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迷雾世界
迷雾山位于楚河一侧，终年云雾缭绕，人迹罕至。五方老人隐居于此，一是不想见太多人，二来此处润泽的气候，极利于其修练。 他天生异禀，金刚，绵木，柔水，烈火，厚土，五行俱全，其中若水诀造诣最为深厚。 “师父，小师弟今日已能行走了！”凌重高兴道，他比五方老人年轻三十余岁，但看起来更为苍老。 “那便好，明日为他修复丹元吧。” “是！” “此处空气过于潮湿，不利你们修复丹元，过两日便回落霞谷去，好生照顾你小师弟。” “师父你不回？” “为师打算在此一段时日，你们先回吧。” 五方老人性情温和，容易宽恕他人过错，凌重早年投降梵国，虽然恨其不争，然而并未太多斥责，只是不许其再踏入落凤城一步。 鹤发童颜的他，忽然郑重道：“幻影虽然高深难测，却是门不祥的武学，你莫再练了！” 凌重吃惊道：“不祥的武学？” “幻影出现，必定引起许多人注意，或许还会找上门来。你恐怕还不知其中因果缘由，”略微思索，仿佛在梳理尘封已久的回忆，“为师当年见过僧如定……” “师父见过他？传说其功力已达通天之境，可惜没几人见过真实面目。” “确是个厉害之人，据我所知，已故楚王曾遭其重创，夺去镇国宝剑，另外，还强行掳走苗飞鸿妻子，这是苗国许多年不敢公开的耻辱。” “秘洞中，他留言说来自天极大陆，幻影第五层故意撕去，只余晦涩难懂的概要。” “不错，天极大陆是另外一个世界。” “实难想象世上竟然还有另外一个世界，不知那会是在何处……”凌重说着，突然望向天际。 “为师曾经尝试渡海，然而沧海茫茫，飓风多变，船行万里即破裂，不得不返回。” “弟子记得，僧如定在藏书处留言道，若想得到终极幻影，须用念天石换取。” “他不辞万里而来，就是为了念天石！” 凌重尽管已经一把年纪，依然迷惑不解，“师父，念天石是何物？” “据闻，天外飞星出现，随之不久便会诞生念天石，这种奇石遍体通莹，如金之力，似木之棉，若水之柔，也许还有其他不为人知的秘密。” “莫非，能长生不老？” 五方老人微微笑道：“痴徒，世上焉有不死之人，不过僧如定如此寻找，恐怕真有极大妙用。” “天极大陆是个怎样的世界？师父！我想去探究一番！”凌重的老脸忽然绽放异彩，仿佛看见重生的地方。 “嗯……”五方老人陷入深思中。 “也好，既然在天逐大陆臭名远扬，等你小师弟稍为康健，便去罢，只是海况颇为凶险，切记小心谨慎。” “弟子知道，多谢师父教诲！” “嗯，好吧，准备为恨水修复丹元。” “是！”凌重转身即走，行至路上，突然想起当天为救黎恨水，曾借过幻影给秦河看，当时不知干系牵连，如果他显露出来，楚王和苗王怕是会派人捉拿，终究也会来寻找自己。 回头又想，他仅是一日不到，能学到什么？没有指点，几乎不可能练至飞影，于是放下心来。 凌重走后，空荡荡的木屋内，五方老人忽然神色一阵痛苦，回想起数十年前那一战，脸上似乎依然感觉到火辣辣的…… 当时连横还未化名五方老人，不过已经是天逐大陆顶尖卓越的高手，江湖上常听到僧如定的传闻，便想会他一会。 然而四处寻访，始终不见其踪迹。有一天，一个和尚突然找上门来，自称就是僧如定。 两人一场对决，天地变色，山峰崩塌，溪河断流，各种奇功绝技层出不穷，事实上，他确实有足够傲视天下的本事，身法快至无以形容，两人大战许久，和尚依然挂着轻蔑的笑，气定神闲仿佛根本未尽全力。 倏忽周围出现多人，连横以为是虚影，谁知猜测错了，幻影意动，身速如瞬间转移，一念间，同时数个僧如定四面八方的朝他攻击。 连横从未遭遇过如此敌手，顿时身受重伤，还被极具侮辱的扇了一个耳光…… 虽然两人间的这一场战斗无人知晓，但从那以后，连横便黯然辞去楚国客卿身份，以五方老人自称，潜心修炼五行法，若干年后，曾经试图去天极大陆再决雌雄，可惜沧海茫茫，大海之后还是海…… 夕阳下，一个目光坚定的青年久久站立着，风吹过他赤红如血的长发，在地上印下清晰的身影，又是一年秋天。 秦河不禁想起那一天在守望村，当时是多么迷茫，彷徨不安。 这时同样孤独，不过明知危机四伏，还是如此毅然的迈出步伐。 落霞中，犹如一只归巢的暮鸟飞过，渐渐临近飞雁城。 城头许多士兵驻守，营房内朱武气恨难消，将副将狠狠揍了一顿，他竟然敢悄悄在监察使跟前举报自己！ 最近心情十分不好，当年在天道盟养尊处优，受无数弟子敬仰，想不到命运如此安排，一场大战后会千里来到都城，不但倒霉的遭遇乐意，而且当着守门的牙将，还不时被人打小报告。 “当值喝酒，玩忽职守，常不见人！”便是使者喝斥的原话。 每月俸禄被克扣得只剩下一点点，仅够喝些劣酒，这种烈酒更容易醉，醉了当值又被举报，然后扣钱，最后更是假酒……这般恶性循环，每况日下令人着恼。 将平日里唯唯诺诺的副手一阵毒打，酒入愁肠，便想到了家，然而想起老宅毁了，更为窝火。 “秦河！”咕噜一口酒下肚，心底恨得牙痒痒的。 “头儿，刚刚我看到沐风和好些人从侧门进城，”一名手下士卒说道，他听朱武讲过，如今名气很大的沐风是他徒弟。 朱武脸一沉，“人呢？” “直接进城，往武修院方向去了！”士卒狐疑道：“头儿，你不是他师父吗，他经过，怎么也不来看望一下？” 呯！ 朱武猛然一拍桌子，将酒杯震得跳了起来。 留声街是飞雁城内一条古旧的老街，沐风和数名师兄弟来到间酒馆，大口吃rou喝酒，大声谈笑。 “我的好徒儿，在这喝酒，怎么不叫师父一起？”朱武似笑非笑的，缓缓走进去。 沐风看了眼，很不喜欢他老是徒儿徒儿的叫，心想那已是从前的事，天道盟都没了，还师父个屁！何况今时不同往日，自己是青帮帮主，武艺一点不差与这个沦为守门的修者！ “朱牙将来得正好，也吃些酒rou吧，”沐风不愠不火的说，唤店伙计另外张罗桌子，偌大的圆桌，却是让他独自一人坐。 朱武立即火冒三丈，特别是朱牙将三字极其刺耳，大声喝道：“沐风！你竟是如此待见师父？” “师傅？”沐风笑道，早就不想再听他使唤，于是若无其事的说道：“我没有师傅啊！兄弟们可曾见过？” “没有！” “什么狗屁师傅！没听说过！” …… 朱武气得脸成酱紫色，凛然出掌，将身前的弟子击飞在桌上，酒坛碗碟破碎，一地狼藉。 沐风倏然站起，怒道：“朱武！你什么意思，我好心相请，却动手伤我师弟！” “好心相请？嘿嘿！我也好心请你吃我一掌！”说着立即出手。 坐成两桌的青帮众人纷纷拔出刀剑，见帮主已和对方交手，便想伺机偷袭。 “你们别插手，这是我和他之间私事！”沐风明显落入下风，却还能镇定的言说，众人知其武艺总是遇强越强，于是驻足旁观。 两人辗转斗至大街，沐风使用的还是朱武曾经教导的武技，败相渐露，虚晃一招，急急朝城内山林跃去。 朱武冷笑，突然目露凶光，紧随掠过老街。 晚风带着丝丝凉意，迎面扑来却不能让人稍微清醒一些。 数里外是片山坟，淡淡月光下，若隐若现的墓碑，让人不自禁毛骨悚然。 沐风来到山冈，身形顿落，立在块碑上。 “怎么不逃了！兔崽子，你有几斤几两，我能不知！”朱武也站在块墓碑上，恨恨说道：“你本是习武的上好人才，可是不听话，留着也无用！” 沐风一扫先前狼狈神情，潇洒的作出无奈状，“这么说，你打算杀我了？” “想不杀都不行，你既选择了走这条路！”边说边看周围环境，“逃至死地，有大群狐狸野狗，连尸体也不用费心处理！” “那是！不然我怎会特意选择此处！”沐风冷笑，缓缓拔出秋水剑。 掌劲如山，剑势如虹，正当两人殊死一击时，有道飘渺的影子落在树上。 秦河看见眼前一幕，不敢相信如此诡异的事，若非鬼上身，这两师徒怎么会生死相搏？不过都是可恶之人，两人厮杀，同归于尽就更好，大不了好心替他们掩埋一下。 此番交手，出乎朱武意料的是，沐风内功之强，远远超乎想象，更兼剑锋无比犀利，突然被他一剑削断右臂，随后竟出现幻觉，宛若掉入水中，挣扎出来时永远失去了右足。 “你……”朱武疼得冷汗直冒，倒在地上惊恐地看着。 “知道为何来此了吧？哈哈哈……” 看着他狂傲的笑脸，犹似见到魔鬼，“原来你故意隐藏实力诱我！” 朱武脸面苍白，勉强站起，随即跌倒，断脚处血流如注，不由得央求道：“沐风，你既然不认我这个师傅，那就算了，别杀我行吗？好歹留我一命……” “留你？留你何用！”沐风恶狠狠地盯着，提剑走去。 “弑师不祥！”见他狰狞的模样，即将昏死的朱武立马清醒过来，急得汗如雨下。 “如果我武艺不如，你是否也会留我一命？” “会……当然会！” “哼！”沐风冷然道：“真的会？” “真的会，一个残废之人，已构不成威胁，不杀好过杀！”说着气息已经很微弱。 “哈哈哈……在这丛林世界，非友即敌，我宁可相信世间有鬼，也不相信一个残废之人没威胁！” “你……你这个畜牲！” 嗡！ 一声作响，拼尽余力挥击的掌遭秋水剑无情切割，又断落左臂，随着惊呼声嘎然而止，身躯顿时裂成两半。 秦河目睹血腥的虐杀，尽管见惯了杀戮，也不禁震颤，心道：这世界是怎么了？为何流血无处不在，两国交战，血海深仇便罢了，师徒间也是如此！多大的仇与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