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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9 谋士

    于是他自信满满地把诱饵抛出来,等着魏彬点头。

    这样的交易,看起来多么公平而可靠,他是提前升到编修的庶吉士,是时常被皇上召去给皇子皇孙们筵讲的翰林,他年轻而有力,来日前途不可方量。让魏彬拿眼下手上的权力去换取魏暹将来的前程,换成她是魏彬,也会动心。

    “小三儿,你一定要救我!”

    魏暹冲过来,隔着矮桌捉住她的手,可怜巴巴地看着她:“我知道你最厉害了,你可不能见死不救!”

    “姑娘,程先生来了。”

    玉雪见到谢琬正往回缩的手,连忙低下了头去。

    程渊走进来门,见到魏暹也在,连忙冲他施了一礼。

    魏暹正襟危坐,脸上洋溢着和煦的笑容,瞬间从泼皮撒赖的小屁孩变回了丰神如玉的贵公子。

    谢琬道:“你先回去吧,回头我再让吴兴找你。”

    魏暹见得程渊站着未动,才恍觉谢琬指的是他,虽然不肯回去,但还是不情不愿地起了身。

    谢琬指着下首让程渊坐下,说道:“程先生怎么看这件事?”

    她没有让人去请程渊,但她肯定他是为此事而来。作为一个称职的幕僚,不就是应该在主上有事的时候适时的出来排忧解难吗?从这点上,也可看出来程渊如今对她的态度。

    程渊说道:“谢三爷这一招直中要害,魏公子想要全身而退,只怕有些艰难。”

    谢琬看着桌面。说道:“可是再艰难,也不能让三叔如了愿。”

    程渊自打以西席身份留在府里之后。谢琬便跟他交了回底,是以就算话只说了半句。他也知道是什么意思。他说道:“魏大人此番做的最错误的一个决定,就是亲自来到谢府。如此虽然府里会忌惮于他,不敢对魏公子如何,可是这样反而落入了窘境。

    “如今从魏大人的态度来看,显然连他也不能指望了,要想助公子脱困,就必须想个法子,既能堵住三爷的嘴,不让他拿大姑娘闺誉说事儿。又使让魏大人能够心甘情愿地放弃把公子以此托付给三爷的想法。”

    谢琬沉吟着点头,说道:“三叔的目标是得到魏彬相助,以此拓展仕途,这才是撮合这桩婚事的真正用意。可是他一惯心疼大姑娘,此番大姑娘为他作出这样的牺牲,不管是为了名声,还是为了女儿,他都绝不会轻易罢休。

    “魏彬这边要想他放弃这个想法,也是十分之难。眼下我所能利用到的。能够匹敌三叔的人物,几乎没有。纵使天下才子无数,也少了天时地利。”

    问题的症结在哪里她知道,可是因为局限于这巴掌大的地盘。这件事必然又不会拖过三五日,所以难度就大大提高了。

    程渊想了想,说道:“在下以为。这两件事其实仍然可以合并为一件事,咱们不妨‘物尽其用’。”

    说着他目光炯炯望着谢琬。

    谢琬略一思索。目光也渐渐亮起来:“先生是说——”

    程渊点点头,微笑捋着须。

    谢琬起身站起。盯着桌上那瓶秋菊看了半晌,忽然转过身来,对他道:“那么,就请先生去走一趟。”

    与此同时,魏彬也在房里踱步。

    屋里没有外人,只有陈士枫在旁安静地沏着功夫茶。

    魏彬叹了口气,在茶案旁坐下来,“谢微平这个人颇具才华,虽然入仕不久,却深谙官场之道,又有察言观色之能,只要不出大错,来日便是不能入阁拜相,也定能入主六部,执掌中枢。暹儿交给他,或许会有一番好前程。”

    陈士枫递了杯茶给他,说道:“那么大人的意思,是决定与谢府联姻了么?”

    魏彬端茶在手,眉间凝起个川字:“我此番告假出京,时间有限,便是今日不作决定,明后日也必要拿个章程出来。”

    陈士枫闻言点点头:“宫中皇太孙被废,又要牵出许多麻烦来,如今左丞右丞因与宗室各有姻亲,俱在避嫌,大人的确应该早回中书省坐镇才是。只是小公子态度那般坚决,在下担心,便是大人作主准了这门亲事,只怕将来他也会闹出不少风波。”

    听到这里,魏彬也不由有些心烦,拂袖站起来,说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老夫替他订的婚事,他有什么好抗拒?”

    说完对窗站了片刻,却是又道:“这逆子素日在家中与一帮表姐妹们厮混惯了,脾气也惯得刁了!这谢家姑娘也确实心计深了些,暹儿只怕压她不住,他若觉得委屈,顶多将来成了亲,他要纳妾什么的,便由他罢!”

    魏彬因为得妻族相助,故而十分敬重戚氏,一生并没有纳妾,并且形成一条不成文的规矩,即如无子嗣之忧,魏家子孙皆不能随意纳妾。因而,魏家一向深受京中有女儿的各府青睐,所娶的几位儿媳,也个个都是真正的大家闺秀。

    他想他作为父亲,能够为魏暹做的,也只有这样了。

    陈士枫看着矛盾中的他,欲言又止。

    门外守侯的人忽然走进来,说道:“谢家二少爷谢琅面前的西席程先生求见。”

    魏彬跟陈士枫对视了眼,皱眉道:“这谢琅,不就是暹儿口中那三姑娘的哥哥么?这兄妹二人幼年失怙,以至这谢三姑娘为了讨好暹儿而不惜揭发自己的jiejie,这样的人,不见也罢!”

    说着拂袖走回炕沿坐下,吃起茶来。

    陈士枫想了想,却上前说道:“这三姑娘虽然行事乖张,但这谢琅,恍惚就是上回写信给咱们,告知四公子下落的人。倘若这兄妹俩与谢府一个鼻孔出气,自不会以谢琅的名义送信给大人,而很该是由谢启功来送。如今来的既是谢琅的西席,只怕有话要说,在下觉得倒是可以见见。”

    魏彬凝眉想了想,冲他挥了挥手。

    陈士枫会意,走到门外将程渊带了进来。

    “在下程渊,叩见魏大人。”

    魏彬示意陈士枫唤他起来,而后便垂眼吹着杯中的茶。

    陈士枫道:“程先生此来所为何事?”

    程渊躬身道:“在下奉我家姑娘之命,前来给大人请安。我家姑娘因听说大人近日思绪烦忧,故而让在下带来两枝老参,还请大人笑纳。”

    陈士枫看了眼魏彬。魏彬撩起眼来,并不去让人去接递过来的盒子,却是看向程渊,说道:“你身为谢琅的西席,如何口口声声说到你们姑娘?”说完又沉下脸来:“你好歹也是个文人,如此听凭一介女流差遣,也不怕辱没了身份!”

    程渊平静地道:“大人此言差矣,世间女流,并非个个皆无能之辈,史上班昭,才绝古今,长孙皇后,贤名永传,我家姑娘虽不比班昭长孙,却也才不输男子,贤不亚儒士。常言道良禽择木而栖,又言士为知己者死,在下一介落魄文士,受贤者差遣,无愧于天地。”

    魏彬见他滔滔不绝,竟无丝毫羞耻之心,不由气极反笑。原不愿与这等人纠缠,可见得他对这六亲不认吃里扒外的三姑娘诸般推祟便抚着桌沿道:“听你这意思,你们那年未及笄的姑娘倒是个不可多得的能人!那我且问你,她做了什么让你这般敬慕?”

    程渊看着地下,仍是一副卑微的样子道:“我们姑娘并未曾做下什么壮举,她只让在下带来一句话。”

    魏彬道:“什么话!”

    “我们姑娘让在下代问大人,大人可曾听说过谢家的当初的发家史?”

    “谢家的发家史?”

    魏彬蹙起眉来。他不明白谢家的发家史跟他有什么关系,但是看程渊的神色竟是十分郑重,想了想,便使了个眼色给陈士枫。陈士枫连忙道:“程先生既是受三姑娘之托过来问安,不如且坐下喝杯茶才走。我这里再去拿些新茶,去去就来。”

    程渊自知他去做什么,因而从善如流在魏彬右下方一个锦杌上落了座。

    不等片刻,陈士枫果然拿了一小包茶叶回转了,进来先跟程渊颌了颌首,而后便径直走到魏彬身边,悄声说将起来。

    魏彬听到一半双眼已经睁大,直至听完,脸上已如开了绸缎庄般忽青忽白。

    “谢家祖上乃是以上门女婿的身份篡了妻族的家财发的家,这事可当真?”

    他站起来望着程渊,咬着后槽牙问道。

    程渊闻声起立,躬身道:“这件事县城里稍有些根基的人家都知道,大人若是不信,还可以派人前去查访。我们姑娘心地纯善,不忍大人落入三爷的圈套,一片护子之心最终却害了四公子,所以让在下斗胆前来提示。”

    魏彬的脸色青得够可以了。

    他是正正经经的科举功名出身,对家世门第最是看重,在这之前,虽然知道谢葳私行不检,但是因为谢荣抛出的诱惑太大,他也就选择了咬牙认下。横坚这件事只有两家人知道,只要成了亲,什么传言都将变得名正言顺。

    可是他没想到,在他看来不过是做买卖起家的谢府,居然是以这种无耻的行为发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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