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医生和病人
话说车夫牛二自从遇见白素素,得了治病的良方后,又变卖典当了大量的家具物什,却只付得起夫妻俩一个月的医药费。无奈下,只得将房契拿出来,向赵记赌坊的管事赵伟良借了一笔银子,终于把自己和妻子身上的脏病洗得差不多了,却从此背负上巨额负债。 这一日,他随邻居赵大叔赶了半日马车,骊山—城里来回跑了几趟,颠得骨头架子都散了才赚到几钱银子,愁眉苦脸的回到家中,喊了两声芸娘,就被屋子里涌出来的一群女人吓住了。 “芸娘,这,赵管事怎么……”牛二有点不安的看着媳妇,赵管事可不是他们夫妻能惹得起的,芸娘怎么这么糊涂!牛二扫了墙角一眼,目光悄悄在大妈大婶们身上虚晃了一下,才发现大妈大婶们望着自己的目光写着满满的厌恶和怒气,心下一虚,情不自禁的后退了几步,邻居们对他可是积怨甚深,今日cao着家伙上门,难道是要…… “瞧你这出息样!”圆脸大婶一顿手里的木棍,瞪着眼睛指着牛二骂道:“你这小崽子一整天跑哪儿去了?啊!你媳妇差点儿就被人强抢了去你可知?!死崽子今天婶娘不收拾你,还真对不住老牛叔!” 说着,圆脸大婶撸了袖子,提着棍子就欲去揍那牛二。白素素在人群中看得分明,自然认出来牛二正是自己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一列病人。当下踏前两步,走出人群冲牛二喊了一声:“牛二!” 众人一怔,牛二循声望去,只看了白素素一眼就楞在原地,连圆脸大婶的棍子在他身上招呼了几下都没躲闪,下一刻就泪流满面,噗通一声对着白素素跪了下去,口中喊着“谢女神医救命之恩”咚咚咚就给白素素磕头。 牛二的举动再次惊了满屋子女人们,还是芸娘反应迅速,一听丈夫冲白素素喊“女神医”,立即回过神来,也跪到丈夫身边,夫妻俩一同给白素素磕头谢恩。 闹腾了好一会,白素素才让大婶们把牛二夫妇拉了起来。芸娘拿袖子直拭眼泪,牛二则站在一旁红着脸不敢看白素素。 “牛二,那****嘱咐你的话……” “不,不,不!”牛二受惊似的抬头,看着白素素的眼神就像老鼠见了猫,又害怕又不敢躲,通红着脸诺诺道:“女神医的话小人牢牢记在心里,这半年,这半年,小人,小人很,很老实……” 牛二囧得一张脸像熟透的龙虾,额头上冷汗都冒出来了。跟一个未出阁的姑娘讨论自己的风流病,即使多年流连风月场所堪称脸皮比城墙还厚的牛二都不自在起来。偏偏他心里对白素素感激中还带了一丝说不出的敬畏,即使再赧再窘,白素素的问话他却不敢不答。 芸娘在一旁更是羞得脸都埋进了自己的胸口,也不敢哭了,心底直希望自己此刻是个透明人才好。半年前牛二得了病闹腾得厉害,砸锅卖铁的花了大价钱请了许多大夫看病,所以同安村几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幸亏街坊邻居们素知芸娘的为人,也没有给她什么脸色看,大家都把这罪过安在了牛二身上。尤是如此,当着这么多媳妇子姑娘们的面儿说起身上的脏病,芸娘也抹不开脸去。 白素素心下了然便不再多问,在前世性开放的年代里,得了性病的人都要躲躲藏藏的,何况这个时代?她一时大意想关心一下病人的病情,却忽略了这个场合不对,正想说两句轻松话宽慰芸娘,身旁的媳妇子们忽然捂着嘴巴吃吃笑了起来。 “哟!大伙儿瞧瞧,这脸红得……啧啧!你真是我们牛二哥哟?”一个五十来岁的大婶边笑边调侃起牛二来,众人平日里都恨这牛二既败家又是个肮脏货,今日看他一脸窘相像个毛头小子似的害羞,心中对他的厌恶竟然少了两分。 村里的媳妇子们比城里的夫人们脸皮厚了许多,姑娘们却不敢说话,只红着脸偷偷咬耳朵,媳妇子们则互相打着眼神瞅着牛二笑闹了一会,看芸娘一张玉脸几乎红得滴出血来,牛二更是恨不得能挖个地洞钻进去的模样,众人才放过了他,渐渐把话题引到那赵管事的身上。 “牛二,你去村中寻几个壮丁,把这几人带到城南柳树坊段府,绿枝——”白素素转向绿枝,“你跟他同去,把今日的事情说与蔓菁听,请姐夫拿了帖子将这些人送到定康府衙去!” 白素素想起赵管事要挟自己的那番话,想必这城西县衙还不定敢收他,干脆麻烦段思飞,就将他几人丢进定康府衙,看他那个师爷妹夫是否能救他,哼! 白素素本不是多管闲事的人,但是赵管事等恶汉今日的行为着实惹恼了她。青天白日的调戏良家妇女不说,爪子还敢伸到自己和绿枝身上!泥人也有三分土性,白素素是真的怒了。 “是,jiejie,我这就随他去。”绿枝答应一声,与身边的杏儿低声说了句有空再聚,就准备随牛二进城。 很快,牛二跑到外面喊了几个一同下工的车夫,大家吆喝着把那几个仍昏睡不醒的恶汉丢上了牛二的马车,由绿枝指路,牛二把马车赶往城南去了。 送走了瘟神,白素素再问了媳妇子和姑娘们手中打算出售的蚕丝棉布有多少,让杏儿帮着统计了,按每匹五两银子替她收上来,又留了自己的住址给芸娘,嘱咐她身体不妥或者有什么事,都可去柳树坊白府寻自己。 办妥了事情,别过一众对白素素感激涕零的媳妇子姑娘们,白素素和杏儿一同离开了同安村。 送她们回城南的是圆脸大婶的丈夫,也算是白素素的半个熟人,就是那个车夫老赵。 老赵本就对白素素一个未婚女孩儿肯出手救牛二很是敬佩,今日再听她不仅救了芸娘又惩治了恶霸,还给同安村的媳妇子们送了钱来,对她的感激和欢喜更添了几分。 所以,将白素素平安送回了家,老赵说什么也不收她的路费,还再三感谢白素素的好心肠,赶着马车就走了。 唉,还是劳动人民淳朴啊!白素素目送老赵的马车走远,才起身回了家。 绿枝已经回来了,正满脸兴奋的跟赵嫂子和侍书、小墨书讲着今天的遭遇。 “……哎,你们是没有看到jiejie多厉害,那两个恶汉才靠近我们,jiejie的手就那么轻轻一挥,他们就倒地昏迷不醒了哈哈哈……” “咦,绿枝,今儿你不是被那些流氓吓得半死,怎么这会倒是生龙活虎起来了?”白素素一边跨步走进院子,一边忍不住调侃了她几句。 绿枝转头瞧见白素素,欢喜得迎了上来,嗔道:“jiejie你回来啦,人家胆子小嘛!就你老笑话人家!” “傻样……”白素素伸手掐了掐她的脸蛋,绿枝抱着白素素的手臂撅着小嘴撒娇。 赵嫂子却满脸担忧的上前,“姑娘,您太轻率了!去城西那种地方怎么能三个弱女子就前往?日后您再出门,让大娃他爹或者大娃陪着您一起。” 白素素笑着应下,虽然她从不认为自己是弱女子,觉得自己还是有一定的自救能力的,但是赵嫂子真情实意的关心她还是虚心应下。 逗墨书说笑了两句,沈廉带着段思飞从外院进来了。白府佣人少,她的朋友更少,一般就沈蔓菁夫妇会来看她。所以这夫妇俩来了一无通报(其实主要是白素素家连个看门的小厮都没有,穷啊木有办法~~),二是直奔主院,也不兴讲那些虚礼。 “素素,听说今日你险些被地痞无赖给欺负了?”段思飞一进院门,沉着一张俊脸直奔白素素而来。 准是这丫头在蔓菁面前夸大其辞了!白素素瞪了绿枝一眼,后者则心虚的躲开了她的目光。 “呵呵原来是姐夫啊!怎么这会过来了……啊,你说那件事啊?呵呵呵你妹子我谁啊,哪能轻易的让人家欺负了去呢?呵呵呵!虚惊一场虚惊一场……”真是风水轮流转,昨天还只有她瞪段思飞的份,今日就换她躲着走了。 段思飞探照灯一般的目光直直盯着白素素,后者竟然有点小心虚,毕竟她是瞒着段夫妻背地里捣鼓着开店的事情,如果段思飞揪着今日的事情寻根问底,她还真不知怎么搪塞过去——她生怕沈蔓菁知道自己准备开店做生意,会极力劝阻。 白素素打了几个哈哈,转移话题道:“那个姐夫,呵呵,蔓菁今儿还好罢?汤药都喝了没?有没有什么不妥?” 段思飞长叹了一口气,无奈的看了眼白素素,放缓了脸色点头道:“嗯,汤药都喝了,早餐吃得少,不过中午吃了一小碗米饭还喝了一碗鸡汤,精神都好。” “嗯,那我就放心了呵呵呵……” “走吧,到家里去吃晚饭,蔓菁等着了。”段思飞瞅了瞅白素素,直接无视她的讪笑,转身往院外走去。 “呵呵呵……”白素素再度傻笑了两声,转身交代赵嫂子今晚不用做自己的晚饭,再恶狠狠地瞪了绿枝一眼:“还愣着做什么?没瞧见姐夫说蔓菁还等着我们一起吃饭呢!” 绿枝吐了吐小舌头,与侍书偷偷对了个眼色,忍着笑追上白素素。 晚饭时,白素素少不得又被沈蔓菁狠狠说教了一顿,要不是白素素借着煎药遁走了,怕是沈蔓菁说干了几壶口水还不肯放过她。 不过,从沈蔓菁的唠叨中,白素素听到了两个让她欢喜的消息。 好消息之一:数月前那些当街调戏她的捕快们已全部入狱,轻则丢失了差事,重则获罪流放千里。那个曾对白素素动手动脚的黑脸捕快,听说后来又犯了什么错事,竟充了奴籍,流放到南海郡一个荒芜的小海岛上,并被勒令终生不得返回陆地。 好消息之二:而那位理应是京城父母官的徐府伊,还真被沈尚书请去喝了茶,作陪的就是那位掌管十万禁卫军的护国大将军蒙毅。 沈蔓菁还幸灾乐祸的说,那徐府伊喝了沈尚书的茶不久之后,皇帝陛下也亲自请了他去喝茶,不过皇帝的茶可就没沈尚书的茶喝起来香了。第二日恰逢大朝会,皇帝当着文武大臣的面儿,当众斥责徐府伊办事不利,纵容属下为非作歹,不仅寒了帝心也冷了民心。号称史上最温文尔雅脾气最和善的离轩帝当庭大怒,直把徐府伊骂得狗血淋头。 最后,段思飞也掺了一脚,乐呵呵的凑过来对妻子和便宜表妹说:据小道消息(非常可靠的小道消息),那位徐府伊不日就会被外调,而且是外调到南海郡一个小海岛上去做县令。 三人就此事感慨了一番,失了圣心,那位徐府伊这辈子的官运,怕是到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