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原委

    在熟悉的环境下，我终于一点一点恢复了。段营也常常来看我，却是每次都选在师兄不在的时候。他不多言语，一身白衣，只是陪我痴痴的呆着，仿若时间静止，不再斗转星移。

    在我恢复后到倚翠轩的时候，云儿jiejie告诉我，在我被关押的数日，段营天天陪着小宝寻欢作乐，日撒千金。只为求宝爷在太后面前替我求情，多换一线生机。

    事情的结果有些可笑，又有一些顺利成章。整件事情的始作俑者竟然是从一开始就没有没露过面的珍妃，最起码在大理寺的案宗上写的罪犯名字是珍妃。

    那面珍妃所送的屏风经查证是被仔细熏烤过的，针线和布料都曾浸泡过曼陀罗汁液。为了隐藏曼陀罗的味道，又浸泡过很多遍麝香，因此味道完全被掩饰了。还有就是，死去的宫女小桃，被查出来其父母家曾经收过珍妃父亲所送的一千两银子。

    一起的原委如同天方夜谭，却又详实清晰。珍妃一直嫉妒明珠，觊觎皇后之位，又听闻皇后的哥哥有可能和元府联姻，担心这样以后皇后家的权势位置更加牢不可破，便思量了这个计划，想害我和浩轩皆身败名裂。且就算该计划不成，这面屏风nongnong的麝香也足以让明珠一辈子无法受孕。

    这样一个乍看冠冕堂皇和天衣无缝的证词让所有其他在场的人都洗脱了嫌疑，只是苦了可怜的珍妃。

    新颜恨恨对我道：“以前听闻珍妃专宠，跋扈任性，恃宠而骄，就觉得珍妃是个狐狸精，没想到还一肚子坏水，竟然敢如此陷害小姐，想毁坏小姐名节。”

    我只能无奈的苦笑，却无法向新颜细说这是否曲直。

    玲珑果然是太后的女儿，在宫中长大。以前以为她只是七窍玲珑心中有六窍，没想到步步为营，手腕不输给太后。我原先一直没想通为何浩轩也会神智不清，开始以为是绢帕施了什么手段，只是御医没有查出来，现在才明白，原来珍妃的屏风早已被看中了。

    这也解释了为什么在宫殿里，玲珑会说就差一步就可以置浩轩和我万劫不复。曼陀罗本是催情良药，极易让男子意乱情迷，可惜浩轩喝了酒，酒精碰见了曼陀罗，便缓冲了很多效果。

    整个计划，玲珑第一步便是想让浩轩和我能有男女之实，这样无论是太后判我们一个秽乱宫廷，还是忌惮我们的身份息事宁人让我们结婚，对玲珑而言皆是胜着。

    玲珑也防范到，万一出了疏漏，我誓死不嫁给浩轩。提前将绢帕作为引子，作为后手让我惹上一个诽谤皇族的罪名。玲珑本笃定在司法监我很难熬过去，极有可能认罪画押，到时候就算师傅出面，也很难转圜了。

    可，出乎玲珑意料的是，我竟然在百般折磨下仍然不肯承认罪名。于是，不得已，玲珑祭出了那个在计划伊始就已经埋好的伏笔，随时等着顶罪的珍妃。

    若最后败露，不论太后知悉察觉与否，各方都会默认珍妃是个可接受的选择，去承担所有的罪名。所有人，包括少年天子，在珍妃和我之间，选择了珍妃。

    可珍妃确实可怜无辜，为什么珍妃要做一面如此惹眼的实物罪证放在皇后宫里随时等着东窗事发呢？为什么珍妃没有考虑到，浩轩和我若真的被目睹有染，难道太后不会考虑各方颜面，让我们直接联姻呢？

    当然，所有人都能想到这些疑问，却都会深深的埋入心底，包括师傅、师兄、太后、明珠和少年天子。

    这件事情没有完全的胜利者，除了皇后明珠，不费吹灰之力扳倒了一直以来的眼中钉-珍妃。而玲珑呢，虽然全身而退，却毕竟我受了如此多苦难，太后和师傅之间无法避免的多了一层罅隙和猜忌。

    少年天子，虽然折损了自己心爱的珍妃，却在此事上，和师傅寻找到了一层默契。换句话说，少年天子用珍妃换取了师傅的感激。

    如今这样的结局，我相信，玲珑早就在心中仔细推演过数遍。可是痴情的少女为了心爱的少年，做出这些事情，却是情有可原。

    换做是我，会这么做吗？

    拼尽所有之力，只会换得一线和意中人在一起的机会。在大部分世人眼中，这是多么愚蠢和不划算的交易，可相信在玲珑眼中，这是最值得的事情。就算代价再大，就算知道结局如斯，面临同样的选择，她下次仍然会选择一试，与天再赌一次。

    “前尘往事断肠诗，侬为君痴君不知，莫道世界真意少，自古人间多情痴。”不知谁家的歌女，在咿咿呀呀唱着少女的心事。

    连东坡先生都不能免俗，更何况痴狂世人呢。

    听闻珍妃在乾清宫跪了一整夜，自诉清白。可天子并没有开门，也没有怜香惜玉，只有漫天的大雪陪伴了珍妃一夜。

    自古男儿多薄幸，少年天子的选择似乎出乎所料，却又在情理之中。一个没有军权的天子连自己都无法照顾周全，更何况奢谈虚无的爱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