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部：第七卷：第四章
立春。天气已渐渐回暖，风和日丽。 虽然不是周末，但能来的人都来了，来参加叶寒川的生日聚会。 萧暮雪和往常一样，找了个不起眼的角落一坐，吃吃喝喝。 夏米拉依旧是满场子搜寻自己的目标，根本没工夫搭理旁人。 沈安馨带了个男子同行，竟不是送她拖布的相交几年的那人，而是一张新面孔。两人站在一起，气场完全不一样，但看她的样子，倒十分欢喜。 苏凌枫将一杯蔬菜汤放到萧暮雪面前：“这汤不错，你尝尝。” 萧暮雪端起来喝了一口：“嗯，是很好喝。井禾怎么没来？你又没叫她？” 苏凌枫不说话。 “哥？怎么了？你们吵架了？”萧暮雪戳了戳苏凌枫没有表情的脸，“还真吵架了？为什么？” “汤再不喝就凉了。” “不说就算了。本来还想帮你去哄她的。”萧暮雪百无聊赖地看了看周围的人，“梦芽出庭不能来，宇墨出警不能来，真是天生一对。” 莫晓北走过来，毕恭毕敬地说：“默颜小姐，老板说，您要是觉得闷，就去花园里走走，不必呆在这里。他忙完这一阵子就过来陪你。” “叫他忙他的就好，不用管我。”萧暮雪笑了笑说，“晓北，你我是朋友，不管是什么场合都不要这样恭敬地对我，我不习惯，也不喜欢。” 莫晓北沉吟片刻：“好，我知道了。那你自便，我招呼别的客人去了。” 萧暮雪目送他离开，打了个寒颤：“这些繁文缛节真心讨厌！一板一眼，束缚得人难受。” 苏凌枫说：“那我陪你出去走走？” 萧暮雪指了指他背后：“走不了了，得等这位小姐汇报完情况再说。” 苏凌枫回头一看，见沈安馨满面春风地走了过来。 “玩够了？你朋友呢？”萧暮雪问，“该不会你们也吵架了？” “没有，他临时有事走了。”沈安馨端过蔬菜汤喝了一口，“这消防员的工作也是够忙的，快赶上方大队长了。” “他是消防员？难怪看起来挺稳重的。你们在交往？” “对，在交往。” “拖布它爹呢？” “分了。原因很简单：他还不想结婚，可是我想了。” “记得某人前不久才跟我说，婚姻很没劲，不想结婚。这才隔了几天？你是哪根神经没搭对，还是哪里短路了？” “那天路过一个火灾现场，我看见消防员先生不停地安慰被救的孩子，我忽然觉得，被人守护其实是件不错的事。” “一见钟情？你没发烧吧？你怎么确定他就是那个会守护你一辈子的人？” “他哄那孩子的时候，眼神慈悲，声音温柔。对一个陌生人他尚且如此，何况是他的妻子？” 萧暮雪没有说话。 “你信不过他？还是觉得我们俩不般配？” “爱情只有爱不爱，没有配不配。如果他觉得自己配不上你，他若爱你，自然会努力让自己变得优秀。我只是在想，以后这种场合你尽量不要带他来，声色犬马，虚与委蛇的生活，并不是每个人都喜欢。” “这是我生活的一部分，我回避不了。他若真的爱我，就该接受。而我，也应该让他知道，我生活在一个什么样的圈子里。若他接受无能，那我们就趁早分手，对大家都有好处。” 萧暮雪笑了：“你是对的！我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苏凌枫始终没有说话。 沈安馨说：“你给寒川准备了什么生日礼物？” 萧暮雪笑道：“他什么都不缺，我也就什么都没准备。” “不是吧jiejie？你也太随性了！好歹是他的生日。” 萧暮雪心想：那还是我的生日呢，只是你们不知道而已。她站起身抻了抻胳膊说：“我一向随意惯了，他不会跟我计较的。” 沈安馨心想：是，他那么宠你，当然不会跟你计较。她见叶寒川端着酒杯周旋在几个女宾中间，啧啧叹道：“这家伙可真帅！难怪那么多女人围着他转。” 萧暮雪淡淡地说：“所以说，这种男人不能嫁，天天吃醋就吃饱了。” 沈安馨心想：嘴上说不嫁，恐怕心里白天黑夜都在惦记。真为铲屎官捏了一把汗，可别白等了这些年。 几个穿着漂亮礼服，容貌俊俏的女子从门外走来，脸上带着迷一样的笑容。 莫晓北脸色大变，想上前将人拦下，可惜已经来不及了。 其中一个穿浅青色长裙的女子先开了口：“寒川！” 叶寒川回头，脸色一暗：“你怎么来了？” “你的生日，我当然要来，我还带了几个姐妹过来助兴。” 叶寒川见那几个女子都跟自己有过床笫之欢，目光不由自主地向萧暮雪看去。 萧暮雪完全没注意到发生了什么事，正准备和苏凌枫出去散步。 沈安馨觉出了气氛的异样，催道：“你们俩快出去走走，屋子里太闷了些。” 萧暮雪伸手去拽她：“那你陪我一起。” 沈安馨二话不说就朝门外走去。 青衣女子又说话了：“谁是苏默颜？” 叶寒川低声说：“你想做什么？” 青衣女子笑看他：“你怕什么？难不成，我还能吃了她？”见无人回话，她抬高声音又问了一遍。 萧暮雪停下了脚步：“找我？有事？”她见说话的女子完全是个陌生人，慢慢松开了沈安馨的手，“我们认识？” “不认识。” “那你找我干嘛？” “我就想问问你，你是不是喜欢寒川？” “这是我的私事，我不想回答。”萧暮雪嘴角浮起一丝浅淡的笑，“你若喜欢他就去找他，找我没用。” 叶寒川抓住青衣女子的胳膊，声音里已有了怒气：“你闹够了没有？闹够了就离开！” 青衣女子甩开他的手，指着同行的几个女子问萧暮雪：“你知不知道我们跟他是什么关系？” “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可是我想说。曾经，我们都是寒川喜欢的女人，陪他度过了无数个漫漫长夜……当然，他的女人远远不止这些。你听明白了？” 来宾窃窃私语，看向萧暮雪和叶寒川的目光一个比一个有深意。 叶寒川倒不在意旁人怎么看自己，只是无比紧张地看着萧暮雪。 “我耳朵不聋。”萧暮雪在旁边一张椅子上坐了下来，神态无比悠闲，“都说三个女人一台戏，你带了这么多人来，都能组成一个戏班子了。要唱戏娱乐大家的话，就赶紧的。” “寒川不是你要得起的男人，能不能麻烦你从他身边走开？” “要不要得起，不是你说了算。至于要我走开嘛……对不起，我一向自由自在惯了的，从不听命于他人。” “他有那么多女人，对你并不专情，你为什么还要喜欢他？” “这话该问你自己。你也只是她众多女人中的一个，你为什么还不肯放手？” “我已经放手了！” “既然已经放手，又何必cao心我跟他之间的事？” “你就一点都不恨他？” “我为什么要恨他？理由？” “装什么糊涂！你根本不是什么苏默颜，而是萧暮雪！以萧小姐的性格，岂能忍受自己爱的男人跟别的女人男欢女爱？” 苏凌枫上前一步要插话，萧暮雪拦住他说：“哥，女人的战争，男人是不能插嘴的。”她看了看青衣女子，又看了看面色如铁的叶寒川，笑了：“我是谁并不重要，我想跟你说的是，你想错了一件事。第一，若我是苏默颜，那么，你就乱点鸳鸯谱了，我喜欢的人，不是寒川；第二，若我是萧暮雪，我也并不会怪责于他。他一个血气方刚的大老爷们，我们分开了这么些年，难不成，还要让他为我守身如玉？我不是死脑筋的女人，不需要他挣块贞洁牌坊给我，这年月，那玩意连颗泡泡糖都换不来。比起你给我说的那些，我更希望他身心健康。从这一点来说，我该谢谢各位的无私奉献。” 青衣女子脸色发白。 大厅里一片静寂。 萧暮雪站起身，走到叶寒川面前，有一下没一下地摸着他的领带，笑得不怀好意：“你本事不小嘛，这才过了多久，你就找了这么多神仙似的漂亮姑娘。就这么耐不住寂寞？用不用我给你开几剂药补补身体？” “我……我……” “别你啊我的了。既然这姑娘都说了我喜欢你，那我也不能白担这个名。打今儿起，把你的三宫六院都遣散了吧，乖乖地跟在我身边就好了。” “好！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萧暮雪回头看看那几个姑娘，似乎很是无奈：“你看，你再怎么挑拨都是没用的。他心里只有我，而我，也不在乎他的过去。所以各位，戏唱完了，就赶紧散了，留下来也没人会给你们颁发年度表演奖的。” 青衣女子站着没动，满脸恨色，片刻后带着一行人离去。 叶寒川眉梢眼角都是笑：“你真的让我跟着你？” 萧暮雪冲他勾了勾手指，笑眯眯地说：“我帮你解了这么大个围，你不感激我也就算了，要是以此为借口来叨扰我，我活拆了你。” 叶寒川的脸色马上不好了。 萧暮雪慢慢悠悠地开口了：“刚才这台戏，算我送你的生日礼物。不谢。另外，麻烦你搞清楚，我是苏默颜，不是萧暮雪。我不过是不希望有人搅了你的生日聚会，才仗义出言，你可别误会。” 苏凌枫偷偷舒了口气。 沈安馨心想：这丫头必是跟端木剑霜呆得久了，说话让人分不清真假。 叶寒川不情不愿地说：“我知道了。” 萧暮雪向门外走去，苏凌枫紧随其后。只在转身的瞬间，叶寒川看见一丝黯然从萧暮雪眼底一闪而过，他的心一颤，忍不住伸手拉住了她：“跟我来！” 苏凌枫出手想拦，沈安馨拉住他说：“枫哥，让他们去吧，寒川对默默没有恶意。” 苏凌枫一言不发，取过一杯酒一饮而尽。 叶寒川拉着萧暮雪的手，在众目睽睽之下，穿过大厅，来到自己的房间。一进门，他就将萧暮雪拥在怀里：“对不起！我……” 萧暮雪眼神幽凉：“这些是你的私事，你没必要说对不起。”她双手撑在叶寒川胸前，双眉微蹙，“快放开我。” 叶寒川松开手，叹道：“你还是不肯原谅我！” “我需要时间。”萧暮雪咬了咬嘴唇说，“我心里那道坎始终过不去，你要体谅我……”她的话被叶寒川的唇堵在了嘴里，只呜呜有声。 多少年了！暮雪，你可知道我想你想了多少年了！我想念你的唇，想念你身上的气味，甚至想念你的呼吸……我以为，今生今世，再也见不到你了！不曾想还有这样的峰回路转！感谢上苍！千头万绪从叶寒川脑子里闪过，他的唇炽热而颤抖，身体渐渐发烫。 萧暮雪拼尽全力才将他推开：“寒川……寒川！” 叶寒川根本没有要放过她的意思，依旧紧紧地抱着她，guntang的嘴唇落在了她的脖颈上。 萧暮雪叹了口气，放弃了挣扎。 这一声叹息宛如一剂镇定剂，叶寒川马上停止了动作：“暮雪？你生气了？” 萧暮雪的脸色极为难看：“是，我是很生气！我跟君少虽没有誓约，可他守护了我这么些年，从某种程度上说，我算是他的女朋友。你怎么可以！” “对不起，是我太冲动了！你别生气，好不好？”叶寒川闭上眼，将所有的欲望压制下去：“以后，我再也不会这样了。”他拿过枕边一个盒子递过去，“打开看看，给你的生日礼物。” 盒子里是一根绿玉步摇，剔透玲珑，简单古朴。 萧暮雪沉默片刻，拿起步摇将披散的头发绾了少许起来：“多谢你费心。” 叶寒川苦笑道：“没想到，你我也有这样客气生分的时候。” “应该的。春节我要回去看mama，你要不要跟我一起？” 叶寒川又喜又怕：“我想！可是，又怕她生气。” “我也怕，可是，我们好歹也还是朋友，我不想将你藏在身后，好像咱俩的友情见不得光似的。不管她愿不愿意，不管她恨不恨你，我都要把你重新带到她面前。” “我跟你回去！”叶寒川眼里闪着快乐的光芒，“你说什么，我都照做，再说我也想跟她认错。” “那好，现在你跟我出去。丢下满屋子的客人躲在这里，也不怕别人说你待客不周。” “管他们做什么。”叶寒川笑道，“我只想跟你在一起，别人都是浮云。” “又来了！你再这样胡说八道，我可真不理你了。快点出去了。” 叶寒川抓了一把长发在手里，闷声道：“又要离开我！” 萧暮雪调侃道：“要不，你变成一缕魂，附在我身上？” 叶寒川笑道：“这主意不错！”他撩开萧暮雪的长发，出其不意地在她的脖子上狠狠嘬了一口，留下了一个深深的吻痕，“给你盖个章！” 萧暮雪叫了起来：“叶寒川！你还有没有正经的？” “我不想那么正经。再正经，你就该跟无双回家了。” “你不服？” “岂敢，岂敢！” “你下次再这样，我大嘴巴子抽你。” “别气别气……就一个淡淡的印子，看不出来。” 萧暮雪嘴里嘟囔着，半信半疑地朝洗手间走去。 叶寒川拉住她，将她的衣领拉高了些：“真的没有。咱们赶紧出去吧！” 萧暮雪整理好微微凌乱的头发：“对，是得赶紧出去招呼客人。” 叶寒川一本正经地说：“晚了别人要说我待客不周了。”他偷眼看了看萧暮雪脖子上那个草莓一样的唇印，差点笑出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