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新年
鞭炮四溅，在院坝里炸开成闪亮的光点，空气里弥漫着一股nongnong的硝石味儿。 大宝和弟弟们站在屋檐下捂住耳朵，眸子闪亮如同星子，想靠近又害怕被炸到。 鞭炮很快就放完了，村子也渐渐安静下来，除夕的夜黝黑而安宁，仿佛刚才乍然四起的炮声是梦境中的一瞬，喧嚣转瞬即逝，一切又归于平静。 饺子煮好了，李氏招呼着家人来食。 桃家村人习惯吃汤饺，汤是辣椒油、花椒粉、盐和醋调成的酸辣汤，再加入饺子。饺子菜多rou少，馅里的腊rou颗粒有滋有味，白菜豆腐浸润着油汁儿，吃起来香而不腻，吃上几口饺子再喝一口热辣辣的酸汤，这就是除夕夜的滋味儿！ 孩子们的饺子汤里没放调料，清汤饺子也是他们的最爱，妞妞的小碗里没汤，放了两个大饺子，她用勺子挖着吃。由于她刚睡了一觉，这会儿又精神抖擞起来，连吃两个大饺子。 半夜三更，都没什么胃口，一家人吃的也不多，吃完饺子，就歇下了。 年初一的忌讳很多，不能随便泼水，不能用刀和针，不能扫屋，不能说死之类的话，嫁出去的女儿不能回娘家，早晨不能喧哗，早晨要吃饺子等等。 年初一的水称之为财！年初一象征着一年的运势。 五更时分，长富和长贵就早早的起来，去井边挑水。初一早晨挑水就是挑财，桃家村人都在井边排上队了，人们挑着水桶相互恭贺新春，自然而不做作。李氏在后院放了一个大木桶，家人洗漱的水全部倒入木桶里，要是把水泼撒到地上，意味着把新一年的财运泼掉了。 孩子们还在睡梦中就被娘亲轻声唤醒，穿上新衣服，并嘱咐初一早晨不能大声说话，严禁吵闹。别看孩子们平时淘气，初一早上绝对听话懂事，乖乖吃着饺子，说话也轻言细语，碗筷也轻拿轻放，不弄出一点声响，跟转了性似得。李氏很满意孙子们的表现，想着新的一年定会安宁和顺，一早上她都是笑眯眯的。 早饭后，村里一些晚辈就开始给长辈拜年了。 李氏把装着炒花生炒南瓜子和炸果子的食盘摆在客厅里，又烧好水备好茶叶，等着村里的晚辈来拜年。 晚辈们不需要提年礼，同辈相约或者是带着孩子按照族里的辈分拜年，其实也是乡邻间相互走动增进感情的一种方式。 长富和长贵带着孩子去村东头桃大爷家拜年，王氏热情的端出炒花生和炸果子招待他们，然后是村里其他几位长辈，等到长富和长贵带着孩子们都一一拜过，才让大宝领着弟弟们去先生家拜年，桃长贤乐呵呵的又是一番招待。 桃家村在相互走动间热闹起来，拜过年的孩子开始在村里追逐打闹，一直到中午时分，才各自回家吃饭。 初一不动刀，午饭的rou菜都是除夕切好的，初一只需要热一热或者炒一炒。 等到初二，张氏带着相公和孩子回娘家了，初三回来。刘氏初三回娘家，初四回来。李氏没有闺女，每到初二看见别人家的闺女都回娘家来了，心里还是有些失落，她很遗憾没有生个闺女，感受不到养女嫁女的心情。 李氏看着对面桃五爷家的闺女带着女婿和孩子还没进院门呢，就大声喊着“爹娘我们回来了！”如此这般，一天里要重复三次，因为大秦氏有三个闺女。李氏心里自是一番酸楚，她家一窝小子，就妞妞一个闺女，心里打定主意等到元宵节庙会时，要烧香拜佛求菩萨给她家再多添几个孙女。 李氏说：“除夕和初一过了，年就跑没了！”这话真不假，正月初七是‘人过年’，初七过了年味就真淡了。 初七这天，桃三爷一家又做了一桌的酒菜庆祝“人过年”，当然，相比于除夕那顿，差多了。桃三爷给孩子们讲着：一鸡二狗三猪四羊五牛六马七人，初七过完，新年就算过完了。 刚好，初七这天立春。 桃三爷挺高兴，立春了，代表着万物复苏，可以耕种了。 更让人高兴的事是，小秦氏初七要生了，正午时分，大秦氏就急急忙忙找李氏婆媳三个帮忙，长方也火急火燎的去冯家村请冯郎中。 农家媳妇儿生孩子，都是找村里最有生产经验的婆子帮忙，当然，这种条件下生产危险性还是相当大，幸好农村媳妇儿身体素质都好，不似那些富家娇养的女子。 小秦氏已经开始阵痛了，大秦氏急晕了头，幸好李氏在，赶紧吩咐冯氏给小秦氏煮一碗糖水鸡蛋来，吃了才有劲生孩子，又吩咐儿媳妇张氏帮着烧水。 村里接生经验丰富的陈氏快快的赶来了，几个女人很快做好了接生准备。小秦氏刚开始还只是疼的啊啊叫，疼到后来就变成了高声喊着长方的名字，可怜的长方刚把冯郎中连拉带扯的请来，一进院子就听见媳妇的喊声，他焦急的往东屋冲，被李氏和大秦氏拦在外面。 于是，一个在屋里疼的高喊“长正”，一个在外面焦急的大声应着。 桃五爷在客厅里接待冯郎中，明显心不在焉的样子，他盼了好几年的孙子终于要盼到了，可听着这嘶声裂肺的痛叫，心里又复杂起来。冯郎中淡笑着并不介意，反而安抚起桃五爷来。 冯氏烧好热水端来，听到大嫂的叫声，脸都变白了。刘氏担心冯氏是新妇年纪小，好心的接过水盆，自己端进了进去，并给不远处的长正打眼色，让他安抚一下冯氏。 平日里斯文好脾气的小秦氏，疼的开始骂长正了，长方依然站在屋外喊着媳妇的名字。 在一声高亢的尖叫过后，小秦氏没了声响，长方吓的高喊着“翠萍”，就要往屋里冲，一声声婴儿的啼哭及时响起，不一会儿，刘氏端着一盆染红的热水出来，满脸堆笑的对着长方说道：“恭喜你当爹了，生了个大胖小子！” “翠萍她咋没声音了？”长方急道。 “疼晕了呗！你以为女人生孩子那么容易啊，这可是鬼门关上走一圈！”刘氏说着话，把血水倒掉。 长方吐了一口郁气，腿一软坐到了地上。 “赶紧起来吧，地上湿凉谨防受寒。”刘氏说完就进屋了。 “我去请冯郎中给媳妇再瞧瞧！”长方跳起来往客厅跑去。 冯郎中给小秦氏把完脉又给红皮子小婴儿检查了一遍，然后笑着恭喜母子均安，又从事先准备好的产妇常用药草中，包了几服产后调理药，交代一番，收了诊金就告辞了。 桃五爷一家新年添丁，欢喜自不用说，李氏婆媳也由衷的替小秦氏高兴，终于可以抬头过日子了。 大宝几个闹着要去看小娃娃，被李氏阻止了，说是产妇屋子不能随便进，等到满月了自然能见到小娃娃。 四宝眨着眼问李氏道：“奶，小娃娃是啥样的？” 李氏笑着说道：“刚生的小娃娃啊，红红的皱皱的像个小猴子一样，丑兮兮的！” 四宝呵呵笑道：“丑兮兮！” **妞也笑着露出小米牙，嘴里嚷着：“妞妞是丑兮兮！” 李氏笑着亲了妞妞一口，说道：“真是奶奶的傻孙女呃！啥事都往自己身体套！” 三宝四宝也凑上去抱着李氏的大腿撒娇，三宝看见两个哥哥没有凑过来，突然想到自己要进学堂了，应该跟哥哥们看齐才对，他想松开又舍不得，随即想到：“学堂还没开学呢，等开学了再学哥哥们吧！”三宝找了个好借口，抱着李氏的腿的继续撒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