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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虐亡

    殿外,吕雯梅的大长秋玄丘进来道:“娘娘,叶侍卫来了。”

    吕雯梅在回宫后不久,特许叶舒平回家探望父母,不想他才走了五、六日就回来了,有点意外,说道:“让他进来吧。”

    叶舒平很快入殿,向吕雯梅躬身问安。

    吕雯梅见他已换上侍卫服色,便问:“你这么急着回来,怎不多留两日?”

    叶舒平的笑容有点无奈:“属下是想多在大哥家呆两日,但爹娘催促,怕属下耽搁公务,就早点回来了。”

    吕雯梅坐于绣榻上,望着珠帘罗帐,家具摆设无一不精巧的殿内,固然华丽,却不能安慰她父母不在身边的寂寥,郁然一叹:“你不能常在父母身边尽人子孝道,有空了就回去多陪陪他们。”

    叶舒平答应了,知自己不便在殿里多停留,欲告退,又想到一事,道:“属下的父母说谢谢娘娘的赏赐。”

    吕雯梅温然注目于他:“你有恩与本宫,赏赐的银两算本宫谢你的。你在宫里好好当差,日后定会有个好前程。”

    叶舒平恭声道:“属下定不负娘娘厚望。”

    他出去后,惠儿说道:“叶侍卫倒是个可靠的人。”

    吕雯梅坦言:“宫里能用得上,能信得过的人屈指可数,能多一个是一个。”

    话说探子回到日月神教,把梁、薛二国攻齐失败的消息,如实告知朱长驷后,朱长驷大为惊诧:“他们怎么会战败?卫国为何肯出兵助齐?”

    探子答道:“小人已探知,吕皇后与卫国皇帝是故交,吕皇后的父亲曾做过卫国皇帝的太傅,这次就是由吕皇后出面说服卫国皇帝出兵援助的。”

    朱长驷恍然,失意地道:“是我失算了,真是没想到啊!吕皇后竟跟卫帝有这样的渊源,难怪一向只坐壁上观的卫国会帮助齐国脱困。”他啧啧称奇:“算来吕皇后还不到十九岁,就有这样的胆识和魄力,远去卫国说服卫帝,真是不容小觑。”

    印雪恨声道:“早知道她会去卫国,属下就该在半道上劫杀她。”

    随风看她一眼,淡淡道:“现在已经迟了,你再说这话也无用。”他请示:“主上,接下来我们该如何做?”

    朱长驷摩挲着宝座扶手上的虎首:“依情况行事吧。”

    当初襄王萧哲的母亲侯昭仪被萧翁业赐死后,寄居在了宁和宫,后来随着萧翁业驾崩,孟锦云迁宫,便被囚禁在不见天日的暴室中。孟锦云出于对昌泰的厌恶和仇恨,自然会一并加在她儿子的身上。只有萧哲饱受*折磨,她才会感到快意。

    萧翁业在世时,孟锦云不敢有啥举动,如今她已是皇太后,行事不再受拘束,遂使人给萧哲换上破旧的衣服,像囚犯一样被关在阴冷潮湿的暴室中,每日只给吃一顿粗食,渴了只有脏水喝。对于从小就过着锦衣玉食生活的萧哲来说,这样的日子真是苦不堪言。不仅如此,他还得忍受狱卒的冷嘲热讽和鞭笞。身体上的伤痛,精神上的折磨,令他迅速消瘦颓丧下去,早没了富贵王爷的模样。

    自昌泰身亡,萧哲时常在睡梦中梦见自己与母亲生生分别,再无相见之日的情景,总在大哭中惊醒过来,想要寻一处温暖,触手所及之处却是刺扎的枯草席和冰冷的地面。他知道,他不会再找回母亲在时的幸福感,每日都挣扎在黑暗、痛哭之中,看不到一点光明。

    萧怿在刚刚登基为帝时,曾向孟锦云问起过萧哲被关进暴室的缘故。孟锦云答得冠冕堂皇:“把他关进暴室吃点苦头,是为他好,可以静下心好好想想他母亲的过错,以后长大了能做个好人。”

    萧怿想到暴室探望幼弟,被孟锦云以暴室污浊,天子怎可到那种地方去为由,一口拒绝。萧怿只能私下向人询问萧哲的近况,得到的回答不过是“请皇上放心,襄王毕竟是王爷,当然跟其他犯错宫人待遇不同。”、“襄王挺好的,太后还定时让他的太傅过去督促他的功课,皇上无需记挂。”之类的话。萧怿实在问不出什么来,便叮嘱看管萧哲的人别亏待了他。

    这日夜里,挨饿受冻的萧哲蜷缩着身体躺在破草席上,再次从噩梦中惊醒过来,难过地哭泣道:“母妃,我好想你呀,你别把我独自丢在这个世上好不好?我真的好怕,好怕……”

    他的哭诉立刻招来狱卒的谩骂:“你小子一天到晚就知道哭,是不是找揍啊?”

    萧哲用脏兮兮的小手抹了把眼泪,站起身倔声道:“我想我母亲,就不能哭么?”

    狱卒冷哼一声,道:“你母亲就是个罪妇,死了活该,有什么可哭的?”

    萧哲隔着木栏生气地道:“不许你这么说我母妃!她只是做错了事,她不该死的。”

    狱卒翻了个白眼,威吓道:“你以为你还是王爷呀?老子告诉你,在这个地方,你只是个罪人。太后慈悲,留你一条小命就不错了,还敢跟我顶嘴,小心再抽你一顿鞭子。”他狠狠瞪了萧哲一眼,转身走开。

    萧哲受了多日委屈,再也忍耐不下去,双手抓着木栏,大声抱怨道:“太后把我关在这个鬼地方,每日受你们虐待。五哥做了皇上也不管我,我恨你们!我恨你们!”

    童言无忌,这话必会惹祸上身。

    狱卒又惊又怕,自言自语:“这小子真是不要命了。不过这样也好,他死了,我倒能图个耳根清净。”

    于是他在次日一早,与别的狱卒换了班次,赶去了慈景宫,把萧哲所言一字不漏地告诉孟锦云。

    孟锦云才由环英侍候着用过早膳,闻言不惊不怒,只轻轻一叹:“罢了,一个孩子的话岂是可以作数的,没必要大惊小怪。”

    狱卒一愣,马上笑着奉承道:“太后娘娘真是菩萨心肠,肯原谅襄王的大胆冒犯,小的佩服。”

    孟锦云暗笑他的拍须溜马,面上不动声色,用一种很平静的口吻道:“哀家本念在他年纪尚小,未曾有过失的份上留他一命,可他如此轻贱自己的性命,那哀家就成全他的孝心,叫他死后去见他的生母,免得侯昭仪在地下寂寞无依。”

    狱卒才知孟锦云到底是想杀萧哲的,心下一喜,称赞道:“太后娘娘真是宽仁大度。不知您想叫襄王怎么个死法?是一杯鸩酒,还是匕首、白绫?”

    孟锦云想了想,道:“毒酒太烈,匕首会溅血,白绫勒死也不算好,就一碗辣椒水灌下去,痛痛快快送他上路。记着,此事不得外传。要是皇上知道了,就说他是患了麻疹,医治不当暴毙。”

    狱卒忙答应一声,退下了。

    环英不解道:“太后为何要用辣椒水赐死襄王?”

    孟锦云含笑反问:“人服用了辣椒水,嗓子会如何?”

    环英会心一笑,道:“奴婢明白了,您的意思是想叫襄王死后,无法向侯昭仪哭诉他的遭遇。”

    孟锦云口吻极淡:“反正战事已经平定,襄王的性命不再重要,留不留他都无所谓。”她声音一冷:“不过他胆敢说出那么一番话来,终究是个祸害,还是早些除掉,以免养虎为患。”

    环英应道:“太后所言甚是。襄王一死,再不会有顾虑。”

    在一个阴雨绵绵的日子里,萧哲痛苦而孤独地死在阴冷的暴室中。他的尸首被一张破草席裹着,放在一辆平板车上,拉至城郊的乱坟冈,随便找了个地方一埋,就算完事了,谁愿意劳神劳力地为他寻找昌泰的葬处。

    可叹生前光耀,死后竟如此凄凉,连口棺材都没有,更别说立碑。

    襄王萧哲身死的事,很快就被萧怿知晓了,大为惊诧。他觉得事有蹊跷,便到慈景宫见孟锦云。

    阴沉沉的天气里,秋雨淋淋沥沥地下着,像是结着怨愁,连周遭景物都笼罩在凉薄的雾气中,若隐若现,显得不那么真实。

    许宗源手里撑着一把暗蓝绸伞,为萧怿遮挡着风雨,走进一如往常般清净又不失*的慈景宫。

    殿里因天气原因有些暗沉,两侧紫铜灯台上燃着数支粗大的牛油蜡烛,投下一片柔和的光影。

    孟锦云坐在烛光下,身上披着一件天青色蟹爪菊大氅,平和的面容上透出一丝忧意:“天气怪凉的,外面又下着雨,来这一趟,不怕伤风着凉么?”

    萧怿听了母亲关怀的话,感觉该是暖的,却化作了一抹悲凉:“儿臣不觉得身上冷,只觉着心冷。”

    孟锦云脸色微微一变,很快如常,未接口。

    萧怿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字缓缓吐出:“儿臣冒雨过来,只想听母后一句实话,襄王到底是怎么死的?”

    孟锦云平视于他,淡漠道:“你不是已经知道他是患病死的,何必还来问哀家?”

    萧怿失望而忧愤地道:“儿臣心里一直有一个疑问,为什么每次问及襄王的情况,他们都众口一词地说他挺好,却在一日之内突然患麻疹而亡?母后您能否跟儿臣解释清楚?”

    环英觉着气氛尴尬,调和道:“皇上,太后是您的生母,怎会欺瞒您?襄王的确是因为暴室条件所限,患了麻疹未能得到及时医治,才不幸薨了。为此,太后也挺难过的。”

    “是么?”萧怿大声质问:“如果母后真是为襄王之死难过,那为何不在他生病时,给予及时医治?为何他刚死,就匆匆将他埋入乱坟冈,连基本的丧仪都没有?”

    孟锦云道:“他患的是麻疹,是会传染给别人的,当然得快些下葬,丧仪不得已才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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