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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病重

    夜,静悄悄的,似一块巨大黑幕笼罩天空,凝滞不变。

    长信宫中不大安宁,昌泰为发泄心中的不满和失意,摔坏了不少物品,最后好容易才被芊月劝住。

    朱长驷站在旁边一句安慰的话都不说,任由着昌泰折腾够了,才向芊月摆摆手道:“你先下去,未得传唤不得进来。”

    芊月迟疑了一下,应了“诺”,关上殿门出去。

    昌泰瘫坐在地上,狼狈不堪,又哭又笑:“事情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子?怎么会?我精心安排下的,到头来却是为他人做嫁衣裳!”

    朱长驷一脸不屑,弯下腰一把勾起她的下巴:“昭仪娘娘,你可不能气馁,我们可还没有输到一塌糊涂的地步。”

    昌泰怔了怔,厌恼地撩开他的手:“那你说该怎么办?”

    朱长驷直起身,眼底划过一抹狠绝:“皇上让太子监国,证明皇上还是看重他的。我们如不能尽快给他安插一个合适的罪名,皇上一旦驾崩,怕是再难动摇他。为避免夜长梦多,必须先下手。”

    昌泰微微心颤:“你的意思是马上除掉太子?”

    “不!”朱长驷阴恻恻地道:“我的意思是连着皇上和皇后一并除掉。这样,我们才能免去后顾之忧。”

    昌泰吓了一大跳,霍地站起身,声音尖厉:“你疯了?你知不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

    她自梁国来到齐国后,一直颇得萧翁业宠幸。虽谈不上喜欢萧翁业,但从未动过要杀他的念头。卒然听朱长驷提出来,如何不惊?

    朱长驷的侧脸映在烛灯阴影下,显得狰狞可怖,缓步逼近昌泰:“我没疯,我很清楚自己在说什么,这不也是你一直所期望的么?”

    昌泰被吓得后退几步,惊叫出声。守在殿外的芊月听到声音,连忙上前叩门。

    朱长驷把昌泰逼至墙前,转首向门,嘶哑低沉的嗓音透出几许不耐烦:“没你的事,最好给我滚远点。”

    芊月心里害怕,只好站得离殿远了些。

    朱长驷阴冷地笑了笑,道:“娘娘,只有皇上、皇后和太子都死了,你才会成为齐国最尊贵的女人,才有资格当上皇太后,而你的儿子自然就是高高在上的皇帝。”

    昌泰稳一稳心神,眼里有几分不确定:“那你呢?”

    朱长驷笑得诡谲:“我?我当然会好好辅佐新君。”

    昌泰睁大眼睛盯住朱长驷,似想看透他内心最阴暗处。她呵地一声冷笑,一语道破:“你的目的怕是没有这么简单吧?要是我的哲儿当上皇帝,你会欺他年幼无知,把朝政大权独揽,使他变成你玩弄权术的傀儡,是也不是?”

    朱长驷稍感意外,击掌称赞:“娘娘说得真是妙啊!不愧是皇上的女人。”他脸色一沉,语带威迫:“可惜你醒悟得太迟,不会再有退路了。你现在只能听我的,按我说的去做。否则,你和你儿子的命就保不住了。”

    昌泰悔恨不已,曾以为朱长驷帮她只是想得到一世荣华,可现下看来,他的欲望不止于此,还有着更大的野心。她和儿子不过是他运筹帷幄的工具,借着他们母子实现他统治齐国的野心。会不会有那么一天,等他的政权稳定后,就会拿他们母子开刀,然后自己当皇帝?她不敢再往下想,实在太过可怕。昌泰见朱长驷转身欲走,一个念头如电光石火般闪过:此人绝不可留!她不及多想,迅速拔下发髻上簪着的一枚金簪,刺向他后心。

    朱长驷好似背后生了眼睛,侧身一避,一把将她手腕紧紧捏住,眼里透出恶毒的光:“娘娘你可别犯傻,凭你这点微末功夫是杀不了我的。你最好给我老实点,别忘了你和你儿子的命都在我手里攥着呢。”他猛力一推,昌泰重重跌倒在地。他扬声向外道:“来人!”

    芊月很快推门而入,见昌泰倒在地上,不由一惊:“娘娘。”连忙去扶她。

    朱长驷沉声吩咐道:“把你主子看好,别叫她做蠢事。”言罢,即推开床板钻入地道。

    昌泰无力地倒在芊月身上,哭得不能自已:“我当初真是瞎了眼,竟会和他这阴险狡狯的卑鄙小人合作,他真是害苦了我呀!”

    芊月无话可劝,只有陪她默默垂泪。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昌泰一直梦寐以求的尊荣瞬间破灭。她的贪心,不光害了她自己,还害了她的孩子。一切已经来不及,无路可退。与其搞得鱼死网破,同归于尽的地步,不如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或可得一丝喘息的机会。

    萧怿独自呆在朝霞台正殿里,用手轻轻抚摸着吕雯梅用过的器具,低低的声音里饱含温情:“雯梅,你一定要好好活着。为了你自己,为了你父母,也为了我,一定要好好活下去。你放心,我一定会想办法把你的病治好。”

    他不知,半开的长窗下,一个素衣女子正偷偷瞧着他。眼见他面容憔悴,睹物思人,心里难受得想要哭,忙用手捂住口,无声地跑开去。

    大将军府中,吕雯梅吃了点东西,安静地睡去。

    耿华看着女儿平和而安详的睡颜,似乎只有在睡梦中才能暂时忘记病痛的折磨。她怜爱地伸手摸摸吕雯梅的脸,轻声道:“好孩子,你一定要好起来,你的病会好起来的。”

    惠儿担心耿华身子,悄声道:“夫人,您回去歇会吧,奴婢会守着小姐的。”

    吕永拉拉耿华,道:“有惠儿在呢,梅儿不会有事,咱们先回去吧。”

    耿华感到身体倦乏,心知无力守吕雯梅一夜,只好答应了,叮嘱惠儿道:“你好好守着小姐。”然后随吕永悄声离开。

    惠儿守了不大一会,渐感困顿,便伏在几上稍作休息。她迷迷糊糊间,忽闻榻上有点响动,支起腰扭头一看,见吕雯梅的身体在被下有些扭动。惠儿忙起身看视,见她双眉紧蹙,樱唇微张,头部还时不时摆动几下,大有痛苦之状,又似烦燥不安。惠儿惊惶,怕她又要犯病,轻按住她乱动的身体,唤道:“小姐……”

    吕雯梅遽然睁开眼睛,眼中大放异光,蓦地坐起身,大呼“难受”,一把推开惠儿,跃下榻就往外跑。

    惠儿急叫:“小姐!”,迅速上前将即将出门的吕雯梅紧紧拽住。吕雯梅挣扎喊叫着将惠儿推倒在地,向外奔出。

    吕永和耿华在屋里听到声音,急急奔来,还未到门口,就见吕雯梅发疯似的跑到院里。二人吓一跳,赶紧上前阻拦,奈何吕雯梅力气极大,挣脱父母满院乱跑。

    吕永扶住差点摔倒的耿华,急得大喊:“快!快把小姐拦住!”

    几个家丁闻讯赶来,还未近吕雯梅的身,就见她不慎一头撞到了一面墙上,即软绵绵地歪坐到地上,一动不动了。

    吕永大骇,忙叫家丁七手八脚地扶起吕雯梅送进屋里,一壁吩咐家丁去找医者。

    惠儿吓得哭了,跪在地上不敢起来:“老爷、夫人,都是奴婢不好,没有看好小姐。”

    吕永和耿华只顾着查看吕雯梅的伤势,顾不上责备她。夫妻俩见女儿额前撞破了较大一层皮,鲜红的血从伤口处不断流出,令人触目惊心。

    耿华慌了神,心疼得直掉眼泪:“怎么会伤得这么重?我可怜的女儿呀1”

    吕永还算镇定,皱眉对惠儿道:“你跪在地上有啥用?还不快去找块干净的布来。”惠儿醒神,赶紧找了块净布递给吕永。他急忙用布给吕雯梅裹好伤口,以免她会失血过多。

    耿华急躁不安地道:“医者咋还不见来啊?”

    吕永慰道:“你先别急,医者应该就快到了。”

    耿华坐立不安,不时到门口张望。

    过了好半天,家丁终于领着一名医者匆匆走进来。

    耿华忙道:“你快给我女儿看看。”

    医者快步走到榻边,“呀”的一声惊问:“这位姑娘的头咋破了?”

    惠儿愧疚地道:“是我没看好小姐,才至小姐不慎撞到墙上受了伤。”

    医者将包在吕雯梅头上的布打开,一个铜钱大小的疮口呈现在眼前,不禁“哎呦”一声:“这位姑娘伤得不轻。”忙从药箱里取出伤药给她上了,又用净白布条仔细给她把伤口包好,随后给她把了把脉,默然不语。

    耿华急问:“我女儿到底怎样啦?”

    医者低沉着嗓音道:“这位姑娘的脉象还较平缓,只是有些微弱,跟身体虚脱有关,若再这样下去,可能会……”说到这,不再往下接了。

    耿华一颗心直直往下坠,忧急地问:“可能会怎样?”

    医者嗫嚅道:“在下说了,老爷和夫人可别怪罪。”

    吕永和耿华都感到不妙,心情一下子紧张起来。吕永尽量保持声音平稳:“你快说,我们不怪罪你就是。”

    医者思忖着说:“这位姑娘的身体已很虚弱,心肝五脏也已有所衰竭,很可能过不了多久,就会……就会病故。”

    太医声音虽不高,却直如五雷轰顶一般,夫妻俩和惠儿都大惊失色。吕永呆立片刻,颤声道:“你……你可不要胡说。”

    医者略感惊慌,欠身道:“在下不敢胡说,在下说得都是实话。”

    耿华哪能经受得起这样的打击,几欲昏厥,幸被吕永及时扶住了。她气得浑身颤抖,咬牙怒骂:“你胡说!你胡说!我女儿刚才还好好的,怎么会不行了?一定是你误诊,一定是!”

    那医者见她凶,吓得赶紧拎起药箱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