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九节 少了一条腿,人生多难走
事实证明,周约的确是一名狠角儿,在先后遭遇了情人被许配给一个婆子、手里的财产被剥夺、自己的势力被瓦解、自己的声名被败坏,居然现在才想起来要反抗暴政,推倒压在她身上的三座大山,这种忍劲儿…… 反正乌攸是忍不了的。 周约她不仅会爬墙,还会跳墙,家有这样的妻子,爱她你怕了吗? 不过,关于周约的垂死挣扎,那都是后话了。 林回今站在白家的门口,默默地抬头望着白府的匾额。 他并不同情白起竑,对这样一个喜欢四处播种的人来说,阉掉去练葵花宝典都比他之前的社会危害性要小。 但是,对于白家二老,林回今虽然不喜欢他们,但想想看,他们老两口这辈子就养了一个宝贝疙瘩,结果这个宝贝疙瘩在外头瞎混,把自己的宝贝疙瘩给混掉了,他们的心情也该是很痛苦的。 而林回今作为一只来报丧的报丧鸡,觉得自己挺没天良的。 可是,这话必须得由他先开口来讲,否则,叫白家人先听了消息去,闹上府来,那事情就不好收场了。 林回今一向讨厌麻烦的事情,为了避免更多的麻烦,他只好来做坏人了。 林回今检查了一下自己的黑袍,以及胳膊上缠着的一圈黑纱,看到自己装扮还算得体后,便去叩白家的门去了。 …… 白老爷震惊地望向林回今,眼睛瞪得老大: “麦老板,你刚才说什么?律哥儿……” 林回今本来想作沉痛状来着,可是琢磨了一下,自己都知道周织和白起竑那档子事儿了,自己虚伪个鬼啊,于是,他维持着面上的冷淡,说: “对,律哥儿已经病丧夭折。” 白老爷霍地一下站起身来,重重的一巴掌拍上了身旁的茶几,望着林回今,胸口起伏不定,看样子想要咆哮似的,眼珠子都变红了。 对于白老爷的举动和反应,林回今持有充分的理解。 自己的儿子被断了子孙根,好不容易又捞回来了一个律哥儿,现在啪嚓一下没了,这样的大喜大悲,大起大落,是个正常人都受不了。 然而,同情归同情,理解归理解,林回今气人的本事还是一流的。 他拍了拍自己的胸口,一脸夸张的惊叹: “哎呀,白老爷你吓着我了。” 白老爷听到林回今这种口吻,更是火从心头起,一双手指着林回今的鼻子,抖索了几下,才把骂人的词汇挤出口来: “狠毒!狠毒!你们……你们麦家就为了报复白家,居然残害幼子!那是我白家唯一的独苗啊!……你们……” 还没等白老爷抒情完毕,林回今就带着似笑非笑的表情站了起来: “白老爷,别的我就不问了,我就问你,你白家唯一的独苗,为什么播种在我的院子里?” ……这个问题,难度太高白老爷完全回答不来。 看着白老爷窘迫的模样,林回今理了理自己的衣摆,说: “白老爷,我无意为难你,我就是想来通知你们一声,律哥儿的死,不是我所希望的,你硬要说是我所为,我无话可说,内帷之事,错综复杂,有些事情我不便详说,还是希望白老爷节哀顺变,不要太过悲伤。” 林回今这话总归是正经了些,但白老爷还是从中听出了些门道: 怎么?听林回今这话头,似乎律哥儿的死,并不是他所说的“病丧夭折”那么简单? …白老爷虽然悲伤,脑子却不慢,在脑海中转过了几个设想后,他重新坐下,身子前倾,略略压低了声音,问: “麦掌柜的,请您给我一句实话,律哥儿……究竟是怎么夭折的?” 林回今刚才抖那个包袱,就是为了等白老爷的这一问。 他故作为难地蹙起了眉头,沉思了片刻,才学着白老爷的样子,压低了声调,说: “白老爷,这本是家丑,还是不要细说的好,揭过这一篇吧。关于此事,还有些事情,我还需说得直白些。贵公子和我妾室周氏的事情,算是您白家的一桩丑事,我没能看顾好律哥儿,叫他卷入了白家后院的纷争中,是我麦家的丑事。既然都是丑事,反复拿来提,也怪没意思的。” 白老爷内心os:是啊,律哥儿不是你们家的血脉,你这话说得当然跟放屁似的容易了。 白老爷还打算问得更细些,却见林回今站起了身来。 林回今起身后,笑了笑,恢复了正常的音调: “白老爷,律哥儿既已夭折,有些事我就当从来没有发生过。我也不希望在外头听到些什么旁的传言,否则,贵公子就算一辈子不出门也没关系,他身上,少了一条腿,还有剩下两条腿。您总不会想一觉醒来,看到您的儿子变成了单腿侠吧?” 白老爷浑身冰凉地坐在椅子上,觉得心慌气短,一半是还没从律哥儿夭折的打击中恢复过来,一半是被林回今话里的意味给惊着了。 不管律哥儿的死是不是和这姓麦的有关,他此番前来,一是报信,二是来明目张胆地威胁他白家来了,威胁他们不准把律哥儿和白家的干系张扬出去! 上门威胁别人,还把话说得如此赤果果,这简直是闻所未闻! 可白老爷又不敢轻举妄动,万一律哥儿的死就是林回今授意的话,他胆敢谋害幼子,未必就没有那心思和手段来残害竑儿! 竑儿尽管废了,可毕竟还是他们老两口唯一的骨rou啊! 深感被打脸的麦老爷重重地嘘了两口气,正准备平复一下血脉中涌动的惊恐与愤怒,就见一道瘦弱的身影从门口直扑了过来,目标正是起身往门口走着的林回今。 林回今正感觉一股疾风迎面而来,一直守在林回今身旁的蝙蝠侠就猛地一下横在了他面前,替他抵挡下了这枚人rou炸弹。 在一人一鬼亲密地撞击在一起之后,蝙蝠侠只是摸了摸自己的鼻子,但白起竑却跟硬生生地撞上了一堵墙似的,后脑勺朝下,咕咚一下仰倒在地,鼻血当即就流了出来。 看起来,白起竑还不能很好地支配自己的下半身。 趁着白起竑在地上挣扎的时候,林回今才有机会好好打量一下这位昔日的好友的尊容。 面色青白,胡子拉碴,嘴唇干裂,双目无神。 嗯,看来这货已经表现出抑郁症的早期症状了。 林回今默默地望着白起竑被两个尾随而来的小厮颤颤巍巍地搀起来,眼睛不由自主地朝白起竑空荡荡的好似闭不拢的双腿间看去,微不可察地摇了头,同时啧啧了两声。 那玩意儿,果然对于男人来说是必不可少的啊。 无比敏感的白起竑察觉到了林回今的眼神,心里的那把火又蹭地一下子被点燃了。 他一把推开了试图架住他的两个小厮,踉跄了两下,凭借自己的双腿,总算站了起来。 …他好不容易这两天才能下地,心中想着自己的残疾,又想着要不回来的律哥儿,郁火沸腾,本来他就是一根导火索被引燃了的不定时炸弹,溜达到哪儿,哪儿都得小心伺候着,生怕白起竑一个恼火,炸弹一响,大家一起玩儿完。 今日,白起竑溜达到自己父亲书房附近,恰好听到里头传来了林回今“律哥儿既已夭折”的话,自然,他也听到了“第三条腿”的言论。 白起竑心中的导火索瞬间就被引燃了,不管不顾地照着林回今就一头撞了过来,大有把林回今当柱子,准备一头撞死在上面的架势。 可惜,他碰上的是和柱子差不多的东西。 林回今看着头上已经开始流血的白起竑被搀扶起来,面上的表情多了几分讽刺: “白公子也太不小心了,果然少了腿,不好走路呢。” 白老爷听得面部神经都快要痉挛了。 这是个怎样的人啊!这还在他们白家呢,他就敢明目张胆地说这种话! 白起竑快要被气疯了,他咬牙切齿地一边揉着胸口一边骂: “你这个混蛋!无耻之徒!你竟然杀了我儿子!你要给他偿命!” 林回今微微眯起了眼睛: “我杀了你儿子?你儿子是谁啊?” 还没等气怒的白起竑接上口,林回今就开始喷吐毒液了: “好,我先不问你这个问题了,太考验你的智商。就当你是在说律哥儿吧。你有证据吗?你是亲眼看到了还是亲耳听到了?说得那么信誓旦旦当心一不小心把舌头给闪成麻花。我会体谅你那可怜的脑容量的,毕竟脑袋里好歹长了颗脑子的人都不会以那么轰轰烈烈的方式被人阉掉的。” “所以,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说,你这话说的,就像律哥儿真是你亲生的一样。哦,如果你一定要认为律哥儿是你亲生的,而且你也能拿出证据来的话,我可以顺道儿给你普及一下法律知识,男子通jian,罪当流放,女子通jian,罪当凌迟。” “周织那女人你不在乎无所谓,但是你一定要把这事儿闹开的话……没错,我麦家会丢脸,可你硬要背上这个罪名,我也不会拦着你。不就是流放嘛,流放你又不是流放我。可你现在少了一条腿,不会觉得人生很难走吗?流放之路上,你要靠什么打发你内心的空虚寂寞冷呢?”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