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祭祀(一)
孟元昭被罢免一事,很快就传到了宁和宫。 当时已入夜,孟锦云刚由环英帮着卸过妆,乍闻得此讯,不免大吃一惊:“他怎么会突然触怒皇上被罢免?” 进来报信的人是曹彬,他郁声道:“前几日皇上要太中大人办赈灾一事,可被派去的人在半路上遭到盗贼抢夺,财物损失不少,皇上才一怒之下罢免了太中大人的官职。” 孟锦云的日子本就不大好过,如今孟元昭被革职,更是雪上加霜。孟锦云心下一片哀凉,忙道:“快去传辇,本宫要见皇上!” 曹彬劝阻道:“娘娘,皇上正在气头上,您要是现在去,怕是……” “本宫不管!”孟锦云死死忍住夺眶欲出的泪,凄苦道:“本宫和太子的地位已经不稳,我不能再叫孟家有事了。”她说着就要出殿去。 要是孟锦云这般失态地去见皇上,岂不要惹祸上身。曹彬和环英都感惊慌,赶紧跪在地上拽住她裙裾求道:“娘娘,您现在不能去啊!” 孟锦云已顾不了这许多,用力挣开他俩的手道:“本宫不管,本宫不能坐视不管。” 环英拦住她苦劝:“娘娘,您现在要是过去了,万一皇上着恼,岂不遂了侯昭仪的心?” 孟锦云一想不错,终于冷静下来:“对,本宫是皇后,绝不能失了分寸,叫别人得意。”她稍稍思忖,对曹彬道:“你现在叫人去告诉国舅,就说不要气馁,只要本宫还是皇后,事情总会有转机。” 曹彬答应一声,出去了。 孟锦云又坐回席子上,憀然道:“本宫自当皇后起,本该顺遂才是,怎么这日子越过越难呢?” 环英慰抚道:“娘娘别烦恼,是人总会遇到点烦心事,以后自然会被解决的。” 孟锦云点点头,随手理了理衣襟。 韶华殿里柔和的灯影下,芊月正为刚刚沐浴过的昌泰往身上扑香粉,轻轻笑道:“这下皇后的日子可不好过了。有姓吕的丫头犯病,又有她弟弟被罢免,怕是晚上睡不安呢。” 昌泰穿着胭脂红的衣裙,映着同样娇艳的红唇,更增妩媚风韵:“尚书令这次倒是没叫本宫失望。” 芊月道:“尚书令大人是娘娘倚重的人,自然不会总是失利。” 昌泰声音里含了几分傲气:“他要是没点能耐的话,本宫当初何必要跟他合作。” 芊月应和道:“那是。”她为昌泰穿好衣衫,小心翼翼说道:“孟国舅已被皇上罢免,皇后这个时候应该最难过,娘娘要不要跟皇上说说,请皇上安抚一下皇后?” 昌泰一怔,转即明白了她的想法,道:“这的确是一个做人情的好机会。待会皇上来了,本宫会和他说,免得皇上总猜忌本宫跟皇后过不去。” 萧翁业过来后,昌泰即对他说了。萧翁业听了果然欣慰,说道:“朕看你和皇后一向不睦,没想到你也有贤惠的时候。” 昌泰揽着萧翁业手臂娇柔道:“从前是臣妾不懂事,以后臣妾定不会再惹皇后jiejie生气了。” 萧翁业心安几分道:“只要后宫能和睦,朕也能少点烦心事。” 第二日早朝过后,萧翁业去宁和宫安抚孟锦云一番不提。 这一日,天气晴朗无云,连一丝风也没有,萧怿为吕雯梅和舅舅的事感到气闷心烦,刚看一会书就看不下去了,将书卷起,搁在了书案一旁。 侍立在一旁的秋枫轻声问:“殿下还在为吕姑娘和国舅爷的事烦恼?” 萧怿郁然道:“是啊,我现在连看书的心思都没了。” 秋枫想着吕雯梅年纪轻轻就得了不知名的怪病,孟元昭又被罢官,心情亦不畅,劝慰道:“殿下别太烦忧,想吕姑娘人好,定会福大命大,病会好起来。至于国舅,只是没办妥公事才被罢免。皇上已说过,此事不会牵涉到殿下和皇后娘娘,请殿下宽怀。” 萧怿无奈点一点头,道:“但愿一切都可以好起来。” 这时,立在殿外的许宗源急急进来道:“殿下,皇上宣您即刻到章德殿去一趟。” 萧怿一听就感头痛,不耐烦地问:“我父皇没说叫我有何事?” 许宗源道:“没有。” 萧怿只好耐着性子去了章德殿,未及行礼,萧翁业就道:“朕叫你来,只想告诉你一件事。”他神色凝重道:“后天是先帝二十年祭辰,朕要带你和你母后,还有你的几位皇叔、兄弟到昭陵前祭陵,朝政上的事暂由丞相打理,你回去好好准备一下,明日辰时初刻过来。” 萧怿才知父皇叫自己来,是说自己祖父祭日的事,若非父皇提起,自己已把这事忘了,不禁大感惭愧,应了“诺。”正欲走,萧翁业道:“朕有些不放心那个吕雯梅,要不让她……” 萧怿忙道:“儿臣会把吕姑娘安排妥当的,请父皇放心。” 萧翁业脸色微沉,随即点了下头。 萧怿辞出殿,快步赶到朝霞台,一进大门,看见吕雯梅站在廊下逗八哥,惠儿则在旁瞧着,不觉露出几分笑色,走过去道:“雯梅,你今天心情不错嘛,在这儿逗八哥玩呢。” 吕雯梅微笑着回身说了句:“殿下,你来了。” 萧怿笑意转淡,道:“我是来向你辞行的。” 吕雯梅意外:“辞行?” 萧怿脸上微露难色:“后天是先帝祭日,我要随我父皇、母后到昭陵庙去,明天辰时走,大概三日后可以回来,只是我走了,有些不放心你。” 吕雯梅面露不舍之色,一转即没:“你放心去,我不会有事的。” 萧怿稍稍心安,拉住她的手道:“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他停一停,“我还要回去准备一下,就不能多陪你了。” 吕雯梅眼中一酸,想哭,却强自忍住,点点头道:“你去吧,明天我不能送你,请你多保重。”声音里满是柔情和眷恋。 萧怿依依不舍道:“我走了,你等我回来。”他欲松手,却被吕雯梅紧紧握住了,不由微微一怔,与她目光相触,见她眼神复杂地看着自己,想她是不舍得自己走,柔声安慰道:“别担心,我很快就会回来的。” 吕雯梅抑郁道:“我等你。”缓缓松开他的手。 萧怿向惠儿道:“你好好照顾吕姑娘,别让她有事。” 惠儿恭声道:“诺。” 萧怿向吕雯梅摆摆手走了,吕雯梅也朝他挥一挥手,待他欣长的背影在宫门口消失时,才垂下举起的手,但目光却没从宫门口移开。 惠儿忍不住道:“小姐,太子殿下已经走了。” 吕雯梅“哦”了一声,木然回神。 惠儿有些喜慰,又有些心酸地道:“太子殿下对小姐情真意切,奴婢看着也高兴,只是这样的日子何时才是个头?”她这话既指萧怿与吕雯梅的婚期,也暗示着吕雯梅的病何时才能好。 吕雯梅无语,只静立廊下,任飞花佛过身畔。 萧怿回到东宫,让许宗源并几个小黄门帮自己准备了一番.次日一早,他换上祭祀礼服,向章德殿行去。他刚迈进万寿宫的宫门,就看到有一些要随行的大臣都穿着祭祀礼衣,腰系大带。当然也有部分不走的大臣,都还穿着朝服,其中就有丞相瑾俨,正与一个身着祭祀礼衣的官员小声交谈。萧怿想着应该过去跟他打个招呼,便走过去道声:“丞相。” 瑾俨和那官员见是萧怿,行礼道:“太子殿下。”那官员识趣地退开几步。 萧怿关心道:“我听闻丞相近日身体不大好,可要注意保养才是。” 瑾俨已年迈,佝偻着背道:“谢殿下关怀。” 萧怿步入章德殿,见父皇和母后,以及自己的几位皇叔、兄弟都穿着祭祀礼服,各人神情凝重,唯独自己的堂兄萧承有点儿不以为然。萧怿略感不喜,向萧翁业和孟锦云恭谨行礼:“儿臣参见父皇、母后。” 萧翁业道声:“免礼。” 萧怿又与几位王叔、兄弟见了礼。 萧翁业问道:“时辰还没到?” 王安道:“马上就到了。” 萧翁业微一沉吟,道:“出发吧。”众人应声“诺”,随他依次而出。萧翁业出了殿,外面的官员齐向他行了礼。他唤了瑾俨一声,瑾俨忙走到他跟前。萧翁业声音微沉:“朕走后,你把朝务处理好。” 瑾俨欠身恭声道:“诺。老臣恭送皇上。” 萧翁业带着同行的王公大臣们出了宫,外面停了多辆马车,最引人注目的就是皇上和皇后乘坐的装饰华丽的驷马安车了。萧怿待父皇和母后上了马车,才登上后面的青幔马车。王爷们也均乘马车,大臣们则骑马。众人准备好后,王安扯着嗓子高喊:“起驾——”车马开始缓缓前行,后面跟着众侍卫随行。路上的百姓早已远远避开,做生意的小贩们都没敢出来,显得道路宽敞而冷清,只能听到车轮的转动声和嗒嗒的马蹄声。 萧怿掀开窗幔向后望去,见已看不见皇宫了,挂念着吕雯梅,心境难平。 一队人马离开了都城,渐行渐远。当行到山区时,由于走的是山路,坑洼不平,坐在马车里的人晃晃颠颠,很不好受,萧怿也感不舒服。忽闻前面马车里母后的声音叫道:“快停车,皇上不适。”萧怿一惊,跳下马车,快步走过去,见跟随在侧的王安已打起车帘,孟锦云扶着萧翁业正要下车,忙伸手扶他走下车子,关心地问道:“父皇,您哪里不适?” 孟锦云替萧翁业抚着心口:“你父皇胸闷难受,快叫人找个合适的地方让你父皇歇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