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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偷离

      孟锦云瞪他一眼,言之凿凿地道:“让茜儿做你的太子妃有何不好?论身份,她是你舅舅当朝太中大夫的女儿;论容貌端庄秀丽;论品性知书达礼,贤惠有德。无论在哪方面,都是太子妃的上上人选,何况你和她从小就常在一起玩,彼此间都了解,这是最好不过的,你该满意才是。”

      萧怿大急,扯住孟锦云衣袖道:“可是母后,她毕竟是儿臣的表妹,儿臣不能要她呀。”

      孟锦云甚感不快,撇开他的手,站起身道:“这是亲上加亲,你别愁眉苦脸的,高兴点吧。”她口气略和,“现在宫外有侍卫看守,你就受点委屈,待过些天你大婚的时候,你父皇自然就不会再让人看着你了。你要理解你父皇的做法,他也是不想让你总跑到外面胡闹,惹事是非。”她语调转怨,“你呀,咋就不能老实在宫里呆着呢?你要多看看书,多跟你父皇交流交流,尤其是朝政方面的事,你日后可是要做国君的。”

      孟锦云见萧怿仍呆坐在席子上,无奈道:“母后先走了,你好好休息。”她快走到殿门口时,回头道:“秋枫,你给太子拿件衣服换换,脏兮兮的,像什么样子。”

      秋枫应道:“诺。”从橱柜里拿出一套干净的衣服,走到萧怿身前道:“殿下。”

      萧怿郁声道:“你先放下吧。”他问:“秋枫,你说我现在该怎么办?”

      秋枫听他们母子谈话,了解到一些事情原由,见太子求解,有些为难地道:“殿下,奴婢不知道。”

      萧怿微微苦笑道:“我不该问你的,你如何会知道。”他默然片刻,叫秋枫离开,眼望窗外摇曳的树枝,心中更感抑郁。

      天气晴朗明媚,昌泰却悒怏不乐。她以为太子失踪找不到,是遭人所杀,给自己少了一大烦心事。偏他好端端地回来了,真是叫人空欢喜一场。

      芊月把窗前竹帘卷起,让阳光照进殿里。她走到昌泰身前道:“太子未死,只是他一时走运,不代表他总有好的时候,定还有机会。”她露出一点笑色,“为着这次的事,皇上又斥责了太子。只要他常惹出点是非来,皇上自然会越来越不喜欢他,他的太子之位就不会稳固。娘娘又何必为这点事不快?”

      昌泰舒坦了些许:“也是。本宫总还有对付他的办法。”她想一想,道:“对了,襄王新太傅的底细你可查清楚了?”

      芊月答得干脆:“已经查明了。他是个清静的人,与前朝后宫均无瓜葛,娘娘尽可放心。”

      昌泰心中一宽,点点头,翻阅起放在书案上的几卷医书。

      入夜,萧怿正坐在案旁心不在焉地看书,许宗源手捧一只纯银食盒走进来,满面带笑道:“皇后娘娘惦记着殿下,特意使人给殿下送来一盒点心。”他打开盒盖,从中取出四样点心来,乃是茯苓饼、栗子糕、蜜糖桂花糕和枣泥馅儿的糯米蒸糕。他道:“殿下用点吧。”

      萧怿没有看点心,而是盯着许宗源。他忽尔一笑,道:“你快把身上的衣服脱下来。”

      许宗源不明就里,还道是自己哪里得罪了太子,要受责罚,慌得连忙跪下道:“殿下恕罪。”

      萧怿皱起了眉头,道:“我又没说要责罚你,只是要你把外衣脱下来,没别的意思。”

      许宗源听太子不是要责罚自己,才松了口气,站起身来。但太子叫自己脱衣服不知是何意,一时不敢就脱,只一脸畏惧地看着萧怿。

      萧怿见他迟疑,不耐烦道:“我让你脱你就快脱,别磨磨蹭蹭的。”许宗源只好脱下外衣,萧怿把他的衣服换上,见他头上还戴着巧士冠,又道:“快把冠给我。”同时摘下自己头上戴的金冠。许宗源连忙摘下来递上。

      萧怿戴上他的冠,虽觉衣服穿上有点短小,不过天色已晚,应该不会有人注意。他看了一眼神色不定,只穿着单衣的许宗源,歉意地笑笑道:“委屈你了,几上那盒点心就赏给你吃吧。”他声音微沉:“我出去的事,你不得告诉任何人。如有人问起,就说我已经睡了。”

      许宗源惶惑地看着太子,应道:“奴才知道了。”

      萧怿不敢从有侍卫把守的正门走,他低首猫腰,趁着夜色偷偷从无人看守的耳门溜出了宫。他离宫数丈远,回头看看后面无人来追,方才心安。

      萧怿想着自己穿上许宗源那么个矮黄门的衣服,着实有点滑稽可笑。又想自己竟会改扮宦官偷跑出宫,实在是无奈之举。

      萧怿一路小跑着来到太中府门前,拉起门上的铜环叩了叩门。

      须臾,管家谢公打开了门,疑惑地看着萧怿,问道:“你是宫里的哪位公公?这么晚了,来太中府有何事?”

      萧怿想起自己是穿着黄门的衣服来的,就把头上的冠摘下来,道:“我是太子,不是公公。”

      谢公这才看清是太子,忙躬身行礼道:“老奴眼拙,不知是太子殿下,还请殿下恕罪。”

      萧怿不以为忤地道:“我穿这身衣服过来,你难免会认错,也怪不得你。舅舅他还没睡吧?我有事跟他说。”

      谢公略一思忖,道:“老爷这个时候应该还在书房里,老奴这就带殿下过去。”

      萧怿跟着谢公来到书房门前,谢公待要叫门,萧怿道:“你不用唤了。”他走上前,轻轻敲敲门。但闻孟元昭的声音在里面问道:“谁呀?”萧怿答道:“是外甥。”里面脚步声匆忙,门很快被打开。

      孟元昭讶异地打量了一下萧怿,便要行礼:“臣不知殿下夜里来访,有失迎迓。”

      萧怿忙扶住了他,道:“舅舅不必多礼,我此来是有点事要跟舅舅说。”

      孟元昭请他进屋,又道:“看茶。”

      “不用了,我说完就走的。”萧怿看一眼书案上摊开的几卷书简及笔墨,知道舅舅还在处理文书,觉得有点抱歉:“舅舅真是辛苦,这么晚了还在忙事情。我过来,倒打扰舅舅了。”

      孟元昭一脸谦恭:“不妨。为皇上做事是臣的责任,谈不上辛苦不辛苦,殿下有话,尽管讲好了。”

      萧怿稍稍犹豫,道:“听说舅舅已同意把表妹许配给我了?”

      孟元昭脸上微露狐疑之色,答道:“是这样。”

      萧怿思量着道:“我知道表妹她是个好姑娘,但她毕竟是我的meimei,如果真把她嫁给我,只怕我不能给她幸福,我想舅舅你也不想看到这样。”他端详了一下舅舅的神色,终于道:“我此来找舅舅,就是想请舅舅得便劝阻我父皇,打消让我娶表妹的念头。”

      孟元昭脸色一变,很快恢复常色,为难地道:“这是皇上的意思,臣没法拒绝。且此事已定下,难以再变更,还请殿下见谅。”

      萧怿急道:“可你是我的舅舅,你去跟我父皇说有何不可?”

      孟元昭面有难色,声音干涩:“话虽如此说,可臣已答应了皇上,若再反悔恐就不好了,请殿下别再难为臣。”

      萧怿知他是不肯答应的了,大感失望,只得道:“舅舅既有难处,那就算了。”他微微欠身:“告辞。”孟元昭欲送他,萧怿道:“外面凉,舅舅就不用相送了。”他感到很苦恼,想舅舅都如此,恐难再拒绝这门亲事。

      萧怿没走多远,就听孟茜的声音在后轻轻唤道:“表哥。”萧怿止步转身:“表妹,你怎会在这里?”

      孟茜眼里水汪汪的,眏着淡淡的月光微微发亮,她低声道:“你和我爹在书房里的谈话我都听见了,我知道这事你一定不愿接受,我爹不答应你的请求,的确有他的难处,还请你不要怪他。”

      萧怿轻轻拍拍她手臂,道:“他有难处,我可以理解,自然不会怪他。”

      孟茜欣慰一笑,转即垂下长长的羽睫,低低道:“我有一个办法,或可使皇上打消这个念头,但能不能成事,就说不准了。”

      萧怿一喜,急问:“什么办法?”

      孟茜眼底滑过一抹忧伤:“我现在不能告诉你,不过到时候你可能会知道。”

      萧怿感激道:“那就多谢表妹了。”

      孟茜因见表哥穿着黄门的服色,想他恐是从宫里偷跑出来的,忧急地道:“表哥你快回去,别让皇上知道了。”

      萧怿应了一声,道:“表妹,你也早点休息。”他想不管孟茜想到了何法,起码不用再为这件事感到太烦恼。

      孟茜望着他颀长的背影渐渐从视线里消失,心情也随之变得沉郁怅惘。

      这日,萧怿站在庭院中看几个杂役剪枝修草,王安过来禀道:“皇上宣殿下到章德殿议事。”萧怿猜想可能又是为自己的婚事,即便不乐意,也只能随王安到章德殿见父皇。

      萧怿进殿行过礼,见父皇气色不是很好,却头戴通天冠,身着缁色滚茜边万寿纹弁服,不知是何意?只听他道:“今早朕听你舅舅说,你表妹昨晚生病了……”萧怿惊问:“表妹生病了?她病得重么?”

      萧翁业眼中流露出几分失望:“不是很重。好像是夜里受风着了凉。这真是不巧,看来你和你表妹的婚事只能推迟了。”他声音一沉:“现在朕的身体每况愈下,有些事你要乘早。”

      萧怿明白父皇意下所指,应道:“儿臣明白。”他想到那晚孟茜跟自己说过的话,可能是故意生的病,为的是要让父皇取消他们的婚事,自感不是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