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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太后

    吕雯梅敛容道:“这话你可别到外面说,倘若被太后知晓,只怕要不高兴。”

    斐烟吓了一跳,慌忙应道:“奴婢知错了,奴婢再也不说这种话了。”

    吕雯梅道:“你知道就行了。”

    惠儿捧着一盏热茶进来:“娘娘喝口茶润润喉吧。”

    吕雯梅正感口干舌燥,接过饮了几口,忧虑道:“皇上刚登基,一定很忙很累。惠儿,你告诉御膳房的庖厨,叫他们每日做些清淡可口的饮食送到万寿宫去,并叮嘱皇上多注意休息,避免过于劳累。”惠儿答应着出去。

    斐烟含笑道:“娘娘对皇上真是关心体贴。”

    吕雯梅柔婉道:“皇上是我的夫君,我当然要多关心他些。”

    斐烟轻俏一笑:“是。皇上和娘娘相互关爱,琴瑟和谐。”

    吕雯梅脸上微微一红,道:“你心里明白就行了,可别再把这话挂在嘴边说。”

    斐烟笑应道:“娘娘就是给奴婢一百个胆儿,奴婢也不敢说的。”

    吕雯梅知斐烟也不敢乱说,点点头,伸手摸了摸微隆的腹部。

    斐烟瞧在眼里,喜于颜色:“娘娘要是给皇上生个小皇子,皇上定然更宠幸娘娘,奴婢也能跟着娘娘沾点喜气。”

    若怀的是个女儿会如何?吕雯梅心中不大畅快,面上便有些不悦:“这样的话,以后你再休提。”

    斐烟见皇后似是生气了,知自己失言,忙应道:“诺。”

    “雯梅。”却是萧怿来了。

    吕雯梅欲起身:“皇上。”

    萧怿近前按住吕雯梅肩膀,柔和的声音里大有体贴关爱之情:“你有孕在身,就别跟朕客气了。”说着,坐在了她身边。

    吕雯梅喜悦地问:“皇上今日怎有空来看臣妾?”

    萧怿伸手拨开遮在吕雯梅面颊上的几茎柔发:“想你呀。”

    吕雯梅的口吻似有几分不尽信:“皇上真的想臣妾?”

    萧怿温柔的眸光似春波轻曳:“一日不见,如三秋兮。”

    这样的话何尝不是吕雯梅的感想。她多希望他能时刻陪伴在她身边,只是这样的愿望是可想而不可得的。但有这句话,她亦满足。

    萧怿有几分歉然的神色:“朕这几日一直无暇来看你,今日也只是忙里偷闲过来,实在是对你放心不下。”

    吕雯梅俏笑道:“有什么放心不下的,你看臣妾想个有事的人么?”

    萧怿轻松一笑:“你好就行。”他打量了一下殿中,问:“东西可都搬来了?”

    斐烟答道:“都搬来了,一件不少。”她斟了一盏茶奉上,“皇上辛苦了,喝盏茶歇会吧。”

    萧怿笑:“朕正感口渴呢。”捧过饮了一盏,然后向殿外唤声:“秋枫。”

    秋枫应声进来向吕雯梅行了大礼:“皇后娘娘福泽长驻。”

    斐烟见了秋枫,几欲脱口而出:“秋枫jiejie。”

    吕雯梅既惊讶,又不解地问:“皇上,你把秋枫带来干嘛?”

    萧怿向吕雯梅一笑:“当然是要让她留下来服侍你了。”

    吕雯梅奇怪地问:“难道你不想叫她去万寿宫?”

    萧怿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下:“朕已为帝,身边总不能再留个姑娘服侍,不然恐要遭人取笑。若让她再留守东宫,岂不是委屈了她。朕思来想去,还是觉得让她来你这儿最合适,就把她带来了。”他看向斐烟,“斐烟,你和秋枫一向交好,对吧?”

    斐烟一脸欢悦:“是的。奴婢和秋枫jiejie的关系,一向要好如姐妹。”

    萧怿目露几分恳请之意:“雯梅,你看……”

    吕雯梅不好拒绝,便露笑道:“既是皇上的心意,秋枫你就留下吧。”

    斐烟高兴地拉住秋枫的手:“太好了,我们又可以在一起了。”

    萧怿嘱咐道:“你们以后就一起好好侍奉皇后。”

    秋枫和斐烟齐齐答道:“诺。”

    萧怿握住吕雯梅的手,眼中满是柔情关怀:“你怀有身孕,不宜cao劳。秋枫做事稳妥,且已在宫中待过数年,宫中有何要事,交予她办便是。”

    吕雯梅心头乍暖,感动道:“多谢皇上关爱。”

    萧怿轻笑:“你怎么又说谢朕了?”吕雯梅低了头,羞涩地笑笑。萧怿柔声道:“朕还有事要做,就不能多陪你了。想你这两日因迁宫有所劳动,定也累了,早点歇着吧。”

    吕雯梅见萧怿面容有些憔悴,知他劳累,不由心疼,说道:“皇上要保重龙体,别太累了。”

    萧怿亦关爱道:“你也要保重。”吕雯梅看着他起身离开,似又回到了孤寂之中。

    虽然太后孟锦云允准吕雯梅可以暂时不用去慈景宫向她问安,可吕雯梅心中难安,于次日一早去慈景宫晨省。

    慈景宫做为历代皇太后的住所,已经年深日久,有所破败。但近几年得到修葺,已复原来富丽敞亮的面貌。慈景宫临近方山林苑,宁静祥和,景致绝佳。在此宫苑居住的皇太后,不仅可以安享晚年,还可远眺林苑的四时美景,诚可谓是一处安乐之地。

    因连着举哀三日,又行了数次哭礼,孟锦云已有所疲倦,饮食有所减少,面颊略显削瘦。她头上用一双银镶蓝绿宝石长簪绾着一个简单而不失优雅的髻子,身上穿着一袭宝蓝色绣百合花纹烫金衣缘缎服,素净不失尊贵。孟锦云跪坐在一个蒲团上,手敲木鱼,口中念念有词。窗下几案上供着一只镶银铜铸的薰炉,从中缓缓升出一缕缕带着檀香味的轻烟,营造了一殿静谧。

    环英步轻且快地走到孟锦云跟前,欠身轻声道:“太后,皇后来向您问安了。”

    孟锦云手中的木鱼停了下来,秀长的双眉轻微一蹙:“哀家不是已允她暂且不用过来问安了?”

    “这……”环英微一沉吟,道:“要不,奴婢叫她回去。”

    孟锦云放下木鱼,缓缓站起身:“算啦,她已经来了,就叫她进来吧。”她在席子上坐下后,吕雯梅即入殿。

    吕雯梅欲行礼:“母后福寿长乐。”

    “你大腹便便的,就别行礼了。免掉了孩子,皇上要不高兴。”孟锦云让她坐下后,面显讥讽之色,“你嘴巴倒挺甜,说什么哀家福寿长乐。这‘福’可能会有,‘寿’却不见得,很可能过不了几年,哀家就追随先帝而去了。至于‘长乐’,更难说得很那!”

    吕雯梅一时不知该如何作答,思忖片刻,方缓缓道:“母后言重了。母后虽已为太后,但还只是中年,往后的日子还很长。母后定会福如东海,寿比南山,长乐无极。”

    孟锦云不失分寸的笑里含了一缕讥诮意味:“几日不见,你嘴巴甜得就跟蜜糖似的了。”她目光骤冷,森然道:“哀家是否真能如你所说可以福寿长乐,还得看你日后的表现。”

    吕雯挴心中悚然,怯怯答道:“请母后放心,儿臣定不让母后失望。”

    孟锦云只淡淡看着她,似不尽信。

    吕雯梅沉默片刻,歉然道:“儿臣此来惊扰了母后静养,是儿臣的过错。”

    孟锦云淡漠道:“你大老远地过来问候哀家,是你的一片孝心,哀家并没怪罪你的意思。”

    吕雯梅稍稍心安:“谢母后谅解。”

    孟锦云缓声道:“昨晚你遣人送来些清淡饮食,倒还合胃口。”

    吕雯梅欣喜:“谢母后褒奖。”

    孟锦云哀叹一声:“先帝辞世,哀家这几日心中悲伤,以至茶饭不思。你能惦念着哀家,也算有心了。”她声音凄凉似秋风拂枯叶,“不久前,哀家还是皇后,可转眼间就成太后了。哀家与先帝做了二十余载夫妻,如今这份恩情已成了一段往事,只能在梦中寻觅了。”她瞥了吕雯梅一眼,“当然,你不会明白,也不会感受到,哀家心里是何滋味。”

    其实孟锦云在萧翁业驾崩时,并未感到如何哀伤。因为萧翁业的死,意味着孟锦云不用再为被废后,或废太子而每日提心吊胆,担惊受怕,可以心安理得一些,享受她的皇太后生活。虽然当太后可以享清福,但生活中少了陪伴她的丈夫,难免要忍受孤独,耐得住寂寞。孟锦云固然庆幸自己当上了太后,可来自生活中的孤寂,又使她有些怀念起萧翁业来。

    吕雯梅此刻也不知该如何安慰太后才好,只能劝道:“儿臣也很思念父皇,但往者不可留,逝者不可追,还请母后节哀,安心颐养天年。”

    “安心颐养天年?”孟锦云嗤笑一声,“皇上刚刚登基,诸事繁杂。而你有孕在身,别说为皇上分忧,就是后宫事务,只怕也管不了许多。你说,哀家能歇心么?”语调中带有嫌意。

    吕雯梅感到有些窘迫,低眉垂目:“是儿臣失言了,请母后勿怪。儿臣生产后,即帮皇上分担一些忧难之事,并打理好后宫事务,不再让母后cao心。”

    孟锦云唇角浮起一抹淡薄的笑意:“你能这般说,也算你这个皇后当的还算称职。”她忽冷声道:“只是哀家听说皇上昨日把他的侍女秋枫给了你,还叫她帮你打理后宫事务,皇上对你的情意可真够重的。”她口气一改,“不过这样也好,起码你可以清闲一些,不用受累了。”

    吕雯梅心中悸动,欲起身谢罪:“儿臣知错了,望母后……”

    孟锦云柔声打断:“你是有身孕的人,本该好好休养的,哀家自不会怪罪你。”

    “谢母后垂爱。”

    孟锦云声音里略带怨意:“你回去吧。若是皇上问起哀家来,就说哀家好得很,不用他记挂。”

    吕雯梅应道:“诺。儿臣告退。”

    孟锦云看着吕雯梅出去,心中自然而然生出一股怨嫌之感。

    环英往熏炉里添了一饼莲香,沉吟道:“皇上对皇后娘娘似乎太好了点儿。”

    孟锦云挑了挑眉,不满地道:“不是一点,是宠幸过甚。”

    环英忧道:“那该咋办?”

    孟锦云脸色转沉着,笃定道:“她现在有美貌,有恩宠,又怀有龙嗣,可谓是春风得意。但她终究不过是一只拴在绳上的蚱蜢,蹦不了多久的。且先叫她风光一段时日,总会有被皇上厌恶抛弃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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