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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 杭州

    晨曦初露,世界万物朦朦胧胧染上了一层氤氲的雾气。马车缓缓驶入了自古最为诗人词人所魂牵梦萦的杭州,无数美丽的诗词歌赋都献给了这座令人钟爱的城市。

    柳树摇曳生情,影影绰绰的群山像睡意未醒的仙女,披着蝉翼般的薄纱,含情脉脉,凝眸不语。杭州仿佛是世间最美丽的画卷,会让人不由得轻声慢语,驻足凝视,不舍移目。

    覃府坐落在赵公堤旁,在重重垂柳桂枝遮掩后,仿若世外桃源。与元府的巍峨不同,覃府仿佛是仙子在天上不小心打翻了玉露琼汁,渲染了这里的亭台楼阁和小桥流水。此时我虽然被美景处处留连,可想到马上要见覃老爷,师兄的爸爸,还是不由得紧张。

    师兄握了握我的手,暖流迅速温暖了我的身体,星辰大海般的眼睛仿若在告诉我没事的,一切有他在。闻言,我深吸了口气。

    覃府人丁不旺,只有覃老夫人和辞官归来的覃巡抚,平时府内事务皆由覃老夫人主理。

    穿过无数个走廊,走廊外头皆都挂着一溜儿的细竹吊铜钩的鸟笼子,有画眉、百灵、红子、黄雀,还有来自千里之外的红脖、蓝脖、虎皮、太平鸟、朱顶红等等,真是百鸟齐鸣,悦耳动听。

    一路上,到处都有穿着靓蓝小袄官绿色比甲的丫鬟,见到我们便敛声屏气地垂手立着。到了前殿,地上铺的是光滑如镜的金砖,头顶上挂着美丽的八角宫灯,屋子里有紫檀木嵌象牙花映玻璃的楠木隔段,其余家具全都是花梨木与酸枝木所制,雕工繁华,无一不透露着百年世家的积累,奢华却低调。

    居中暖榻上坐着的覃老夫人身穿五福捧寿纹样的宝蓝色纻丝大袄,头上戴着中间缀着一颗翠玉的银鼠皮昭君套,头发花白慈眉善目。旁边的梨花椅上坐着覃巡抚,果然如传闻所说,端肃周正,不苟一丝言笑。

    覃老夫人没待我们请安完毕,便招呼我们上前,笑容满面,极是和蔼可亲:“复生怎么又瘦又黑,祖母给你备了最爱的叫花鸡,过会好好吃一顿。”又转向我,握着我的手,道:“冬末是吧,生得俊,太好了!复生都老大不小了,一直也不肯结婚。终于,太好了!”

    老夫人很是亲昵,打消了我所有的生疏感。覃巡抚只是淡淡的点了点头,见到师兄也并不热情。

    看到旁边的丫鬟正在烹茶之际,我便上前接过去煮茶,师兄面露惊讶之色,知我平时不擅茶道。当将香气扑鼻的茶汤端给老夫人、覃巡抚和师兄时,师兄看见茶汤里幻化的牡丹花,才神色恢复。

    我调皮地眨了眨眼睛。在来之前,我便已打听出覃老夫人最喜饮茶,便提前找立帮忙。立本极擅长烹茶,倾囊相授,终于帮我练成了一副说得过去的烹茶之术。

    覃巡抚看到茶汤,神色也微微有些动容,但一闪而过,遂又恢复沉静如水。老夫人的脸上绽开了笑容,赞我有心。

    我轻轻的舒了一口气,想应该算是过关了。

    覃府规矩并不如我想象般繁文缛节,平常得仿若普通人家,也没有仆人伺候,大家围着桌子吃完晚宴后便散去了。只是席间老夫人频频大笑,见到师兄高兴之情溢于言表,不断的念叨着师兄一年才回来一次,以后要多多回来。

    覃巡抚依然严肃,并不多言,只是间歇和师兄聊起朝中事宜,并不热络。

    我的房间就安排在师兄旁边,是当时为了迎娶琳琅长公主特意修建的院子,题为丹桂苑,皆为黑砖白瓦,想来长公主性格清幽,喜爱桂花。

    师兄带着我到了长公主身前的房间,这里窗明几净,淡淡幽香袭来,仿佛琳琅长公主昨日刚刚离开。梳妆台上仍然放着胭脂颜粉,完全看不出久置空闲的痕迹。

    师兄总如和煦春风般,似乎从不会有忧伤的情绪,可是在株株桂枝下,师兄却露出了唏嘘之色,第一次提到了母亲。

    覃巡抚和琳琅长公主情投意合,新婚甜蜜。为了长公主的喜爱,覃巡抚在每一处住宅都植满了桂树;琳琅长公主也是极为贤惠,虽是长公主出身,却毫无骄纵之气,总是亲手置衣,深受覃府上下喜爱。

    好景不长,长公主在生下师兄时,却是极为困难,落下了病症,因此,覃巡抚再也不肯公主生育。覃巡抚心中总是隐隐觉得是师兄使得爱妻生病,自小对师兄便较疏远,不似其他父亲般亲昵。

    我听到此,也是极为震惊,想来覃巡抚必是极爱琳琅长公主,才会有如此匪夷所思的情况。

    我依入师兄臂膀,师兄揽着我的腰继续缓缓道:“后来先帝去世。母亲与先帝虽是异母同胞,却一起长大,感情极为亲密。母亲极为悲痛,日日夜夜以泪洗脸,本来已经渐好的身体又病发。太后在仍是先帝淑妃时期,极能经营,与母亲也是交好。后来做了太后,却知道先帝身前在封她为皇后时便留下了一个诏书,应是可以废她位置防止吕后之祸。太后一直怀疑在太皇太后或是母亲身边。太皇太后多么精明的人,又在宫中势力盘庚错节,太后便让玲珑跟在她身边。母亲却被太后接到了宫中,名为宫中御医技术高超,以方便照顾,结果没一年,母亲就殁去了。”

    师兄陷入了沉默,眸中皆为沉痛之色,一时间,只有春风拂过桂枝的声音。

    我向师兄又依偎得紧了一些。

    师兄眼中的沉重之色愈深:“母亲的病虽看似重,却并不致命。医生说过好生调理,再过个一二十年没有问题,后来也是出仕以后,我暗暗留意,才知当时母亲日日饮食杏仁露。杏仁露本是有益于母亲身体的产后血崩之症,却又辅以三七粉,因此反而病疴沉重,缠绵病榻,听说母亲去世时更是血流不止。”

    到此时,师兄已经泪流满面。我轻轻的拂在师兄身边,只在月下桂枝许愿,照顾好师兄,照顾好自己,不让师兄再伤心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