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部:第五卷:第五章
不远处的小树林里,叶寒川带着一帮人正和天英中学的拉拉队对峙,浓烈的火药味弥漫在彼此的眼神之间。 方宇墨见情势不妙,赶紧对身旁的姚梦芽使了个眼色。 姚梦芽心领神会,踅身跑出了小树林。她不停地找不停地问,终于在小卖部里找到了萧暮雪,见她正在讲电话,不好打扰,急得在她身边来回打转。 萧暮雪挂了电话,眉头紧锁:“我要马上去一趟桥河中学,你能不能帮我跟楚老师请个假?再向组委会报备,取消我所有的比赛。” “怎么了?有什么事吗?” “一句话两句话说不清楚,我以后再慢慢告诉你。我走了。” “等等!再着急的事你也得缓缓,赶紧去看看班长,已经快打起来了。” “又怎么了?”萧暮雪火大得不行了,“他就不能安安分分地呆着吗?” “这次倒不全是班长的错!”姚梦芽替叶寒川辩解,“天英中学的老师输了上半场,他们的拉拉队说我们能赢是占了主场的优势,而不是因为球技出众。班长听了就跟他们理论起来,说他们不但犯规,而且球技确实也略逊一筹。双方言语不合,就到小树林约架了。” 萧暮雪的火更大了:“我也真是服了他了!又不是闲得没事的小老太太,怎么总要作这种口舌之争!”她转身向门外走去,“要管你们去管,我现在没时间管他了,随便他自己好了。” 姚梦芽死拽着不放手:“要是我和方宇墨管得了,也就不来找你了。难道你真的要看着他跟别人大打出手,两败俱伤?咱们学校严禁打架,尤其是在运动会期间。要是被抓住了,会被开除的。” 萧暮雪又气又恼又急:“真是败给他了!赶紧走了,我赶时间。” 姚梦芽这才转忧为喜:“就知道你是刀子嘴,豆腐心。” 没走两步,萧暮雪迎面撞在了君无双身上,撞了他一个趔趄。 萧暮雪赶紧伸手扶着他:“你不好好躺着,起来乱走什么?” “医护室没水了,我来买瓶水喝。”君无双指了指自己的腿,“真的好痛!” 萧暮雪皱了皱眉头:“你没有伤得很严重,怎么会那么痛?”她扶着君无双在凳子上坐下来,向小卖部的阿姨要了一杯温水给他,又重新检查了他的腿,“我确定没有大碍。如果你耐不住痛就赶紧回去,热敷后贴上膏药,明天早上起来就会好很多的。” 君无双懒懒地看着她:“你怎么比医生还像医生?” 萧暮雪没心情理会他的玩笑,起身就走。 姚梦芽追上她问:“那人是谁?” “不认识!”萧暮雪没好气地说,“讨厌得很!耽搁我的时间!” 姚梦芽吐了吐舌头,保持沉默暂避风头。 两人脚底生风,很快就来到了小树林。 方宇墨见到萧暮雪,紧绷的神经嘎嘣松了下来:谢天谢地!终于找到救星了! 天英中学的人见刚离开的女生又只叫来了一个女生,都不放在心上。只有凌云中学的人才知道,被姚梦芽叫来的这个,是唯一能让叶寒川安静下来的人。 萧暮雪扫了一眼sao动不安的人群,站到叶寒川身边,脸上没有了刚才的烦躁和焦虑,只有淡定与平和:“就因为一场比赛,你们就准备约架?” 叶寒川忿忿不平地说:“明明是他们技不如人,又不停地犯规,才输了上半场的比赛的,怎么能说我们是靠主场优势才赢的?” “你说什么?我们哪里技不如人了?” 萧暮雪举手叫停:“行了,你们都别吵了!叶寒川,你什么时候变得这样无聊了?我们怎么赢的,他们怎么输的,全场那么多人看在眼里,需要你在这里争长论短么?” “我不允许他们这样说楚老师!” “说了又如何?难道因为他们这样说了,你们就不再喜欢楚老师了?还是说,楚老师会因此而觉得丢脸了?” “那倒不会。我就是听不惯。” “听不惯就要动手?”萧暮雪狠狠地剜了叶寒川一眼:“你是野蛮人吗?嘴巴除了吃饭,最大的用途是用来说话,用来沟通的。”她转头看向天英中学:“今天的事,对对错错,大家心里都有数。你们来参加我们的运动会,是客。我们待客不周,是我们的不是。不过,如果你们是真心要维护自己的老师,就该好好为他们加油打气,而不是在这里惹是生非。” “我们怎么惹是生非了?要不是你们说话难听,我们也不至于如此。” “实话一般都很难听,就看你怎么想了。输掉一场比赛并没什么丢人的,想办法再赢回来就是了。可要是输了做人的道理,那才叫人笑话!”萧暮雪的笑容带着几分玩笑几分认真,“如果别人知道天英中学因为输不起而生事,那不但不能挽回你们老师的面子,反而会让他们更加难堪。”不等对方说话,她又说:“如果你们真的要动手,我也不拦着。不过,好歹这是凌云中学的主场,各位是不是应该三思而后行?客人砸主家的场子,传出去可不是什么体面的事!” 天英中学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犹豫了。 “依我看,今天的事就到此为止吧。你们学校的校篮球队也参加了这次的运动会,谁强谁弱,谁输谁赢,到时候咱们球场上见高低。” 天英中学的人虽有不甘,却又找不出反对的理由,只得带着人出了小树林。 叶寒川还要说什么,方宇墨一把捂住了他的嘴。 萧暮雪说:“我有事跟你说,跟我走了。” 叶寒川这才罢休,转身跟她走了。 聚在一起的人群见没热闹可看,也都自行散去。 萧暮雪等天英中学的人走远了,示意叶寒川靠近,出其不意地拉起他的手狠狠咬了下去。 叶寒川疼得嗷嗷直叫:“臭丫头!干什么咬我?你属狗的?” 萧暮雪指着那两排整齐的牙齿印说:“得给你留个印,让你长点记性,免得以后你动不动就跟别人约架。天天给你收拾烂摊子,我都快被你烦死了。” “那你也不用这么使劲吧,都出血了。” “不使劲你怎么记得住。我这还是轻的,下次你再跟别人动手,我直接把这手给废了。” “你敢!” “我不敢?要不要你现在就试试。” “好好好,我不跟别人动手了,行了吧?真是怕了你了。” 萧暮雪撇撇嘴:“算你识相。” 姚梦芽和方宇墨对望一眼,都忍不住笑了起来。其余的人也都笑成了一团。 “哟,咱们班长终于遇见克星了!” “就是。还一直以为没人能管得了他呢。” “真是一物降一物。” “什么一物降一物,这叫好男不跟女斗。” 萧暮雪没心情理睬那些调侃,挥挥手说:“你们赶紧回去了,我有事先走了。” 叶寒川紧走几步拦住她:“你要去哪里?” “别问了。我有要紧事。”萧暮雪指着一群男生说:“你们给我听好了,要是你们输给了天英中学,就自罚十万米!以后也别在我们女生面前装大瓣蒜!”她一根指头戳到叶寒川脸上,“我尤其要提醒你,打球就好好打球,少说那些没用的废话!” “放心,绝对不会输的!” “你要是敢输,你的手上会再多一排牙齿印。” “知道了。你到底要去哪里?跟我说说不行吗?” “不行!怎么,难道还要给你糖吃,我才能走?”萧暮雪掏出一对护腕递了过去,“打球的时候把这个戴上,可以保护你的手腕。” “好精致!你从哪里买的?” “我自己做的。”萧暮雪拿起一个套在叶寒川的手腕上,大小正合适。“这里面有个小药袋,要是你受伤严重了就拿出来剪开,敷在伤口上,祛瘀止血,效果很好。” 叶寒川心里暖如春阳:“亏你还想着我的手腕容易受伤。” 萧暮雪看了他一眼,转身向校外跑去。 “你去哪儿?”叶寒川追着问,“你跟我说清楚再走行不行?” 萧暮雪一溜烟地已快到校门口了。 姚梦芽笑道:“真是搞不懂你们俩,刚咬得鲜血淋漓的,一转眼又好上了。” 方宇墨随声附和:“别说你,就是我也没看明白他俩这是唱的哪一出。” 叶寒川将另一个护腕戴上,笑着说:“不急,以后你们会知道的。” 男生开始八卦,幻想着什么时候萧暮雪也能做对护腕给自己。 叶寒川得意地说:“你们?别做梦了!除非地球马上爆炸。” 方宇墨啧啧叹道:“你也就敢在我们面前嚣张。有本事,回头跟战神这么说。” 姚梦芽笑道:“班长见到暮雪就像老鼠见了猫,我也算是开眼界了。” 叶寒川也笑了:“没办法,她是我命里的克星。” 萧暮雪回到住处,见姚慕白正在叠昨天洗好的衣服,赶紧说:“哥,我有事要去桥河中学,你陪我,好不好?” 姚慕白手不停,将最后一件衣服叠好:“好。什么时候走。” “现在。马上。” “这么急?”姚慕白将叠好的衣服放进衣柜里,随手取了一套衣服出来,“那你换身衣服再去吧。我去挑两本书带上。”他随手将窗帘拉上,又仔细地把门关好,站在门外静静地等待。 一分钟不到,萧暮雪就换好了衣服:“我换好了,咱们走吧。” 姚慕白留了张纸条给崔婶,回屋装好书,又将萧暮雪的头发重新梳理整齐,这才拉着她出了门:“你的手心里全是汗,到底什么事让你这么着急?” “我师娘又怀孕了,可医生说这孩子好像保不住了,建议做流产。可我师娘说什么也不肯打掉这个孩子,我老师怕拖下去大人会有危险,叫我过去看看。” 姚慕白停下脚步:“叫你过去看看?你又不是医生,叫你去做什么?难道……” 萧暮雪点了点头:“我无意之间说漏嘴了。不过,老师和师娘是绝对不会说出去的。” 姚慕白放下心来:“这还差不多!不然,要是让家里人知道了,可不得了!” 萧暮雪咬了咬嘴唇:“老师和师娘待我极好的,如果我能帮到他们,我想……” “不可以!绝对不可以!萧家的家训是什么?爷爷临终时的遗命是什么?你都忘记了吗?你可是答应过爷爷的,绝不在外面行医救人!” “那你要我怎么办?我有医术在身,却见死不救。人家做不到嘛!” “就是怕你这样,爷爷才让你发誓的。结果呢,你还是不听老人言。” “人活在这世上,总是有所为,有所不为的。就算爸妈知道了要责罚我,我也认了。我相信爷爷泉下有知,也一定会原谅我的。哥,我老师对我不但有知遇之恩,而且把我当他自己的孩子一样疼。你说,我怎么可能袖手旁观?哥……雪儿求你了,你不要告诉爸爸mama好不好?求你了!嗯?快答应啦!” “不行!要是这事泄露出去了,不知道又会有怎样的风波。我可不能让你冒这个险。” “不会啦!我会叮嘱他们保守秘密的。你就答应我吧,哥……” “藏在心里的才叫秘密。人心叵测,你能不能有点防备之心?” “哥,你哪来那么多说道?一句话,你答应还是不答应?” “不答应!” “好,不答应是吧?不答应我就不高兴了!”萧暮雪撅着嘴,气哼哼地往路边一站,两眼望天,满脸委屈,嘴里嘟囔个不停,“好不容易回来看人家,还惹人家不高兴!这是什么哥哥嘛!一点都不好!” “雪儿……这不是小事!要是别的事,我根本不会过问你。” “反正我不高兴了!你是个坏哥哥,惹meimei生气的坏哥哥……哼!” “雪儿……听话好不好?” “不听不听就是不听!” 姚慕白无奈了:“好了好了……真是怕你了!你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就当我不知道好了。”他捏了捏萧暮雪的鼻子,又擦去她额头上的汗水,叹道,“你总是这样,处处为别人着想。有时候,多少也要考虑一下自己的立场。” 萧暮雪淡淡地道:“我有什么立场,不过就是想让自己的良心能安生罢了。” 姚慕白摇了摇头:“你这丫头,天大的事都能被你当成绿豆芝麻,不知道该说你心宽,还是说你没心没肺。” 萧暮雪咯咯娇笑:“你想说我傻呢就直接说,何必绕这么大个圈子。” 姚慕白也笑了:“我哪有那么想。就你多心。” 萧暮雪不再说话,只紧紧地握着他的手,向车站走去。 现在是运输淡季,车站的人不多。两人上了一辆即刻出发的车,又挑了一个临窗的位置坐下。车刚一发动,姚慕白就指着自己的肩膀说:“赶紧过来靠着我睡吧,这样会舒服些。” 萧暮雪苍白着脸,一言不发地靠了上去,闭上眼睛就再也不愿意睁开。 姚慕白心疼地叹了口气:“你这晕车的毛病,不见好也就算了,怎么反倒越来越厉害了?”他小心翼翼地调整好坐姿,尽量让晕车的人靠得舒服些。 一路无话。煎熬到下车的时候,萧暮雪已经晕得人事不省了。姚慕白扶着她下了车,找了个能坐的地方坐下休息了好大一阵子,才缓过一点气来。又过了好一阵子,才能站起来行走,只是脚步依旧虚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