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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部:第十四卷:第六章

    准备午饭的时候,萧暮雪边帮忙洗菜边讲这几天的趣事。

    苏默颜不停地问这问那,问得最多的,还是君无双。若萧暮雪说花花大少是天下第一嘴贱的家伙,她便说,他不是嘴贱,只是见解独到;萧暮雪又说花花大少是最懒散最没有斗志的,她便说,好男儿有所为有所不为……

    萧暮雪打趣道:“怎么他在你眼里什么都是好的?”

    苏默颜红了脸:“哪有?我……我只是觉得他其实蛮好的。”

    萧暮雪捉狭道:“我也没说他不好呀!你急什么?”

    苏默颜的脸已经快红到脖子根了:“你……你坏死了!竟取笑我!”

    萧暮雪笑得打翻了手边的菜篮子:“哎呀呀,瞧瞧你,开个玩笑而已,还当真了!”

    苏默颜扔下手里的菜,沾满水的手直接伸到了她的腋下:“我叫你笑我!”

    萧暮雪赶紧求饶:“我错了,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

    苏凌枫靠在厨房门口,看两个女孩说笑打闹,一向沉郁的脸色平和多了。

    趁着苏默颜做饭的时间,萧暮雪窝在沙发里看书。苏凌枫拿着一个文件夹走了过去:“你看看这个。”

    “优秀人才引进计划书?你们医院的?”

    “不是,是我mama生前任职的医院。有没有兴趣?”

    “我从来没想过要出国,更别说是移民了。”萧暮雪翻看着文件,“哇,这条件够优厚的!只是我未必能胜任。”

    “你的情况我已经详细地跟院长说了。她对你非常满意,也非常希望你能去。”

    “再说吧。目前我还在学习中,等我学有所成了,如果有这方面的需求,我会考虑的。多谢你替我打算。”

    苏凌枫有些失望:“我可是大包大揽地跟院长承诺了要说服你的。”

    萧暮雪弯了弯腰:“很抱歉让你失望了!不过,真的谢谢你!”她把文件放到沙发上,闻着香气进厨房找吃的去了。

    吃过饭,萧暮雪和苏默颜手牵手上楼去了。苏凌枫收拾完碗筷,也整理菜园子去了。照例,苏默颜休息半小时,吃了药就躺下休息。萧暮雪拿了本书坐在窗边,开始做自己的事。

    天气越发阴沉了,像是要下雨。

    一棵高过屋顶的枫树,将枝叶伸到二楼的窗口,仿佛在期待窗边的人欣赏自己最后的美丽。离窗台最近的地方,一片血红色的叶子中间被虫子啃了一个很大的洞,锯齿状的边缘摸上去微微有些剌手。萧暮雪随手摘了下来,把叶子的边边角角小心地撕掉,撕成一颗心的形状,看上去像是谁的心脏被掏了个洞。“枫叶欲残看愈好……可人生,倒是越圆满越好。”她站起身,随手将树叶丢下,丢在乍起的风里。

    那叶子像丢了魂似的,飘飘飞飞地在风里打着转,慢慢悠悠地落在苏凌枫面前。他捡起叶子,抬眼望去,只见萧暮雪玄衣素服,临窗而立,静静地眺望着远方。一树红叶伸展在她侧畔,仿佛一树熊熊燃烧的火,映得那张清雅的脸庞竟有种流光溢彩的美丽。她目光低垂,遇上他的,便淡淡一笑。那笑容宛如月下初开的白梅,散发着幽幽冷香,闻之销魂。

    树叶从苏凌枫手里飘落,随着风慢慢地飞向远方,再也不见踪迹。

    傍晚时分,萧暮雪准备回城,苏默颜将一张卡放到她手里:“马上就要放寒假了,你的时间也相对充裕了,趁早把这件事做了。”

    “驾校?”萧暮雪看看那卡片,嚷道,“我不去!”

    “都说晕车的人自己开车就不晕了。你不想试试?”

    “话是这么说,可是我又没有车。”

    “说不定哪天就有了。等有车了才去学,不觉得不赶趟了吗?哥哥给你报的是特训班,一对一服务,很快就可以拿到驾照了。我虽然没有驾照,车技可不是一般人能比的。你不想学会了跟我比比?”

    “你?你跟谁学的?”

    “跟我哥啊。有时候晚上我睡不着,他就教我,慢慢就学会了。”

    萧暮雪揪着眉头:“可是我看见车就晕,还是别去了。”

    “你就当是为了我去学,行不行?等你学会了,我还想你带我出去兜风呢。”

    萧暮雪翻来翻去看那张卡,眉头揪得更紧了:“你觉得我能学会吗?这种需要动手的技能,我从来就是拖后腿的。”

    “你不试试怎么知道自己不行?我哥已经把手续办完了,你有时间就打上面的电话,直接约课就行。”

    萧暮雪紧张得直喘气:“那,我加油!”停了停又问,“学费贵不贵?”

    苏默颜抿了抿嘴:“这个是我送你的,你不要跟我提钱的事。否则,我宁愿收回来扔掉。再说了,你每次给我看病拿药,我也没给过钱呀。”

    萧暮雪知道她的脾气,温顺是温顺,但也倔强得要命,便说:“好吧,那我就收下了。等我学好了技术,你想去哪儿,咱们就去哪儿。”

    苏默颜开心极了:“嗯!”

    萧暮雪拍拍她的面颊:“那我走了。过几天再来蹭饭。”

    说话间,苏凌枫已将车开到门前,开了车门静静等候。

    萧暮雪上了车,将自己蜷成一团窝在座椅上,再也不肯说话。

    苏凌枫直接将她送到学校门口,然后驾车离去。

    萧暮雪下了车,看看时间已经不早了,顾不上难受,直奔教室。刚走到教室门口,就听见几个相熟的同学在兴高采烈地议论着什么。

    那个长期帮萧暮雪占座位的女生见她进来,赶紧挪到旁边去了:“你今天来得晚了。”

    萧暮雪谢过她,坐了下来:“嗯,我今天有点事给耽搁了。”她见旁边的人聊兴未尽,就随口问了一句:“聊什么呢?这么带劲。”

    “你刚才进来的时候没遇见一个大帅哥吗?”一个长头发的姑娘捧着脸,眼睛里全是小星星:“以前只是听说他智商高,没想到人也这么帅!”

    “那是!你也不看看人家是什么来路。妥妥的红三代不说,爹娘老子可都是千里挑一的人尖尖。”

    “那他怎么林医生……林医生的叫,而不叫妈?”

    “人家这叫低调,低调懂不懂?有志气,不想靠着爹娘的关系挣饭吃的人都这样。恨不得将亲属关系撇得干干净净的,生怕别人说三道四。暮雪,你跟林医生关系那么好,去没去过她家?见没见过她儿子?”

    “林医生?咱们学院有好几个林医生,你说的是哪个?”

    “就是上课总抽你回答问题的那个林医生,林凤至。”

    萧暮雪停下来翻书的手:“她儿子?她儿子怎么了?”

    “不会吧,你也没见过她儿子?那太可惜了!真是太帅了!”

    萧暮雪放下心来:“我还以为怎么了,吓死我了!”

    “听说他跟你一样,也是B大毕业的,好像还是金融系的高材生。”

    B大金融系?萧暮雪的眼前晃过一张欠揍的脸。“他叫什么名字?”

    “好像听林医生叫他无双,姓什么不清楚。”

    萧暮雪啪地合上书:君无双!还真是你!她在心里翻了无数个白眼,外加无数声冷笑和无数整蛊的念头:你小子敢骗我!我让你知道“萧”字怎么写!

    “你干嘛?这么大反应。”

    “对不起,我忽然想起忘记喂猫了。”

    长发姑娘凑过来问:“我看你一直戴着婚戒,怎么从来没见你老公来接你放学?你那么晚才回家,他不担心?”

    萧暮雪笑得灿烂:“我们距离太远了,他有心无力。”

    “你们是异地恋?”

    “对,异地。”萧暮雪轻轻碰了碰戒指,想起了前几天的梦境,“他刚回来看过我,又走了。”

    “真佩服你们这些异地恋的人。得有多爱才能承受那样沉重的思念!”

    “习惯了就好了。”萧暮雪忍住内心的疼痛,保持着笑容的完美,“不过,我还是希望跟爱的人天长地久的厮守。只是,没办法。”

    林凤至抱着一摞试卷走进来。瞬间,教室里一片哀叹声。

    萧暮雪悄悄松了口气,目光落在戒指上,久久没有移动。

    黑暗剥离了浮躁与喧闹,夜幕下的校园有着不同于白天的沉静。

    放学后,萧暮雪等在林凤至回家的必经之路,蹲在地上玩着一把小石子。玩够了,随手从地上揪了几根草,三五下就编了个小兔子。小兔子……初见姚慕白时,他送自己的就是小兔子吧。

    一去经年,时过境迁。

    萧暮雪定定地看着那兔子,蓦然发现很多事很多人就算你从来不去想,但并不代表已经忘记,而是深藏于心,不与细说。她自嘲地笑了笑,随手将那小兔子丢到了草丛里:这世间万物,终归是尘归尘,土归土的。

    林凤至站在树的影子里,静静地看着萧暮雪,看了很久很久。“这么晚了你不回家,在这里干什么?”

    萧暮雪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尘:“等您呢!”

    “等我?有事?”

    “有。有非常重要的事想跟您确认。”萧暮雪完全不打腹稿,直奔主题:“听说君少是您的儿子?”

    “是。怎么了?”

    “没事了。我就是想确认一下。”萧暮雪摩拳擦掌地说,“居然敢骗我……”

    “那你想不想知道他为什么要瞒着你?”

    “不想。就算他愿意说了,我还不一定愿意听呢。”

    “既然你不愿意听,又干嘛要向我求证?”

    “这世上之所以会有流言蜚语,就是因为道听途说的人太多了。君少是我的朋友,我不希望自己听信别人之言误会他,我更愿意自己亲自验证。”

    林凤至指了指灯火璀璨的校园:“愿不愿意陪我走走?”

    “好啊!看样子今天晚上能挖到某人的秘密宝藏了。”

    “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可以告诉你。”

    萧暮雪笑得像个贼:“君少太滑头了!我需要一个能对付他的杀手锏,就是那种我刚说一个字他就糗得立马缴械投降的。有没有这样的?”

    “有。小时候尿床。”

    “这个不算。我小时候也尿床。”

    林凤至噗地笑了:“你这姑娘,这种事也能说得如此坦白。”

    “小孩子尿床不是很正常嘛!您说个别的。”

    “跟别人打架,被他爸爸一顿胖揍?”

    “这个也不算啦!没几个男孩子不打架的,打了架肯定就得挨父母的揍。”

    “这个也不算的话……那,让他一直放不下的伤心事算吗?”

    “伤心事?”萧暮雪停下了脚步,“君少?”

    “怎么,他就不能有伤心事了?”

    “当然不是。”萧暮雪没有了嬉笑的神情,“我的意思是,既然他的过去我没有参与,我就不想知道那些过往。”

    “可是,他的过去影响着他的现在,甚至是将来。况且,你已存在于他的生命里,同欢共悲,你要怎么假装不知,或者视而不见?”

    “如果君少知道您告诉了我,他会不会不高兴?”

    “不会,绝对不会!因为,据我所知,你在他心里的位置,无人能及。”

    萧暮雪搓着双手,看起来很紧张:“那,我就听听?”

    “你不必紧张,咱们就是随便聊聊,聊到哪儿算哪。”林凤至拉过她的手装进自己的大衣口袋:“想必你也听说了,无双的爷爷和外公都是老红军,我们两家的子女中鲜有不是军人的。无双的父亲以前是特种兵,后来因为工作调派就复原了。无双出生后,他父亲特别高兴,觉得自己后继有人了。所以在无双还很小的时候,就已严格按照训练特种兵的方法来训练他。刚开始,我很担心无双承受不了那份辛苦,后来却发现他完全乐在其中。用他爷爷的话说:他天生就是个当兵的胚子。尤其是他的射击天赋,真真的是万里挑一!初中三年级那年,他被选到了特种兵的预备队。所有人都以为他这辈子肯定就是待在特种部队了,谁知道后来出了一件事,让他放弃了军人这个职业。”

    萧暮雪静静地听着,连呼吸都放得缓了。

    “在预备队,无双认识了一个射击能力不在他之下的男孩。他们俩的性格很合拍,又经常切磋,慢慢就成为了最好的朋友。他们一起训练,一起学习,一起捉弄教官……总之,青春年少时会做的事,他们也都做了。后来,预备队要选队长,他俩是最后博弈的人选。无双的射击技术比那男孩略高,所以最后是无双赢得了比赛。那男孩也很替无双高兴……可就在那天晚上,那男孩却自杀了……留下一封遗书说:从小到大,他就没有失败过,他无法接受那样的结果……无双拿着那男孩的遗书在他的遗体前不吃不喝站了整整一天,第二天一早就向队里请求退出,谁也拦不住。”林凤至叹了口气,又说,“从那以后,他就变了,变得懒散而没有斗志。亏得他本身就聪明,不然,未必能考上大学。这么多年了,他一直坚持给那男孩的父母寄钱寄物,说只有那样他心里才会好受些。”

    “这根本就不是他的错。”

    “我们也都知道不是他的错。可是,他自己不那么想,又有什么办法?”

    “我能理解他。人都有执念,不是说放下就能放下的。”萧暮雪望着天边深远的黑暗,眼前晃动着楚星河的身影,“有些事,不到我们入土为安,是没办法忘却的。可能在别人看来,那些坚持都是自苦。可谁又知道,其实那早已成为了习惯。要一个人改掉习惯,是件很艰难的事。我做不到,您也别勉强他。总有一天,他会放下的。”

    “确实。遇到你们几个伙伴后,他已经好很多了。”林凤至笑了笑说,“你知道你们第一次见面后,他怎么跟我形容你吗?”

    萧暮雪撇撇嘴,摇头:“我不想知道,因为他肯定不会说我的好。形容我的词大概会用仙人掌,小辣椒,或者巫婆。”

    “他说,他在凌云中学见到了一种稀有生物:像仙人掌,会巫术,却开着五颜六色漂亮的花。”

    “哇,这简直就是至高赞美啊!”萧暮雪打了个寒颤,“好不习惯他这么说话。”

    “再后来,他因为桥河中学跟他爸爸吵了一架。我就问他,你为什么这么关心桥河中学?他甩给我一句:我不希望女巫失去笑容。你应该不知道吧,他爸爸当时是教育局局长。”

    啊?不是吧!这就尴尬了!萧暮雪感觉后脑勺凉飕飕的。她不自在地挠了挠了脖子,问:“他……他没说我什么吧?”

    “有啊,当然有。”

    萧暮雪默默地在心里说:你这个长舌男!

    “他跟他爸爸说了你的事,又说他爸爸有失察之责。你是没见过他犀利起来的样子,引经据典,旁征博引,真不是一般人能招架得住的。其实他爸爸并不知道凌云中学挖人的事,一直以为所有学校的生源都是按照分数线来分配的。那次之后,教育局下达了扶持普通中学的红头文件,也不允许再有挖人的事发生。”

    萧暮雪心里暖暖的:“那我可得好好的感谢他呢。”

    “这倒不必。无双就是怕你知道了这些有心理负担,才隐瞒了自己的身份。你要是巴巴的跑去跟他道谢,那他真的会怪我多嘴了。”

    “我知道了。”

    “你若愿意,找个方便的时候,来我们家吃顿饭吧。他爸爸一直想见你,可都被无双给拒绝了,说你不喜欢应酬。”

    “好,我一定去。我也想当面感谢局长,谢谢他从谏如流。”

    “你叫他叔叔就行了。要是你叫他局长,就等着挨训吧。军人训起人来可是毫不留情面的,别说我没提醒你。”

    “我记住了,不是局长,是叔叔。”

    “他都升级当叔叔了,那我这林医生是不是也该……?”

    萧暮雪立马甜腻腻地叫道:“林阿姨!”

    林凤至宠爱地捏了捏她的鼻子:“真招人喜欢!”

    “您怎么跟我师娘一样,一高兴就捏我鼻子。再这么下去,我该进整容院了。”

    “再怎么捏都还是这么漂亮!”林凤至说着又捏了一下,“那你现在跟桥河中学的老师还有没有联系?”

    “当然!我师娘几乎是隔天一个电话。从衣行住食,到学习工作,再到找男朋友……就没有她不cao心的。我老师呢,每周都要专门打电话过来问我的学习情况,一旦听说我哪里做得不好了,马上翻脸。”萧暮雪清了清嗓子,学着张宇涵的声音说,“萧暮雪,你是学生知道吗?学生就要好好学习,学习都搞不好,还当什么学生?赶紧回去给我好好看书。要是学不好,就滚回来给我回锅……啧啧啧,都已经是两个孩子的爹了,还那么大火气,太可怕了!”

    林凤至笑道:“你老师要是知道你这么说他,会不会翻脸翻得更快?”

    萧暮雪摆摆手:“不会不会。他会推推眼镜,假装严肃地看我一眼,然后用低沉的嗓音说:这丫头,又调皮!”说完,她仰头大笑,“我最喜欢看我老师那样说话了,明明非常疼我,非得装得跟阎王似的。”

    “你们的感情可真好,像家人一样。”

    “嗯。”萧暮雪笑得十分幸福,“我运气好,遇见的人对我都很好。”

    迎面走来几个姑娘,老远就跟林凤至打招呼,神态恭敬而充满了崇拜。

    一个戴眼镜的姑娘说:“林教授,我们有几个问题想请教,可以吗?”

    “当然!”

    萧暮雪连忙说:“那你们聊,我先走了。”她加快脚步向校门外走去,很快就消失在林凤至的视线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