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九章 康熙VS敏芝(一)
敏芝在储秀宫应付良妃,养心殿的康熙在龙涎香的迷雾中和空气说话:“她是这么说的?一字不差?”空气里的声音恭敬中带着肃穆:“回主子的话,一字不差。” “你确认她和胤禩都没有看过信的内容?”“回主子话,确认。”声音依然平稳。康熙点点头:“你们继续做事,务必巨细明遗。”“嗻,奴才领旨。” 空气中的声音消失之后,康熙好像嗔怒又好像来了兴致:“嗻女人,好大的胆子,吴书来,她现在在太后哪儿?”吴书来从边上闪出:“回皇上,廉郡王妃这会儿已经到储秀宫了。”康熙喟叹:“她们婆媳却是和睦,只是不知道,以后会不会一直怎么和睦呢?良妃的性子,软了啊。”吴书来数着浮尘上的毛毛,一脸肃穆。 半响以后,康熙起身:“摆驾。”吴书来浮尘一抖:“嗻。” 这时敏芝正在内室陪良妃说话,康熙的突然驾临让她一下子乱了方寸,家里那些个东西,果然不是佟小姑娘的嫁妆,却是整匹整匹的雪白绢布,整整两大箱。 另外还有一箱白釉瓷器,从瓷碗到花瓶,一水雪白。一箱子散碎珠宝,珍珠,翡翠象牙块之类的,看着都是毛坯。 胤禩看了这些东西,眉头皱得跟铁疙瘩似的:“这些都是内廷造办处每日收到的毛料,经过工匠制作之后才能供应内廷使用。 敏芝错愕:“皇阿玛送这些东西过来,难道是让我自由发挥来着?伸手拂过那些白绢,入手清凉顺滑,的确是最上等的内廷用品。 敏芝转头对胤禩笑:“皇阿玛把这些东西送给我,都是我的了?我可以随便处理?”胤禩不明白她的兴奋:“自然是你的,只是这些东西,都是不得用的。” 敏芝让人剪了一些送去东庄,让实验室研究什么颜料画上去不会褪色。现代有丙烯颜料,可是敏芝不知道配方,只能把要求提了,让专业人氏去研究。 至于那些珠宝的毛坯,敏芝一时还不知道怎么处理,和瓷器一起,一股脑儿全部堆进了仓库。 敏芝想得很简单,古代没有手绘,自己除了画画没有其它才艺,那就把画画发扬光大吧。 反正现在多了年希尧和郎世宁一个浪漫主义掰写实的画家和土生土长的中式科学家。从旁相助,只要花时间,这点都是小事情。郎世宁现在每天白天在康熙的画院里上班,晚上就住在东庄的单身宿舍里。 他对东庄实验室里研究的项目非常着迷,听说敏芝要找一种能够画在布上不退色的颜料,他瞬间两眼放光,把自己脑子里那些个油画的经验一股脑儿挖出来和老技师们分享。 不但郎世宁来了,在他的带动下,京城那些个传教士都知道了京城有那么一个地方,有人提供免费食宿。因此下了严令,一旦发现有传教的苗头,包括郎世宁之内,所有人立刻驱逐,他们可以保持自己的生活习惯,包括用刀叉吃饭,诵经和祈祷。 敏芝曾经和郎世宁深刻讨论关于信仰自由和个人隐私的问题。 由此她发现,中世纪西方启蒙运动发生之前,西方人对于自由的认识够透彻,但是个人权益方面却是无限偏执。个人权益放大,他人权益却不在他们的考虑范围之内。 为此,敏芝严正告诫他:“这里是大清,这里所有一切,人事物,都受皇帝陛下的节制。这里百姓所有的信仰不是神,而是人。 不要妄图用你的思想去改变这里人的思维和生活习惯,一旦发生冲突,你将像你的耶稣圣主一样受刑而死,汤若望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你信灵魂永生,我信权利永恒,你若想蚍蜉撼树,灭亡的一定是你。 郎世宁屈服了,由他管束着大批洋人,敏芝虽然不放心,但看在他们所能带来的经济利的面子上,敏芝决定借用胤禩的名义,给他们庇护。 这些事,都是刚刚才开始进行的,胤禩没有支持也没有反对,反而是敏芝自己心里充满了忐忑,她这只蝴蝶又在扇翅膀了,会不会有危险,会不会万劫不复?想着那些离开东庄不知去向的人们,未来能回来的,能有几人呢? 还好,牧仁还在,柯安走了,他带着剩下的人每天训练,工作。劳动力锐减,农户们的压力增大,好在胤俄一早预见到了这个情况,前几天,东庄来了一批新人,一水的蒙古人和满人,一个汉人也没。看到他们,敏芝终于明白,所谓背靠家族是怎么样的情景。 而且胤俄说了,这些都是家生奴才,嫂子该怎么用就怎么用,不用有顾忌。敏芝傻愣愣地看着这些爷们儿:“家生奴才?自己家什么时候才有家生奴才呢?眼睛飘向喜鹊和牧仁,革命尚未成功,同志还需等待。 视线回转,敏芝和良妃正聊着,外面;“皇上驾到”的声音让两人齐齐惊到。放下手里的活计,两人走出来。 良妃跪在大门外的走廊里,敏芝在她身后,两个孩子跪在更后面,储秀宫的男女下人全部就地跪倒,匍匐。等待那个连转角都还没到的九五至尊的圣驾光临。 没人敢抬头看康熙是不是走近,全部屏息等待着。直到吴书来的声音从头顶上飘下:“良主子,接驾吧。”良妃才改匍匐为半跪,把手伸给康熙,康熙垂目扫了一眼跪在地上的人。手搭在良妃臂上。 良妃起身,弯着腰抬着手,和康熙一起踏入正厅。康熙的声音从敏芝身后传来:“都起吧。” 敏芝这才起身,转身就去抱儿子:可怜的孩子,可怜的小膝盖。转身往里一看,奴才们还跪着呢。康熙那一声“都起了”不是叫的全体? 良妃把康熙扶到正殿主位上,他坐稳之后才很有气势地来了一句:“平身。”宫人们这才像得了指令的机器人一般全部爬起来,端茶递水,四处走动。 敏芝带着儿子上前,重新给康熙请安:“媳妇给皇阿玛请安、孙儿给皇玛法请安。”康熙一脸慈爱:“旺儿,晢儿起来,晢儿走近些,让皇阿玛瞧瞧仔细……” 弘旺和弘晢两个,弘旺稍胖些,眉眼遗传了胤禩,鼻子和嘴却随了敏芝,而且皮肤也没有他爹那么好。倒是弘晢,不但除了眼睛遗传了敏芝的杏核眼,其它全部都像他爹,一副好皮相,绝对粉妆玉琢,瓷娃娃一个。 在敏芝心里,更偏爱弘旺多一点,因为她知道这个孩子历史上苦逼的遭遇,死在马路边上没人收尸有木有? 谁知弘晢偏偏入了康熙的眼,而且还表现的那么明显。对这孩子来说,不知道是福还是祸。 敏芝跪在地上,等到康熙喊起,可是等啊等,迟迟没有动静,半响,康熙的声音响起:“郭络罗氏……”敏芝伏地:“臣媳在。”“头抬起来,怎么,自觉没脸见朕?” 听了这句话,敏芝凛直了身体,抬头:“媳妇不敢。”这时她才看见,弘晢被他抱在膝上,弘旺却在良妃边上的椅子里啃着甜糕。满人抱孙不抱子,可真的让这位万岁爷抱在怀里的,能有几个? 见敏芝紧张地望着自己儿子,康熙嘴角一扯:“郭络罗氏,你好大的胆子……”敏芝刚抬起的头再次和地砖亲密接触:“媳妇惶恐,不知皇阿玛所指为何?” 康熙的眼睛眯起,却不能说你顶撞了内务大臣,让人家落荒而逃。这就坐实了是自己派人送东西到她家,胤禩真的变成娶公主了。这个僭越礼制的罪名,佟家可担待不起。 于是,康熙哼了一声:“皇额娘赏你玉凤令,是让你多进宫陪她老人家说话,你却用它让神武门的侍卫对你长跪不起!” 啊?敏芝诧异抬头,心说康熙你没毛病吧,我几时让侍卫跪了,是他们自己要跪的好不好!心里万吨草泥马呼啸而过,嘴上却是连忙认错:“媳妇知错,请皇阿玛恕罪!” 康熙哼了一声:“听说朕的那些个宫廷画师,都在你庄子上过夜?”来了,重头戏在这里:“回皇阿玛的话,郎大人酷爱油画,碰巧上回在坤宫瞧见郎大人的画,媳妇斗胆,向大人请教了画技。这回娘娘赏了好些素色的宫缎。媳妇请郎大人合计着有没有一种颜料,画在绢子上,洗了也不退色的,既美观大方,又省了秀娘好些功夫。” “嗯?这话听着新鲜,又是你的点子?可有成果?”敏芝松了口气:“正在努力之中。”“你确定有这种颜料?可以画在布上永不退色?”康熙追问了一句。 敏芝一愣,康熙又想到哪里去了?永不退色?还是保守一点吧。“回皇阿玛的话,郎大人的故乡有在墙上作画,可以保存几百年。我国也有发现很多石窟壁画之类的,媳妇想,画在墙上能不退色,一定也有颜料可以画在布上,水洗不掉。” 康熙有些失望,敏芝说的道理他也懂,但也只是说说而已:“点子是不错,听着新鲜,等你们弄出成果来再说吧,郎世宁继续住在你那儿。只是,切记别犯了朕的忌讳!” 敏芝俯身:“媳妇万死也不管违背圣意。”康熙这才满意地点头:“起吧,一边坐了。” 敏芝呼出一口气:“谢皇阿玛恩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