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3:立规
宋管事头埋的更低,汗从头发上顺下来。“啪嗒啪嗒”的往地砖上砸,其他人更是大气儿不敢出。 人人都以为已经结束了,没想到这才刚刚开始,沈雀欢侧坐回椅子里望向刘保:“刘总管,话既然说道这儿了,我倒是又想起了一件。” 刘保恭身:“请三小姐直言。” 沈雀欢犹豫了一下,问刘保:“府中每院是不是会分拨月银?” 只听刘保道:“府中各院每月都有相应的月银,老安人、侯爷和老夫人每月拨五十两,各房老爷、夫人每月拨四十两,各房公子、小姐拨三十两,在府里住着一位姑小姐和两位表姑小姐,都是二十两的份钱,各姨娘也是二十两的份钱。” 这只是府里给各房的月银,像大房那样有官饷,在外头也有铺子和田产的,月钱银子只是小小的一笔数,可能都不够打赏下人的。 沈雀欢又问:“一直是这种拨法?还是隔些年有所调整?” 刘保答:“十年里调整过两次,每次调整各院儿均上拨三两。”说到这儿,刘保眼中忽然闪过一抹精光,他似乎明白了沈雀欢接下来要说什么。 果然,沈雀欢脸上现出浅淡的笑意,仿若无意道:“既然是这样,还请总管将我父亲十九年未领的月银核算清楚,差人给他老人家送过去吧。” 此话一出,屋子里不管是跪着的还是躬着的,都是大大的一惊,十九年月银,按如今的钱数计算怕是要一万两了。 可是刘保心里却清楚的很,三小姐这笔钱要的是名正言顺,如今侯爷对外的说辞是“二老爷休学归家”是“休学”不是“出走”,那这十九年的月银自然是要给人家补上的。 刘保施了半礼:“这件事老奴不能做主,还得去问过侯爷。” “好。”沈雀欢不急不徐的说了句。 对侯爷来说,一万两银子不是多大的数,只是需要人去提个醒罢了。 宋管事赔了十足十的笑意跟着刘保退出了雏云阁,刚出了院子,便觉得冷风刮得她透心的冷,抹了额迹才知道自己出了一脑门的汗,她碎步跟在刘保身边,小声道:“这三小姐可真不是好相与的。” 刘保提点她:“当务之急先把园子给倒腾出来,我知道你这些年从里头得了不少的好,侯爷虽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老安人那头要是发作起来,可是你我都兜不住的。” 这个宋管事与刘保算是干亲,她犹豫着问刘保的主意:“别人倒不打紧,但如今四房也住在那儿,还有魏家的姑小姐,也不是好说话的……” 刘保睨了她一眼:“版图上画的明明白白,三房住在哪儿四房住在哪儿,都是有规制的,你开了先例让人家混着住,里头出了披露还得算在你头上。” 宋管事不禁肃了肃身,还是觉得为难,刘保也知道让她一个人担这件陈年的积垢,算是难为他了,思忖了一下道:“这样,我找人重新做一份版图,你去给老安人过目一下,得了老安人的同意,我便替你去和侯爷说,你拿着老安人和侯爷两位的尚方宝剑,定能把这件事办成。” 宋管事这才有了几分欣喜,刘保瞧她沉不住气的模样,不禁冷了脸:“我提醒你,那院儿里头的尹奴,你抓紧寻个错处给弄出来,我知道老夫人待你不薄,但也别一个劲儿的巴结,回头把自己弄成了锅灰。” 宋管事连忙陪笑应是,她以为在老夫人身边伺候的嬷嬷,怎么都该有几分道行,可今日见她被三小姐揶揄得屁都放不出一个,还害自己跟着惊心,心中已经打定主意去回了老夫人的情,另换别的妈子进雏云阁来。 刘保和宋管事走后,雏云阁正屋里的气氛更是落针可闻,沈雀欢只管坐在上座喝茶,红芷站在前头拿指头点了点:“你,你,你还有你,还有后边儿的两个留下,其余的全都回管事处述职吧。” 尹奴眼睁睁的瞧着三个一等丫头退出去了俩,老太太安排进来的一个二等丫头和一个三等丫头也都没逃过筛选,刚还满满登登的屋子,此时只留了她、秋絮和二三等丫头六人。 沈雀欢合了茶碗,素手坐在椅子里,在每人脸上深看一眼,才正色道:“从今天起,你们几个就是我院子里头的人了,我只一句话要提点你们,门里门外要择得清,关起门来便要遵循我的规矩。” 众人齐声道:“是——” 沈雀欢说:“我的规矩不多,且只说一次,第一,雏云阁唯一的总管事便是我身边的红芷,她吩咐下去的话和我亲自吩咐没有差别,一应巨细也都由她示下。第二,二等丫头里每日只半个时辰能在内院中打扫,如过时停留或不经允许私自进入的,不必经过府中管事,我自会亲自遣你们出府,第三,三等丫头不得进入内院,小厨房膳食红芷待会去挑一个上手的仆妇负责,不必丫鬟只手。” 沈雀欢一席话说的轻且缓,众人却碍于她的威严,全都是俯首聆听状,待规矩立完了,沈雀欢也显出了一丝疲态,挥了挥手说对红芷说:“其他的事你安排吧。”便让大家都退出去,屋子里只剩了她和陈南枝两个人。 尹奴在屋里不敢和沈雀欢对话,到了外头连忙问红芷:“姑娘,刚才小姐还没给老奴安排事宜,您看老奴以后……” 红芷恍了一下,有些为难,半晌才说:“小姐的心思我也不好揣度,但也没有为此等小事去烦扰主子的道理,这样吧,你暂且在内院外二门里寻些差事做吧,左右别进院子就成了,说不定哪天小姐想起你来,就给你安置了。” 内院外,二门里?这便是三等丫头的待遇了? 尹奴脸上的色彩变了又变,但瞧着今天的形势,打死她也不敢在小姐面前说那个“不”字了。 没一会儿陈南枝也从正屋里走了出来,她轻轻咬着唇,仿佛在决定什么,又仿佛满心羞愧。 红芷走进来,犹豫着问小姐:“奴婢瞧着陈姨娘不是管家的料,您干嘛这么提携她呢?” 沈雀欢恢复到了那副惫懒的模样,道:“老爷的脾气,除非是靖安王给他送女人,否则这晏安城里还没谁能强迫得了他。” 红芷帮她拆头上的珠钗,好奇:“小姐的意思,老爷的后院儿一时半会还添不了人?” 沈雀欢点了点头,思忖着昨晚在长儒那说的几件事,心事重重。 红芷不便打搅,收拾好东西就要退出去,临出门前又问了一嘴:“小姐,是不是也让秋絮姑娘进屋来伺候?” 沈雀欢点点头:“以后让她在书房伺候吧,她有点功夫,你对她客气点儿。” “功……功夫?”红芷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又想到之前被人窃听的那档子事儿,忽然瞪大眼睛道:“小姐,你该不是把那个……” “对,我把那个听墙根的留下了。”沈雀欢斜了红芷一眼:“重要的棋子总要放在重要的位置上来。” 红芷还是惴惴的,“小姐,你这又是什么招数?” 沈雀欢轻笑,神情里带着些许狡黠:“知己知彼?只是还欠点儿火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