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泥牛
羽驰军与东境王图格周旋了十余年,沈雀欢对图格这个人可以说十分的了解,他Y险狡诈善于混淆视听,甭说别的,天灾地震这样的事,如果发生在大樾,都是一国之君先要站出来写罪己诏,祭天祭祖后往往要斋戒七七四十九日,来向天下人赎罪的。 图格倒好,直接赖到了大樾旧主的身上。 沈雀欢失笑道:“图格以为英宗会顺着他的话,追加明宗之过吧?” 祁霖玉望着烛火映在窗棂上跳动的影子,沉吟了一下,叹道:“英宗是位难得的明君,别说他不知道铁矿所踪,就算他知道,也不会应一个蛮夷小国的要挟。” “所以,大樾对东境开战了?” “你与东境打了这么多年的交道,可听说过建昌年间大樾与东境有过交锋?” 沈雀欢垂目想了想,忽然道:“祖父好像说过,与东境的冲突是景历元年之后才有的,那时候东境出了一位擅长布阵的将军,就是忽别。” 祁霖玉笑着点了点头,“英宗时期东境根本没有能力应战,却不是因为没有可靠的将领,是因为英宗下令在渠延设营,驻兵三十万。” “啊。”沈雀欢不由用手扶额,是啊,祖帅明明同她说过,羽驰军的存在是为了震慑东境国,她怎么把这件事给疏忽了。 “羽驰军进驻渠关的那一年,英宗也将国境内其他军营打乱重组,分成了如今四方对阵的局面,包括掌控羽驰军的江家,璋军的慕容家和镇南军的王家,都是英宗在当时提携的新锐力量,特别是你们江家,在建军之初就封江帅为都督,权利比藩王有过之而无不及。” 沈雀欢微微点了点头,其实事到如今,就算羽驰军变成了效忠军,它也是整个大樾规模最大的一处战备军。可见当时英宗对付东境的决心。 祁霖玉却说:“其实江家所授军命远不止是守家卫国,更重要的是在东境国外围成了一个密实的大网,七年时间里,羽驰军截获东境密探千人之多。” 截获消息才是英宗的真正目的,敌明我暗正适合以静制动。想必英宗在这些密探的口中打听到了不少消息。 在这种高压迫的调查之下,沈雀欢实在无法相信,铁矿囤积在哪里仍然是个不解之谜。 沈雀欢给祁霖玉倒了杯茶,沉吟着说:“祖帅说过,引起战争的原因不外乎两个,利益和仇恨,东境对大樾却是两个原因都占了,战争是不可避免的。” 过去,现在,或是将来。都不可避免 祁霖玉的目光在沈雀欢的脸上逗留了一会儿,才道:“英宗确实没有发现有关明宗利益集团的更多真相,却在当时发现了一个线索,东境王图格和图格的父亲,就是当年与明宗里应外合,极力促成铁矿开采的关系人物,而为了巩固和确保这层关系,图格曾向明宗进献过十位少女,这十位少女被明宗安置在了亲信和与开矿有关的涉事官员身边。” 就如同流入大海的十条小毒鱼,你永远不知道她们游去了什么地方,繁衍了多少后代,会在何时何地释放她身上的毒Y。 沈雀欢脸上的血色褪的干干净净,随后一副火眼金睛的模样咄咄*人地问祁霖玉:“十个女人?那这些人都找到没有?” 祁霖玉面无表情,摇头道:“谈何容易。” 沈雀欢愕然的望着他,这些人如果活到现在,可都是为人祖母的年纪了,那她们的子孙后代,岂不都有可能成为东境人的J细?沈雀欢只觉得从心底泛起一阵寒意,“怎么会这样……” 祁霖玉安静的搂着她,似乎是有了依靠,沈雀欢忽然感觉到无边无际的疲惫,从全身各处叫嚣着袭上来,她觉得头上有千斤重,轻轻的靠在了男人的肩头。 “别怕。”祁霖玉想到她从小就仇视东境人,现在却告诉她,东境J细早就在她所保护着的家国里生根发芽,长达五六十年的潜踞,在未知的地方蚀骨挖心,甚至会混淆大樾臣民的子嗣血统。 她想到军人有着异于常人的信念和坚守,让她接受这一切,其实很残忍。 祁霖玉颇有些感怀,缓缓的道:“我不知道英宗当年得知这一切的时候是什么心情,父亲和我提及此的时候……”他自嘲的笑了笑,“我感到恶心,想离开。” 沈雀欢想到他的身世,想到荣王府,想到刚刚他说到,太后和荣王都是东境人,她忽然意识到,祁霖玉所背负的种种,可能与这十个东境女人有莫大的关系。 她歪着脑袋看他,他精致的轮廓在灯影下Y晴不定,明明是冷硬的气场,唯独对她体贴温柔,“你……就是因为这样被过继给荣王吗?” 从英宗到景帝,即便知道泥牛入海意味着什么,还是会尽帝王的责任,不论多久,付出多少代价,都要将这些人挖骨连筋的揪出来,因为这些人将要腐蚀的是大樾朝的国本。 既然荣王的身份已经确认无疑,沈雀欢怀疑,景帝将祁霖玉过继给荣王,也与这件事有关。 她直言不讳的问出来,越想越觉得这种可能性很大,看祁霖玉的目光就越加的怜悯。 祁霖玉失笑,她所思所想从来都这么轻易的出现在眼睛里,自己常常混迹在朝廷和商贾之中,反而不太习惯这样的直接。 “的确有关系,可也不止因为这些。”他挪了挪身子,重新将沈雀欢搂住,说道:“英宗当年为此设立了一个秘密的调查组织,分为三宗,一宗混迹于江湖中,从武林的角度展开调查,一宗融入朝中重臣宅府,专司内宅之辛,另一宗参商成贾,游走于四国之间,从市井中挖掘消息。” 沈雀欢听到“参商成贾”时,自然而然想到了朋来阁。她望着祁霖玉,用探究的眸子打量他,纤长浓密的睫毛像蝴蝶的翅膀轻轻地颤着,祁霖玉看着这样的她,无可奈何地叹息一声,承认道:“你猜的不错,朋来商号的前身就是英宗时期的商宗,而我和父亲也的确在为皇上调查与东境J细相关的事。” “荣王?”沈雀欢眉毛一挑,稳稳的抓到了关键点,“皇上不知道荣王爷是东境人吗?……不对啊,皇上若是没察觉也不会将你过继给荣王啊?……为什么皇上仍然把这件事交给荣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