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3:重逢(下)
可能是因为明天就要离京了,王录从隆川大营带回来的那些黄巾兵,陆续出府置办物品准备带回营里去,防卫就相对于平时松懈了很多。沈雀欢和甫占的身手都不错,几乎没费什么力气就到了王家外院。 甫占还掏出一个事先准备好的地图,轻车熟路的找到了胡英归所住的偏东的厢房。这个时间外院客房都静寂无声,胡英归的院子相对比较偏僻,一个小兵卫哼着南境腔,在扫院子,一个中年仆妇忙忙碌碌的在晒被子,沈雀欢和甫占对视一眼,很默契的各司其职,当那不成调的唱腔戛然而止时,中年仆妇连叫都没叫出声,就被沈雀欢一记手刀敲晕在地。 只是两人刚从对方那里看到“搞定”的眼神时,两支羽箭就穿破了窗户纸一前一后的朝甫占和沈雀欢的方向而来。 两人堪堪躲开,均是狼狈之态,而第三箭和第四箭接踵而至,这一次并不是针对两个人,而是齐齐朝着沈雀欢的方向而来,沈雀欢躲过了第一箭,却被第二箭刮伤了手臂,鲜血渗透衣服料子染红了一片。 甫占看在眼里,不觉心惊,胡英归虽然伤了眼睛,却能凭着两个微小的声音确定出他和沈雀欢所在的方位,根据两人的接招反应又迅速判断出了相对于较弱的一方,并且毫不留情的双箭齐发。这是敌强我弱时惯常的解决办法,先集中消除一方,从而使自己和对方势均力敌。 幸好沈雀欢深谙胡英归的套路,在躲过第一箭的时候就已经防备着第三箭和第四箭了。 甫占立刻闪身到了沈雀欢身边,压低声音问她:“怎么样?”一脸自责。沈雀欢胳膊肘顶了一下甫占,意思让他闭嘴。 甫占也收起了轻敌之心,放轻步子朝房门口潜去,沈雀欢张了张嘴,想提醒他一句,话到嘴边很不合时宜的露出了一个戏谑的神色,好像放好了陷阱等待着小鸟入笼似的。 以沈雀欢对胡英归的了解,接下来可有甫占受的了。 果然,甫占的手刚贴上门板,门缝一线之中忽然刺出薄如蝉翼的利刃,甫占灵巧躲过,膝盖顺势要把门给顶开,这是练武之人常用的路子,没想到膝盖还没碰到门板,又一把匕首从里头刺了出来,要不是甫占躲得及时,他的一条腿此时已经废了,而且他躲的也是拖泥带水,膝盖外侧的皮rou已经被利刃削掉了一块。甫占怒火攻心,闪身直接破窗而入,只听“啊”的一声低呼,沈雀欢连忙跑过去瞧,就见甫占左肩以及半个后背,扎着密密麻麻的小钉子。 沈雀欢刚要发笑,刀锋已从她右侧刮风而至,沈雀欢下腰躲闪,“咚”的一声,她旁边的砖墙被削铁如泥的佩刀切豆腐似的切下了半块,沈雀欢从小和胡英归过招,知道自己硬碰硬讨不到好处,就借着地势的便利连滚带爬的躲到了院子里的水井后头。 以沈雀欢对胡英归的了解,他必定会先来解决自己,等甫占缓过劲儿来他只能是腹背受敌,所以沈雀欢还没在水井后头趴稳,胡英归就轻巧的从破损的窗户里头跳了出来,直直朝着沈雀欢的方向逼近。 沈雀欢扒着井沿,就见到了身长玉立、眉眼轮廓刀削斧裁一般挺括的胡英归,忽然间就热泪盈眶了。 可胡英归却不知道面前之人是谁,沈雀欢只觉得头顶罩下一片刀影,夹裹着风声罩顶而来。沈雀欢大喝一声:“停。” 就像曾经无数次,或暗着偷袭,或明着比试,武功套路偷jian耍滑统统不成之后,求饶耍赖似的喊出的声音一模一样。 霎那之间,胡英归脸色就变了,生生将刀锋拐了方向,因为急促的催动内力,嘴角立刻顺下一股红血。 沈雀欢连忙爬起来:“师兄……” 胡英归整个人僵住。目力能及之处,一个熟悉的身影立刻来到了他的面前,他一把就钳住了来人的肩膀,沈雀欢“啊呀”一声:“疼疼疼疼疼” 胡英归眉间就是一松,“二浅?真的是二浅?”无论大伤小伤,喊疼必然喊够五声,也只喊五声的臭小子。 胡英归喜不自胜,一把就将沈雀欢拥在了怀里,男儿泪夺眶而下,“你活着,你果然还活着……” 在渠延大营,相熟的人都叫江浅为二浅,一则她总和刘二英混在一块儿,二浅、二英,叫起来朗朗上口,二则她总做一些让人觉得犯二的事,比如校场练兵最紧张的时候,从怀里掉出一个包子,而结结实实挨了十军棍,比如仿实战对决时,被江深俘虏后自告奋勇的去给自己人下泻药,结果被江帅吹起胡子追着打了好几圈。 沈雀欢仿佛又看到了自己无忧无虑的日子,她觉得当男人真好,想干什么就去干什么,生气了就发泄,委屈了就骂人,恨东境人就去战场上痛痛快快的杀一场,不喜欢京都就天高皇帝远的呆着,十几年都不回去一次。 最初只是有些鼻酸,可胡英归的胸膛太熟悉了,一年来所有的隐忍和委屈一股脑都袭进了脑子,她忽然就不想忍了,痛痛快快的无所顾忌的呜呜哭起来。 她一哭,胡英归身上反倒一僵,他有点不确定的把沈雀欢给隔开,又放低姿态眯缝着眼睛想要使劲看清楚她的样子。 沈雀欢对胡英归这副样子很陌生,连忙问他:“师兄,出什么事了?” 胡英归看不清她,干脆拿手摸着她的脸,沈雀欢明白了,他这是在确定是不是真的江浅,“你不会连我的声音都听不出吧?”沈雀欢有点气恼。 而站在两人身后五步之遥的甫占,脸都绿了,见到胡英归之前他觉得一些无关紧要的细节还是不要转述给他家王爷,以免节外生枝。可他肩膀和后背密密麻麻的刺痛感提醒着他,有些事还是描述的越详细越好。 胡英归摸了半天,终于肯定了面前的人是货真价实的江浅,忽然眉毛一皱,一巴掌呼在沈雀欢脑门上,呵斥道:“你刚才哭的怎么像个娘们似的?” 沈雀欢张口结舌,有点心虚的略略别过了脸,“是……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