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6 忠仆
他顺手把桌上一张舆图展开,指着上方用朱笔勾出来一条曲线说道:“我们观察了十来,确定七先生就是按这条线路退走的,而图上印着红点的这处不起眼的破落小宅院,就是七先生的藏之处!” 谢琬低头看了看,是位于城北的一条小巷。txt “已经确定了么?”她问道。 “自然。”殷昱点头,“不但已经确定,今下晌我也已经跟护国公和魏彬他们会过面,已经拟定了出击计划,只等骆骞那边有讯号传来,我们这几便随时可以行动。” 也许是久盼未至的消息来的太突然,也许是这些年来受的挫败太多,谢琬竟然不如想象中那样欢喜。如果仅仅是要捉七先生,那么在上次追踪谢荣那次他们就可以得手。当然这次他们既然确定了出手,必然是有了把握,可以毫无疑问地将之定罪。 “你在想什么?”殷昱轻声问。 她在书案这边坐下来,若有所思地道:“我只是在想,七先生既然藏匿在破落小院里,那就说明他还是在保护他后的人,也就是那个在朝中与他里应外合的人。七先生跟那个人,到底是什么样的关系呢?” 殷昱笑着拍了拍她的头,“别担心,等我们捉到他了,一切自然水落石出。” “也只能这样了。”谢琬点点头。 不管怎么样,这是个好消息,七先生是整个谋反案的核心。抓到他最起码能让朝野安下心来,至于他背后的人,七先生都暴露了,难道他还能藏得住吗? 抛去了这层顾虑,谢琬对于这个计划开始期待起来,其实说白了,除了肃清朝堂,她还想印证印证七先生究竟跟惠安太子有无关系。她想知道,究竟是什么原因使得七先生对殷家,对霍家怀着这么破釜沉舟的报复之心。 张珍经过了几调养。终于恢复了体力。这次他是休想再寻短见了。 这夜殷昱和谢琬到了他所在偏院,见到他二人,张珍眼里露出一股死灰色。不是害怕,不是仇恨。只是心如死灰般的宁静。 谢琬扬了扬唇角。走到他面前。“张珍,你知道我们为什么劫你吗?” 张珍看着她,不说话。 谢琬不以为意。再道:“这些子你不说话,我却把你的来历打听得一清二楚。你原是浣衣局的小太监,被宣惠皇后从棍棒之下救下来,从此对宣惠皇后和惠安太子死心踏地。宣惠皇后驾崩后你到了皇上边,一呆就是四十年,是么?” 张珍依然不说话。 谢琬在夏至搬来的锦杌上坐下来,再道:“如果以上还不能说明什么,那么接下来我要说的,你只怕就是死上一百遍都不够了! “你到达皇上边之后,心念旧主,一心想为惠安太子伸冤,这无可厚非。可关键是你一开始并不知道这是个谋,你纯粹因为心疼惠安太子,所以暗中杀死了许多人,bī)迫他们承认这是个冤案。可是没想到,你在bī)迫他们的过程中,竟然真的发现出几分谋的意思。 “你逮着这个不放,然后顺着皇上猜忌霍家的心理,将苗头引到护国公府头上,直到安穆王去东海那些子,你查到了真相,认定霍家确实参与了这起事件。你迫不及待地告诉了皇上,于是便有了之后栽赃我们王爷蓄意杀害殷昊的这件事……” “不!”张珍吐语,声音有些嘶哑,但语调利落,“殷昊,也不是我杀的。” “我知道。”谢琬点头,“可是,若不是你借着这件事力谏皇上,皇上如何会下定决心废黜太孙?” “皇上不会废黜?”张珍忽然笑起来,他望着地下,“你们太小看一个人的痛苦和仇恨了,我只是惠安太子的奴才,也已然把为惠安太子伸冤视为毕生之事,你以为皇上作为父亲,他会容得下流着他仇人之女血液的殷昱继承皇位? “他不会。他如果能够容得下,就根本没有我插嘴的余地了。我知道你们想问我什么,不错,皇上早就知道了真相,而这个真相,早在十多年前就让我查探出来了。那些染上了天花的衣物用具,被惠安太子一件不落地用过了,而那些东西,根本就不是霍家少爷们的。” 他的语气缓慢而低沉,整个人也陷入了回忆里。 他记得那些幽暗的岁月,他和皇上都直觉惠安太子的事件不是意外,但是他们没有证据,而霍家手握重兵,他们不可能冒冒然加之罪,他和皇帝都只能忍,一复一地忍,同时也期翼着,这就是一场意外,因为要扮倒根基那么深的霍家,是多么不容易的事。 他永远记得皇帝在知道惠安死于孝懿皇后和霍达夫妇之手时他的神。 那是一种类似纸片人样的表,呆滞,木讷,惶惑,茫然,接着,他就关上门,在乾清宫里流了一整夜的眼泪。他知道他的痛苦,宣惠是他的至,而孝懿是他的至敬,孝懿驾崩的时候他也流了半晚上的眼泪。可他怎么也想不到,他最敬的这个女人,与旁人合谋,亲手杀害了他的嫡长子! 他明白他的感受,在那之前,他也十分地敬重孝懿皇后,可是现实就是这样残酷,确实就是这样的发生了。可是即使知道,又让他如何能够去追究孝懿皇后的罪责? 他已经死了一个嫡长子,他不能再失去已经被封了太子的嫡次子。何况,当初这太子之位,还是他强bī)着他坐上来的。他如何能够再自断一支血脉? 他明白皇帝不会废了太子的,他只能在太孙上下功夫,那么巧,殷昱从东海回来不久,殷昊就死了,这真是天赐良机。他看到了皇帝的犹豫,他知道他舍不得放弃这么个优秀的接班人,可是他又不甘心让丧尽天良的霍家占尽便宜,他只好帮着他下决心,请郑王上书请奏,使他不能不下旨废黜。 后来的种种,都有他参与的影子。 可是没想到,他们终于还是敌不过天意,让殷昱翻了盘。 屋里沉默了半,谢琬最终还是与殷昱退了出来。关于张珍,他们的确已经没有太多要审的必要,他不是七先生的人,七先生的人没有这么容易暴露,更不会对皇帝有着这样的忠诚,但是他们眼下也不会放他,在事未曾水落石出之前,还无法定他的罪。 从张珍这里得知,皇上是早就已经知道了霍老夫人与孝懿皇后的谋,于是很多难解的疑问也就迎刃而解了。 皇帝深居宫中,已经对殷昱造不成太大影响,眼下的重点,还是七先生。 为了不打草惊蛇,京师的气氛还如往常一样,殷昱依然每早上去内务府报报到,之后便开始着手处理军务,再有时间,便会上护国公府坐坐,或者邀请魏彬他们到府喝喝酒。 谢琬也依旧往外跑,但是边的护卫都开始加强了一层。 这些变化面上都看不出来,但是这几正盯着谢琬的郑侧妃居然嗅到了一丝异常。 但是一心放在争夺皇位之事上的她,并没有把这些异常往七先生的头上想,她想的是,殷昱是不是已经有了bī)宫的意思。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况就太不妙了,殷昱只要bī)宫,绝无不成之理,之前他一直没这么做,只不过时机还未成熟,可如今不但文臣武将多数皆在他手,而且借着剿清乱党之名,他就是有些强迫的意思在内,估计朝上群臣也会替他瞒下来吧? 郑侧妃越想越慌,遂忍不住让人去请殷曜。 殷曜躺了几,逐渐利索,终归逃不了进宫解释一番,想着谢琬定是没跟太子告状,若是告了状,这些子太子不派人来下旨才怪,于是想来想去,那便就收拾整齐,到了东宫。太子果然一派平静,他这颗心也就算是放了下肚。 但是心里终究觉得憋屈,栽到了谢琬母子手上,终是他终生洗刷不掉的耻辱,这口气不出,他永远也痛快不起来。 “王爷心里既然憋屈,为什么不去进宫见见皇上呢?”蓝迪儿一面拿银签叉着削好的梨送到他嘴边,一面温文地道:“听说安穆王这些子常与朝中重臣聚首,为郡王,与朝臣来往过密可不是合规矩的事,王爷何不拿这事到皇上面前说道说道?便是拉他不下来,也挫挫他的威风。” 殷曜已经把他从膳房调到近前侍候,这些子他的温文和淡然都让殷曜喜欢的不行,对他的宠幸也与俱增,如今跟前竟是只有他的话最有用了。 “本王要的是把他像只蚂蚁一样踩在脚底下,而不只是挫他的威风而已!”殷曜握起一只拳头来扬了扬,表也变得狰狞:“就是杀了他们也难以泄本王心头之气,我怎能就这么放过他!” 蓝迪儿将银签在梨上,抬头道;“既然如此,那恐怕就只有王爷拿到皇位才好行事了。否则的话,按安穆王如今的风头,王爷恐怕不可能有压倒他的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