但易啸天心里早就把他当作自己的亲兄弟一般对待。 “既然李如风先手布局，那我们就后发制人。老莫，暗卫训练的怎么样了？” 得易啸天询问，莫影不紧不慢的答道：“暗卫共九人，现已有三人晋级巅峰玄师，其余六人均为九级玄师。九人云步身法均突破至纵云步。” 暗影是易啸天被偷袭后，未雨绸缪之下，暗中收揽的一群流落在外的孤儿组建的。为了避人耳目，暗卫一直在天云城附近历练，易啸天从未过问，全权交由莫影负责。 易啸天闻言，点了点头，出声道：“以暗卫的修为和身法，对付那十来个不入流的玄师绰绰有余。剩下三个地术师，鸡鸣狗盗宵小之辈，老夫定要他有去无回。老莫，将散步在天云城内各处的影卫和城外的暗卫都召集回来，分布在易府周围，咱们来个守株待兔，关门打狗。至于百兽园里面的玄兽嘛......” 说到此处，易啸天考虑片刻，便目露果断之色，提手握笔写下一封书信，一边写，一边自语分析道：“虽然城主现如今对我易家态度冷淡，但作为一城之主，他也不会不顾及全城的安危吧......天云城治安本就是他的责任，他若不管不顾，将我逼急了，老夫便带引着玄兽在整个天云城里大闹一番，相信这也不是他想到看的局面吧？到时候不需我出言劝动，城主自会出手对付那些玄兽......” 说话间，易啸天却突然面色涨红，剧烈咳嗽两声，扶着书桌，身形颤抖。 莫影见状，古井无波的眼中划过一丝悲意，闪身来到易啸天身后，似是要准备为其疗伤。 易啸天不留痕迹的侧身回避过去，有些无力的摆摆手，制止了莫影的行为。 “老莫，别白费力气了。如今我已是病入膏肓，命不久矣，就连云灵宗的药师长老似乎都不敢直言能医救痊愈。与其苟延残喘，不如以此残身，来闹他个天翻地覆，我倒是想瞧瞧，是他李如风棋高一招，还是我易啸天更胜一筹！” 谈生论死间，易啸天却是目光平淡，面无惧色。 莫影在一旁有心出言劝解，然而却不知面对眼前局面如何开口。 易啸天轻笑，叹了一声，回身望着眼前的莫影，正要说话。 莫影似是知晓易啸天将要说些什么，抱拳单膝跪下，沉声道：“影子誓死追随主人身后。” 易啸天听得莫影表明心意，并不意外，两人同生共死几十年，早已知心会意。 “老莫，你且不要推辞，听我说完。” 他上前将莫影扶起，看着和自己患难与共，情同手足的兄弟，面色肃穆，郑重其事道：“我易啸天就这么一个独子，祺儿安危乃是重中之重，这件事只有交给你，我才安心。你一个初级地术师留在我身边也改变不了局面，你与祺儿连夜出发，离开天云城，前往云封阁。至于天云城这边，你且放心。萍儿还留在这里，倘若真是局面难以控制，我自会有脱身之法。老夫堂堂巅峰地术师要走，试问这整个天云城谁人能留得住我？” “行了，就这么决定了。你把这封信送往城主府，顺便把祺儿叫过来，我叮嘱他几句。” 一切安排妥当，易啸天心神有些疲累，挥了挥手。 莫影听见易啸天如此一说，虽然依旧担忧，但也安心不少，况且他也了解易啸天的性子，便没有再多劝阻，隐匿身形退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