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惊变（三）
“啊！” 一声惊魂般的尖叫声响彻整座冷宫小院，所幸小院四周不是浓密的树林就是寂静无人的空巷，再远处又是高高的宫墙，所以这声惊叫很快就消散在黄昏的残霞中，应该没有引起千米外禁卫军的注意。 绿枝瘫倒在地上，身前是破碎的汤碗，裙摆上也被飞溅的汤水染得油渍斑驳，尽管身体因为恐惧而瑟瑟发抖，但是眼睛却睁得圆圆的，一眨不眨紧紧盯着歪倒在饭桌上那两个面容诡异的宫女。 白素素慢了绿枝几步，先是听见绿枝失魂的尖叫，才快步跨进房间，下一秒也被那两个宫女似笑非笑诡异万分的表情深深骇住了。但是白素素毕竟是医学院的学生，死人与她而言，不能说熟悉却也不算得陌生。 没错，白素素一眼就断定歪到在桌上那两个宫女已经死了。 忍住心底毛碜碜凉飕飕的感觉，白素素紧抿双唇沉稳的走向餐桌，先是伸手探了探两个宫女的鼻息，然后仔细翻看了她们的瞳孔，才扭头对瘫倒在地上的绿枝沉声道：“都死了。是剧毒，看样子……”白素素盯着青衣宫女唇边那抹僵硬而诡异的微笑，想了想，才自语般低喃道：“这幅死状，莫不是传说中的醉忘红尘？” “啊……”绿枝忽然回魂，颤抖着从地上爬了起来，哆哆嗦嗦的走过去，一把将白素素从那死去的青衣宫女身边拉开，紧紧抱着白素素抖着嗓音道：“姐……jiejie，怎，怎么……办？” 白素素脑海中也正翻江倒海的，许许多多的疑问和劫后余生的惊憟像狂风骇浪般冲刷着她的心海。她不知道是谁要置她们姐妹于死地，不管是皇后还是别的嫔妃下的毒手，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但是想要她们的命的人绝对是那座宫殿里的！ 然而，这些，现在都不是最重要的。现在最重要的是，她们必须在皇宫里发现失踪宫女之前逃离这里！ “绿枝！”白素素的声音暗哑而稳重，一字一句重重地敲在绿枝的心头：“现在不是害怕的时候，我们必须立刻走，在事情被人发现之前，必须离开这里！” 或许是白素素的沉稳感染了绿枝，也或许是她深知事情败露的后果，绿枝不再言语，只紧紧拽着白素素的手臂，牙齿死死的咬着下唇，直到下唇渗出一丝血线，她才松开了白素素的手臂，站稳身子，极力控制着内心的恐惧和颤抖对白素素点头，沙哑地道：“jiejie说得对，我们先离开这里。” 看着绿枝强作镇定的摸样，白素素一瞬间忘记了心底的害怕和慌乱，心疼的叹了一口气，脑海里飞快的转了转，才对绿枝道：“绿枝，你去厨房把还没用完的菜油和灯油都找出来，再到厨房里生起火，嗯，弄个火把。”顿了顿，白素素又重重加了句：“一定要快！我们必须在天黑之前离开这里，时间已经不多了！” 绿枝已经顾不上害怕，慌忙答应一声，跌跌撞撞地跑出去办白素素交代的事情。 等绿枝下去后，白素素又在原地站了半晌，察觉身体的力气恢复了七七八八，才起身到卧室里倒腾东西。 先从衣柜里分别找出自己和绿枝的两套衣服，费了点力气给青衣宫女和老宫女都换上自己和绿枝的衣裳，幸好这两人死的时间不长，尸体还温热没有僵硬，搬弄起来还不算太费劲。 等绿枝在厨房里生好火，把菜油和灯油都找出来回到卧室准备问白素素下一步怎么做时，刚进屋就被翻得一团糟的卧室又给吓了一大跳。 “jiejie，您在找什么？怎么衣裳棉被棉花扔得一屋子都是？”绿枝绕过脚下丢得凌乱的衣裳，走向白素素。看到那两个死去的宫女身上穿着自己和白素素的衣裳，又是一怔，这次却没有多问。 “生好火了？” 待绿枝点点头，白素素抬头看了看窗外的天色，灰黑的天幕遥远处已经显现出点点繁星，看天色像是七点多的样子。 得赶紧动手了，必须在内城禁宵之前逃出去！定康城内城每日大约晚八点以后是要禁宵的，内城各大街道，会有骑兵来回巡逻，除了内城的合法居民，任何人不得在禁宵时逗留内城。 不过，外城却没有禁宵令。 定康城以护城河为界划分为内城和外城，内城基本就是皇宫的范畴，街市商铺也多，但是入夜都得关门禁止营业。除了皇宫外的宅子都是些亲王或者御赐给重臣的宅子。住在内城里的，别说是普通百姓，就是官职稍差点的大臣都不能。像沈尚书堂堂正三品大员，除非皇帝赐下宅子，否则也只能住在外城。 “火把点好没有？”绿枝点点头，白素素唤她拿了火把来，自己转身到床头拿起那个装着银票的包裹，牢牢绑到腰上，等绿枝提了火把进来，白素素从绿枝手中接过火把，嘱咐她把那两个包裹都绑到腰上。 绿枝这下没有发呆，知道白素素是准备带着自己一起走，一时间又是喜又是忧，却知道此事宜早不宜迟，也不罗嗦，手脚灵活飞快将两个包裹一左一右绑到了腰间。 “jiejie，您把菜油和灯油泼死人身上干嘛？对了，您干嘛给两个死人换上我们的衣裳？”绿枝手里举着火把，跟在白素素身后满是不解地看着她把两坛子菜油和两斤多灯油全部泼到那两个死去的宫女身上了。 “这里离皇宫太近，我怕尸体还没烧干净侍卫就赶到把火灭了，所以才给她们换了衣裳，希望多少能起点迷惑的作用罢……最好是侍卫赶到之前大火能把她们的面容和身体都烧焦，最少是烧成灰！那样我们才能更加安全。”白素素边说边丢掉手里的空坛子，抬头看到绿枝还是满脸不解，又接着道：“绿枝，这个小院不能再留着，这里有着我们太多的痕迹，但是时间仓促，我们没有时间收拾干净销毁痕迹，只得全部都烧掉。尤其是这两死人，必须得烧个彻底，最好不能让人分辨出她们的面貌，否则我们逃脱的事情迟早会败露。” “jiejie，您的意思是让她们给我们做替死鬼？”绿枝总还算不是太笨，终于明白了白素素的意图。 但是听到白素素要放火烧冷宫，绿枝心里先是一阵惊怕，后一想这两个宫女不明不白的死在冷宫里，若她们被捉住，那死的可就是她们了。这么一想，遂把火烧冷宫和烧毁尸体的惶恐抛下了七七八八，也着手帮起忙来。 白素素把菜油和灯油一滴不剩的泼了个干净，刚想点火，忽然想起后院的药圃和菜地，这些也是不能留的。又带着绿枝急匆匆赶往后院，白素素把那些晒干的稻草飞快地扔在药地和菜地上，铺了厚厚一层，才从绿枝手里接过火把，把熊熊燃烧的火把插在地上，让绿枝先爬树。 “jiejie，我们一起走。”绿枝意识到白素素的意思是要殿后，顿时又是感激又是害怕，更多的是担心和不舍。 “绿枝，一会我要从前院开始点火，后院也是留不得的。但是这火一旦烧起来，必然要冒很大的浓烟，估计过不了多久，皇宫的侍卫就看出不对，他们距离这里不过一二里地，不多时便能赶过来。你爬树又比不得我利索，倒时候一乱起来我怕你手脚都软了还怎么爬树？”白素素费了一番口舌，看绿枝还犹犹豫豫的，板起脸催促道：“看这天色，内城马上就要禁宵了！到时就算我们安全的逃出这个小院，怕是在外面也会被值宵的禁卫军捉到，绑了送衙门去！” 绿枝一听这话，明白过来白素素是劝自己不要再拖后腿的意思，当下不敢再迟疑，赶紧转身爬树去了。现在绿枝爬树，也算是轻车熟路，不消一会，她就爬到了树杈上，但是叫她用藤蔓荡到墙外却很害怕，拉着蔓藤杵在树上直打哆嗦，就是不敢动作。 白素素又急又气，也只得耐下心思，一边细声劝慰她，一边教她如何沿着树干走到墙头，如何抓紧藤蔓，如何使力荡起身体滑到墙外。 绿枝毕竟是古代土生土长的女孩儿，而且又在深宫里长大，若是平时就算白素素往她脖子上架一把菜刀，怕是都不敢做这些事情的。 低头看到白素素急得眼睛都通红了，绿枝一咬牙，心里想着即使自己死了也不能连累公主，遂闭上眼睛照着白素素的法子脚尖用力，猛然将身子荡出了墙外。 不多时，墙外就传来绿枝打着哆嗦的声音，白素素长长松了一口气。 隔着宫墙，白素素再次叮嘱绿枝走到南面那栋宅子的后门，躲在门槛上等着她。待绿枝回答说看见了那道暗红色的大门之后，白素素才转身取了火把，直奔前院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