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易祺
烈日当空,骄阳似火,地气蒸腾,烤灼的空气都有些扭曲。 天云城城主府比武场。 “李厉海,胜!至此,易家名下东城坊市由李家接管!” “今日对决,乃两方共议之举,易家不得存怨恨报复之心,李家亦不可怀得寸进尺之行!” 说话的人站于高台,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决断。 “谨遵城主大人之令!” “是!” 台下两边坐席上,分别有两个男子拱手而站。左边一人锦衣华服,面色平淡,细看下眼底仍有遮掩不住的贪喜,俯首而答。 右侧男人,面无表情,只是抱拳应了一声,便再无其他言语。 比武台上,一个少年站在中央,眉宇飞扬,趾高气昂的望着身后趴倒在地的身影,轻蔑的笑了笑,轻啐了一口唾沫,走下台迎接族人的欢呼。留在台上的那人,低着头,似是要把头埋在地底下,蜷缩着像一堆垃圾,无人问津。 “废物!!天生的心脉残损不能修习玄术,这不仅仅是易家的废物,更是我们整个天运城的耻辱!” “唉,想当初易啸天携内子入城,以一人之力完胜天云城三大高手,更是和城主一较高下,从此在天云城打出一片天地,那是怎样的霸气凌云,谁曾想他的儿子竟是个不能修习玄术的废人,看来易家这三大家族的地位不保咯!” “听说易啸天夫人的父亲,阳炎城柳家族长为了治好他外孙儿的先天心脉残损,只身前往南临域,寻那飘渺无踪的药王前辈,从此杳无音讯,已失踪十五年了!” “我还听说啊,易啸天由于此事心中郁结,十年前有一次闭关走火入魔,伤了根源,一直未好,修为也好像大不如前了,十年一次的百城大战,上一次易家都没有参加。” “是啊,一向被咱们天云城压的头都抬不起来的邻城流火城,因为易家的缺席,导致天云城在百城大战中落败,流火城的人,现在来咱们天云城,说话办事腰杆子都硬气不少!” “废话,夜流城一夜之间多了十个进入云灵宗的名额,当然底气十足啊!” “灾星,真是咱们天云城的灾星!” “废物!天云城的耻辱!” “废物!”“废物!!!!”“废物!!!!!!!!!” “啊!” 当易褀费尽力气挣扎着睁开眼睛,脑中那些人头攒动的画面、杂乱零碎的细语才慢慢褪去,坐起身抬眼看了看熟悉的房间,长舒了一口气,转过头,却看见房中一男一女两道身影坐在桌旁。 “母亲...” 易褀顿了顿,低着头没有再说话。 “祺儿,是不是又做恶梦了?” 听见动静,那女子快步上前坐在床边,心疼的看着易褀,面容有些憔悴。这女子便是阳炎城柳家柳萍,易啸天的夫人。 “没有,可能睡太久了,头有点昏。”看着眼前妇人满眼的关心和心疼,易褀挥了挥手,装作很随意的样子笑道。 “还说没有,看你那满头大汗的,我去给你找条湿毛巾擦擦。”柳萍摸了摸易祺的额头,声音温柔,掩去眼中的担忧。 柳萍一走,屋子里就剩那男子和易褀两人了。男子不用说,自然是这易家家主易啸天。易啸天面庞严峻,坐在桌边,有一口没一口的喝着茶,没有说话。易褀看着这个从小就对自己不苟言笑,威严苛责的男人,缩了缩头,坐卧在床上也没有说话。屋里顿时变得悄然无声。 良久,一道哼声,打破了有些莫名尴尬压抑的气氛。 “你今天犯了两个错误。第一,不应该受人激将就意气用事,明知不敌,还要逞能,自讨苦吃。第二,既要与人争斗,就须全力以赴。你虽无玄力,而他又先发制人,但凭我易家云步身法也能与之周旋,找寻时机反手而攻,你却故意中途受人一掌,败下台来,不战而退,真是给我易家丢脸。”易啸天转过身,板着面孔看着易褀,语气中毫不掩饰的生疏厌恶。 易褀咬了咬牙,偏过头去,没有说话。 “行了,你少说两句。比武台之上的争斗本来就凶险万分,是我让祺儿故意败下阵来的。要怪你就怪我好了。你又不是不知道祺儿的情况,若在台上缠斗久了,万一伤了性命,怎么办?到底是儿子重要还是你的坊市重要?”柳萍拿着毛巾进来,瞪了一眼易啸天,坐在床边,一边给易褀擦汗一边为他辩解。 “哼,你一个妇人懂什么?我是心疼坊市吗?若是战败,区区几个坊市送给他们李家又如何!只因为担心伤到性命便故意落败,真是懦夫,丢人!当年百城大战,老夫以一挡十,战至精尽力竭,浑身血rou模糊,都未曾后退一步。真不知我易啸天怎么养了你这么个废物儿子,平日里教给你的东西你都学到狗身上去了!”易啸天越说越气,指了指畏缩在床边的易祺,一摆手,头也不回的就走了。 “祺儿,你爹说的话,你别往心里去,他就是这样,你又不是不知道,嘴硬心软,其实他心里特别担心你,昨夜整整在房间里守了一夜。”柳萍瞪了易啸天背影一眼,转过头略带歉意的看着易褀,轻声安慰道。 易褀躺在床上,侧过身子缩在墙边,将被子闷在头上,一语不发,绷着嘴,像是要把牙咬碎一般,手早已握成拳头,指甲深陷在掌心里,竟是渗出了血,也不觉得疼了。 柳萍望着易祺的后背,替他扯了扯被褥,满是疲惫的叹了口气。 书房里。 易啸天斜靠在椅子上,微闭着双眼,像是沉思,又像在小憩。半晌,突然对着空无一人的书房自言自语般开口说道。 “老莫啊......” 易啸天背后的角落莫名的多了一个人影,渐渐浮现出一个身穿黑衣的蒙面人,那突然出现的身影,竟不知道从何而来。 “影子在!” 那蒙面人低头半跪,恭敬的回道。 “老莫,这里没别人,快起来吧。”男人手指随意的放在书桌上敲了敲,深思几息,转而眼神变的有些凌厉,沉声道,“李家不是要接手我易家坊市么?去把坊市里值钱的东西都毁了,手脚干净点,别留下把柄。” “是,家主。”那个叫老莫的蒙面黑衣人俯首而答。退了两步,身影又诡异的消失了。 易啸天独坐书房半晌,顿了顿,拿起书桌上的笔,抬眼望向易褀房间的方向,眼光有些闪烁,似犹豫不决。眉头紧锁间,忽然面色一阵涨红,掩面咳嗽了两声,有些抖动的手掌心里竟是有小些血迹。 若是易褀在这,定会大吃一惊,修行之始,就是练体强身,而后百病不生,进而沟通天地灵气,聚气纳神,习得玄术,以易啸天的修为,好端端的突然咳血,怕是身体上有什么不好的变故。易啸天眼神复杂的看着手心的血迹,叹了口气,像是最终下定了决心一般,洋洋洒洒写了一封信,站起身走到窗前,一只通体白色,头上却有一点红印的奇异飞鸟飞来停在了他的肩头,易啸天将信封折好系在飞鸟的腿上,抚摸着它的脑袋,“白焰,把这封信送去云封学院。”那飞鸟好似通灵般点点头,用羽翅抚了抚易啸天冷峻的脸庞,像在抚慰,又或是依赖,随后展开翅膀,化作一道流光,一眨眼就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