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三章
槟榔全身都在颤抖，抖得很厉害，像神经痉挛一样。她的心如被一根绳子拴在胸腔里，高高地悬着，也随着这阵痉挛不停地抖动。她感觉到全身就像大病了一场般地虚软，她说不出话来，只能摇头。这时，手里的手机铃让她的心更重地抖了下，她浑身一颤，呆滞地盯着手机屏幕，好半天才看清是母亲的来电，接通： “喂。” “槟榔，你现在马上回家，我有话说！”苏母用颤抖的声音说，还带着哭腔，听起来分外激动。 “妈，怎么了？”槟榔像猛然间清醒了似的，忙问。 “你回来一趟！”苏母说完，就把电话挂断。 “我回家一趟。”槟榔对康爵低道，看也没看他，回办公室拿包就走了。 一路开车回到家里，王姨给她开门，说母亲在卧室。她推开卧室门进去，只见母亲正坐在里面垂泪。她忙过去，蹲在苏母面前问： “妈，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苏母急忙擦干眼泪，拉着她的手让她坐下，和气但认真地说： “槟榔，你和冠玉分手吧！” “妈，你怎么……”槟榔想微笑，但笑容却僵在脸上。 “你和他不合适。”苏母虚弱地道，“今天他mama来过。那样的家庭和我们这样的家庭无论如何也不相称，他们那样的家我们高攀不起。更何况他还有那么优秀的未婚妻，就算你勉强嫁进去，也是会吃苦的。那样的人家，那样的婆婆，如果你真嫁进去，我也不放心，一定每天都会为你提心吊胆。婚姻不是儿戏，不幸福有再多钱也没用。你听妈一句话，和他分开吧，他不适合你。” 槟榔的脸色很难看，像发高烧一样地精神恍惚，如梦似幻：“凌太太来过了？”她用自己都听不真切的声音呆呆地问，她觉得自己就像一根弹簧，刚刚程太太那件事已经将她压缩到极限，而现在这股更强大的力量则彻底将她压坏了，她成了一根坏弹簧。 “槟榔，你没事吧？”苏母被女儿的这种表情吓坏了，忙问。 “哦，没事。”槟榔被拉回思绪，回头看母亲，居然笑了笑，起身就要走。 “你去哪儿？”苏母赶紧拉住她问。 “我去和他说清楚。你放心，我会处理的。”槟榔淡答，出门了。 站在电梯里，她的心还在咚咚地跳个不停。她靠在墙壁上努力地深呼吸平静一下，可心还在不停地颤抖。她觉得自己的脑子发昏，耳朵嗡嗡直响，她感受到了一阵从大脑向全身各处汹涌而去的无法抑制住的愤怒与无助，这感觉让她虚软。她走出大楼，竟意外地看见康爵正站在门口等她。她本想装作没事昂首挺胸，可脚下却不争气，高跟鞋一绊，险些摔倒。他赶紧扶住她，担心地问： “怎么了，你哪里不舒服？” “我没事。”她站直身体，推开他的手，“你怎么来了？” “我担心你。阿姨怎么了？” “没怎么，你回去吧，我现在要回去了。”她用微颤的手开车门。 “你不要开车了，我送你吧。”康爵跟上去，关切而紧张地道。 “不用了。”槟榔回身，冷硬地看着他，“还有，麻烦你别再跟着我，我想一个人静一静。”她说完，上车关门，把车开走了。 车子驶出社区，开到外面的大马路上，她打电话给冠玉。不久他接了，没事人似的笑道： “宝贝儿！” “你现在马上到我家来一趟！”槟榔冷得没一丝温度地对他说。 “怎么，这么想我？我等下要开会，晚上我再去找你。” “那就把会议取消，我现在马上要见你！”槟榔恚怒地道，愤愤地挂断电话，扯掉耳机，吐气想要将怒气吐掉，可无济于事。 冠玉又给她打了两个电话，她都没理，径直回到家中，跌坐在沙发上，她感到心力交瘁。十分钟后，她家的密码门打开，他从外面奔进来，关上门。他心里直觉肯定是出什么事了，从她惨白的脸色上他更加确定这一点。他走过来站在她身边，小心翼翼地问：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出什么事了？”她抱胸嗤笑了一下，霍地从沙发上站起来，瞪着他说，“你还好意思问我出什么事？凌冠玉，你妈太过分了吧？居然找到我妈家跑去对我妈说三道四，她到底想干什么？我和你在一起这么久，我对所有人都一忍再忍，你爸你妈、程雨逢、还有程雨逢她爸妈！程雨逢她爸妈居然过分到跑到我餐厅来对我颐指气使，今天她妈刚进来上前就给我一巴掌！我够能忍了！你以为我的忍耐是因为我怕他们？开玩笑！我这些年什么人没见过，我怕谁？我是为了你才不停地忍耐。可你倒好，又是顾忌程雨逢难堪，又是怕你爸妈被你气坏身子。从你向我求婚到现在已经两个月了，正常人要结婚，现在都已经开始准备婚礼了。我是为你着想才一直没逼你，但是凌冠玉，我现在发现你好像对要和我结婚的事并不坚决，不然你不会都两个月了，还是要我一等再等。所以我现在要告诉你，我的忍耐力已经被你消耗光了，这种日子我已经过够了，我不想再在你和程雨逢之间折腾了，我受不了了，所以我们分手吧！” 冠玉呆滞地看了她两秒，既慌乱又生气，大声道： “分手？你要和我分手？这种话你怎么可以随便说出口？我为你付出那么多，我那么爱你，我不惜打乱我自己的人生计划，我甚至愿意为你放弃一切，你就这么轻易地要和我分手吗？” “怎么？你现在是把造成你所有混乱的原因归咎在我身上了？你是想说是我把你放在现在这种进退两难的境地上？是我让你背叛程雨逢，是我让你反抗你父母，是我把你们凌家搅合得乱七八糟，你是这个意思吗？”槟榔蹙眉盯住他，冷冷地问。 “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冠玉同样颦眉看着她，他感觉到她这次是真生气了，心里多少有点胆怯和不安，他一时不知该怎么劝慰她，便按住她的双肩把她扶到沙发上，“来，你先别生气，先坐下。我没想到我妈会去找你妈。”他也跟着坐下，还在搂着她，“我没想到她会这样，看来她是想固执到底。你说雨逢她妈去找你了？” “哼！不止去找我，还当众给了我一巴掌！”她抱胸呆滞地望着前方，冷笑一声。 “太过分了！”他怒从肝起，摸着她的脸，问，“让我看看，打哪儿了？” 槟榔推开他的手：“我妈没告诉我你妈是怎么说的，但她说了，让我和你分手。” 冠玉一阵沉默后，开口道： “这个我早就想好了，可现在看来这个计划也该实施了。阿姨那边我会亲自去替我妈道歉，我会好好和她说，让她同意我们结婚。至于我妈那边，我也不想再劝她，明天我回家去把户口簿拿出来，我们去登记，不管他们是不是同意，我都会和你结婚。而且我们结婚后搬出来住，那样见面的时间也不多，你就不会受气了。等到我们结婚以后，雨逢自然就会死心，程家也会死心，大不了两家不再来往，对我来说也无所谓。” 槟榔没想到他把计划做得这么周密，有些吃惊地望着他。他停顿一下，看着她说： “如果不出意外，后天上午我们就可以去登记。” 槟榔没说话，她还是觉得很不安。冠玉便赔笑道： “你就别生气了，消消气，别和雨逢她妈一般见识。” 槟榔还是不说话，这次连看都不看他。冠玉便拉过她的双手，让她面向他。她还是不肯看他，他就伸手将她的头转过来让她看他，笑道：“哎，你看过猫洗脸吗？我做给你看！”说罢，伸出舌头在手掌上虚舔两下，开始在脸上蹭，像只猫。 槟榔看他这个样子觉得相当滑稽，扑哧一笑。他就拉着她的手，嘻嘻笑说： “好了！笑了！不生气了！” “谁说我不生气了？！”她甩开他的手，敛起笑容，“我都快被气死了！” “那我再洗一次给你看。”冠玉又伸出手掌，在上面虚舔两下，这次居然伸手开始往她的脸上蹭，边蹭边学猫叫，“喵！不生气了！喵喵！不生气了好不好？” “你干什么！”她一边躲，一边推他，还一边笑，“你别摸我的脸，你别闹！讨厌！”她狠狠在他身上打了下，停了停，更用力地打了下，再停了停，接着十分用力地在他身上连打三下。 他始终没动，等她打完，他伸臂将她搂进怀里，低声道歉： “对不起！” 槟榔突然抱住他哭了，泪眼朦胧，不住地抽泣。他吓一跳，急忙轻拍她的背，哄道： “乖乖的，别哭了！他们太过分了，居然这么欺负我老婆！把我老婆都欺负哭了！乖哦，不哭了！等以后我们结婚了，谁敢再欺负你你就往死里欺负她，一直到你满意为止！” “要是你妈欺负我呢？”槟榔哭着问。 “那……”冠玉想了想说，“如果我说让你去欺负我妈，你说不定会觉得我是个混蛋。不过你放心，如果我妈再敢欺负你，你就欺负我，往死里欺负我，一直到你满意为止。然后我就去告诉我妈，她再敢欺负你，你就欺负我，那她以后就再也不敢欺负你了。” 她“哧”地笑了，推开他：“无聊！”擦干眼泪。 “我是很认真的。”他拉着她的手微笑，“无论谁反对，我都不在乎，我只在乎你对我的看法。这辈子，除了你，我谁也不会娶！”他真挚地道，说这话时他是很坚定的。 槟榔望着他，她的心里又重新燃起了希望，她觉得她头顶上那片阴霾的天空突然投射出一点光芒，照亮了她的心。冠玉再次将她揽进怀里，紧紧地抱住她。 手术虽然顺利结束，但孟太太还需要住院观察几天。下午，全家都围在病房陪她，雪庭倒水递给坐在床上的婆婆，笑道： “妈，喝水。” 孟太太含笑接过来：“我已经没事了，你们几个各干各的去，不用都围在这里。” “是啊，你们四个都走吧，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孟雄也说。 “你也去上班，我没事了，这里有林嫂。” “爸，你回去上班吧，我陪着妈。”楚琳道。 “我和大嫂在这儿，你们都去上班吧。”雪庭对孟轲兄弟说。 “不用，雪庭要拍戏。琳琳都出来一天了，回去看看孩子。”孟太太全部拒绝。 “我没关系，我今天是晚上的戏。我在这儿，大嫂你是该回去看看孩子了。” “你们都走吧。”孟雄说，“雪庭的脸色一点都不好。” “是啊，雪庭，你的脸色怎么这么差？”孟太太问，使众人的目光都落在她脸上，“你是不是不舒服？” “没有，我没事。” “她可能是太累了。”孟辙代为解释，“从昨天下午一直到今天上午连续不停地拍戏，然后就直接到这儿来了。” “那赶紧回去好好休息，看起来这么憔悴。”孟雄说，“琳琳，你也回去看孩子，不用在这儿，我在这里陪你妈。” “你不用上班了？”孟太太问。 “我四点钟有个会，到时候再回去。”他接着对子女们道，“你们都走吧。” “那我五点钟再过来。”楚琳说。 “不用，我又没事，你们想来就明天再来吧。雪庭不要总来这么勤，那么忙，有时间多休息。你的脸色太差，别把身体搞垮了。” 雪庭微笑，孟辙就道： “那爸妈，我们先走，明天再来。”说罢与兄嫂走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