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青衫

    “白鸽好可爱！表哥你怎么学起了八旗子弟，开始提笼挂鸟了。”我不解的问道，立一心扑在军营里，怎么有闲情逸致开始养鸟了。

    “八旗子弟的翘楚非复生师兄莫属。这是覃府训练的信鸽，可以传递消息，最是认路。大约也是知道你被禁足了，便托我把鸟儿带来送你，以后有信可以让鸽子送。”

    “太好了！”突然间仿佛天地间明亮了，师兄心里一直记挂着我，没有忘记我。我抱着表哥开心的拍手，这个礼物好欢喜。

    二八少女的心就是这样痴傻，会为了喜欢的人的一句话，一个礼物，一个心意而雀跃。

    我开始代替师兄帮师傅打理书房。可看到每天朝廷的邸报，上面时不时会出现师兄的消息，每次出现“覃侍郎”三个字，我便目不转睛的读着……贪婪地诵读一百遍。

    虽然只是寥寥数语，却如何也看不够。我知道师兄正在实践他的梦想，在一点点的努力做出改变。新党们在军事制度和政治制度上都提出了新的主张，在朝中也获得了一些老臣的应援，渐成气象。

    信鸽被我取名为小冬。

    小冬总是帮我传递着纸条，每次字斟句酌，情意绵绵，可落到纸笔上却只是寥寥数语——“天气变寒，请珍重加衣”，或是“闻兄新政诸多举措，请注意休息。”

    师兄每次回我也是叮嘱我别落下功课，或者推荐我新的书本，也总是嘱我要照顾好师傅的身体，帮他尽些孝道。

    我时常逗弄着小冬：“小冬，你比我幸福，可经常看见师兄。你帮我看看他瘦了吗？他最近过得可好？可有想念我？”

    每到这时，小冬似乎有点在嘲笑我的没出息，只是一下下哚着鸟食。

    没有了师兄，元府显得空荡。我的书跟着新的教书先生读得零零落落，先生总是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看着我。后来，索性我开始跟着新颜学起了女红，在无数次戳手指无数个洞后，终于按照记忆中复生师兄的身材，我绣了一件青色的长衫，千赶万赶终于在复生哥哥生日前完工，已是夏至时分。

    那天又是立回府的日子，我偷偷的将他叫进房间，脸红的嘱咐他帮我交给师兄，立噗嗤一笑。

    “哼，就知道嘲笑我。”我瞬间赧颜，想掩盖尴尬。

    立爱怜地摸着我的头发道：“我们家的冬末丫头长大了，有自己的心思。放心，我一定转交，而且师兄极好的。”

    快立秋了，立被师傅派去两江，一去就是三个月。我挖空心思盘算着怎么才能出府，只能央求段营。段营扯了扯嘴角，又是一抹戏谑的笑，说你也送我件衣服，就带你出去。我的脸立刻红到了耳朵根。

    段营收敛了笑，递给我一身小厮的衣服，说后日辰时，带我出去，那正好是师傅在宫中当值的日子。

    后门等待着我的不但有段营，还有我的雪影。我开心地骑上雪影，跟着段营奔驰数里，来到了一个官邸，上书“覃府”二字。

    段营没有下马，只是淡淡说道：“三个时辰后见。”便策马走了。

    我拴好马敲了敲门，门房看见我虽是小厮打扮，但衣服上绣着元字，不敢怠慢，领我入府。

    宅子不大，却很精致。晨曦中，师兄穿着我绣的青衫正在舞剑，我痴痴地看着。师兄剑毕，也看见了我。

    师兄摸了我脸庞好几下，不敢相信是我，直说冬末变漂亮变高了。我却紧紧挽住师兄的臂膀，对着师兄绽放着梨涡，紧紧地依偎师兄的身旁。

    突然，一个旗装的女子出来，她约莫桃李年华，矜持有礼，丰腴合度，仪态像极了在高句丽王的后宫中的其他妃子。她不经意地掠过我，眼睛里脉脉含情，却只有师兄，拿出香帕准备帮师兄擦去了汗水，仿佛我是透明的一般，淡淡的说道：“复生哥，有客人呀，先赶紧用早膳吧。”

    听到复生哥和早膳两个字，我立刻警觉起来，定定地看着师兄。

    师兄对女子笑道：“琦玉，这可不是小厮，是我师妹，你先吃早饭吧……”

    琦玉似乎不甘心地咬了咬嘴唇，一跺脚走了。

    师兄挽着我的手，看着我呼之欲出的泪水，帮我擦干净，俯身和我一般高，亲了亲我的脸颊。

    我躲了躲，师兄笑着说，冬末长大了，不是原来的小姑娘了。也不知道有意还是无意，师兄又说道：“琦玉是我表妹，自幼父母双亡，和我一起长大。她这次来宫里等待选秀，就先借住在我这里。”

    看我还是双眼耷拉，嘴唇撅起，师兄又揉了揉我头发，把我揽入怀里，喃喃地说：“傻冬末，你快点长大。”

    突然，我反应过来：“师兄，琦玉是要选秀，对吗？”

    师兄郑重的点点头，叹息道：“八旗女子的命运。”

    听到这里，我心里却是开心得不能自已，憋了很久才把笑容憋回去。一眨眼间心里已经翻过了好几个主意。

    哼哼，选秀就代表是皇帝的人了，看这个琦玉虽然很讨厌，但长得也是明艳动人，最不济也会被留下当个宫女。中原宫中的宫女一当可是五年。

    “呵呵”，我的心里已经开始冷笑了，“五年内我肯定长大了，师兄肯定是我的。不过也不能轻敌啊。”

    我立刻堆起甜甜的梨涡：“师兄，我还要帮你多做几件青衣，你看这件已经浆洗得都泛白了；我还要织青色的围巾，石子明哥哥戴的那种，厚厚的……”

    怎么说，我也是在高句丽王宫看着各种后妃争奇斗艳看了八年，如何夺得君王心的手段自然也是有样学样，谙熟于心。

    师兄爱怜地揉着我的头发，笑容里都是溺爱的语气：“傻丫头，做衣服最费眼睛，师兄可舍不得，冬末这么聪明，还是好好的做功课吧，做中国第一个女博士。”

    门房外犹豫的声音响起：“少爷，宫中的邸文到了，需要您去接收。人在前殿候着您。”

    师兄立刻直起身子，嘱咐门房先带我到书房等着，再让厨房给我做些好吃的。

    书房里有几页刚起草的书稿。师兄端正的字迹写着“几何初步”、“地理初步”、“国富论”、“地理初步”。我看在眼里，又想起了师兄在法源寺的慷慨陈词：“各国之变法无不从开民智起。文艺复兴开启了西方的文明，我们也自从民智起。”

    师兄果然是言出必行的实干家，在准备着开化民智的教材。我正在一页一页的翻看，突然间一个明亮的女声响起：“你就是那个落魄的高句丽蛮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