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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部:第三卷:第二章

    几场风,几场雨,几场霜,几场雪。

    转眼就已经放了寒假。

    早上,萧暮雪刚从被窝里爬出来,马上又被冷得缩了回去,直到姚慕白前来敲门:“雪儿,雪儿……我们已经吃完早餐了,你还不起?”

    “马上。”萧暮雪像个乌龟一样地趴在床上,只剩半个脑袋在外面,“我再躺几分钟就起来。”

    “你再躺就到中午了。”姚慕白看了看越下越大的雪,“难得今儿下这么大的雪,你也不出去玩了?”

    “啊?下雪了!”萧暮雪蹭的一下从被窝里钻了出来,三下两下就穿好了衣服,顶着个鸡窝脑袋就下了床,鞋一蹬就去开窗。

    窗户下人影一闪,一个雪球飞过来,不偏不倚正好砸在她脸上,叶寒川的笑声随即响起:“哈哈哈……你这个大懒虫,叫你睡懒觉!冻得我都快成冰棍了!”

    萧暮雪咬牙切齿地瞪着他:“叶——寒——川!你给我等着!”她拉开门冲了出去,不料却结结实实地撞在了姚慕白身上:“哥哥……我的头!”

    姚慕白站稳脚,宠爱地揉了揉她的额头:“疼了吧?干什么这么着急?”

    萧暮雪指了指自己的脸:“你瞧瞧,死寒川拿雪球砸的,好疼!”

    姚慕白好笑地摇摇头:“你们俩都已经是高中生了,怎么还跟个小孩似的?”

    萧暮雪瘪了瘪嘴:“是他先欺负我的!”

    姚慕白拉起她的手向楼下走去:“好了,先去吃饭了,一会我说他。我做了你最喜欢吃的菜和汤,都给你温着呢。”

    萧暮雪高兴地搂着他的胳膊,脸笑得像一颗爆米花:“我最喜欢哥哥了!”

    姚慕白捏了捏她的鼻子:“就你嘴甜。”

    一下楼,看见模样轻盈,晶莹剔透的雪漫天飞舞。萧暮雪整个人从里到外都欢乐起来。她跑到雪地里,和叶寒川并排站好,表情庄重。两人相视一笑,都轻轻跺了跺右脚,闭上眼抬头向天,深吸一口气又慢慢吐出,同声说:“好喜欢!”

    姚慕白笑道:“真是长不大的小孩子!从小玩到大的把戏,还在玩。”

    萧暮雪不理他的嘲笑,对叶寒川说:“走,玩雪去!”

    姚慕白一把拉住她:“你不吃饭就算了。如果不梳头就出门,要是被叔叔看见了,呃……你还想不想好好过寒假了?”

    萧暮雪立刻刹住了脚步,转身腻在他身边:“那,你给我梳?”

    叶寒川瞪了她一眼:“你自己不会梳吗?”

    “手冷,不想动。”

    “我帮你。”

    “你?一边去!”

    “为什么慕白可以,我就不行?”

    “从小到大都是我哥给我梳头,有你什么事儿?”

    叶寒川词穷,憋了半天也没憋出个理由来,只能恨恨地作罢。

    姚慕白没有说话,甚至连多余的表情都没有,始终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他温柔地理顺那些被揉得像乱草一样的发丝,熟练地划出一条中分线,十指上下翻飞,很快就编好了辫子。他又左右看看,把长辫子卷起来,做成两个抓髻扎在头顶:“你要出去玩,这样会更方便一些。”

    萧暮雪拨了拨额前的刘海,又指了指院子里新开的腊梅:“那个。”

    叶寒川还没明白过来,姚慕白已经摘下一朵开得最好的花插在了萧暮雪的头上:“这样就很漂亮了!”

    萧暮雪本来就生得唇红齿白,眉似远山,眼如点漆。被这红梅一衬,就越发的笑靥如花,娇俏可人了。姚慕白还好,心里惊艳脸色却如常。叶寒川就不会那么淡定了,像只呆头鹅一样,傻呆呆地都不知道说什么了。

    “你不跟我一起去玩吗?”萧暮雪懒得理他,自顾自地跟姚慕白说话,“现在家里也没什么事,你跟我们一起去吧。”

    “我还有自己的事要做,你们去玩吧。”姚慕白蹲下身帮她系好鞋带,“中午早点回来,我给你做好吃的。”

    “嗯。爸妈干嘛去了?爷爷也不在。”萧暮雪磕了磕鞋尖,探头探脑地看向书房和药房。

    “他们出去串门了。你玩你的,别惦记他们。”

    “好吧。那我出去了。”

    “中午想吃什么?”

    “你做什么我吃什么。”萧暮雪边朝外跑边扯着嗓子喊,“哥,我要喝汤!”

    姚慕白走到院门口,目送两人远远地向后山跑去。抬头望向天空,雪花随着风轻舞飞扬,宛如鲤鱼姑娘被剥落的鳞片,闪着耀眼的白光落在枝头,慢慢地将树枝覆盖起来,像是给树穿上了一件白色的婚纱。旁边的竹林也深掩翠色,渐渐地白眉白须。“六出飞花入户时,坐看青竹变琼枝。”这样的美景,心里为何却无端地生出这些许惆怅?

    一根沾在衣袖上的长发无声地颤动在风里。姚慕白捻了起来,放于鼻端,心里的惆怅便化作了无限温柔:我对于你来说,就只是哥哥么?你可知道,在我心里,你是我的天使,你是我的梦想,你是我这一生一世想要守护的人!没有人知道你在我心里的地位,就像没有人知道我有多爱你一样。我这样的身份,我这样的人,要怎样才能跟你谈情说爱?除了隐藏心意,除了深掩爱恋,我又能如何?如果爱你是不被允许的,那么,就让我以哥哥的身份,永远守在你身边,直到我走到生命的尽头。

    眼泪流了下来,落在雪地上,没有声息。

    “慕白,你怎么哭了?”苏婉言温和的声音里还有一丝惊讶。

    “姨……你回来了。”姚慕白擦了擦眼睛,神情很不自然,“我没事。”

    苏婉言定定地看了他几秒:“暮雪又调皮了?”

    姚慕白摇头:“不是。她跟寒川出去玩了。”

    “那是为什么?想不想跟我谈谈?”

    “我真的没事。”

    “没事就好。不过,如果是因为暮雪,你倒是可以跟我说说。”

    “跟meimei没有关系……真的。”

    苏婉言嘴角露出一丝笑意:“meimei?慕白,你不用刻意暗示什么。暮雪是你的meimei,可她也可以不是meimei,是不是?”

    姚慕白涨红了脸:“姨……我,我不是那个意思。”

    苏婉言伸手摇落了腊梅树上的白雪,脸上的笑意更深了:“慕白,人这一生最难看开的就是一个‘情’字。是你的,谁也抢不走。不是你的,再怎么强求也没用。你不必为这种事烦恼。”

    姚慕白像犯了天大的错误,深深地低下了头。

    “喜欢一个人,不是什么罪过。你待暮雪一向极好,我们都很放心。只是希望将来,不管你俩是什么样的缘分,你都要像现在这样守护她。”

    姚慕白没想到苏婉言会说这些,心情万分复杂,一时间竟不知道该怎么应答。

    苏婉言适时换了个话题:“你有没有听说过,爷爷手里有一张秘方?”

    姚慕白摇头:“没听说。怎么了?”

    苏婉言皱了皱眉头:“那就奇怪了!为什么萧月茹说有呢?”

    “萧月茹?叶寒川的mama?”

    “嗯。前几天她跟我说要买爷爷手里的药方,我当时以为她是开玩笑的。没想到今天一早她就把我们叫过去了,说愿意出高价买下咱们萧家所有的药方。”

    “爷爷答应了吗?”

    “咱家现在不开药堂,留着药方也没用,能卖成钱是最好不过的。本来双方已经谈好了价格,可是后来为了一张药方谈崩了。”

    “是什么方子?”

    “我不知道。萧月茹说有,可爷爷一口否认,说没有。不过,我看萧月茹的表情非常笃定,不像是道听途说没有实据。所以,我就找个借口溜了回来,想找找看到底有没有。”

    “如果有,您会不会卖?”

    “当然不会。既然爷爷不想卖,自有他不想卖的道理。我怎么会因为钱就给卖了?我只是想知道这是张什么样的方子,爷爷居然没有告诉我,而且还瞒了我这么多年。”

    “要我帮忙找吗?”

    “好。”苏婉言想了想,问道:“你有没有跟别人说起过,暮雪继承了爷爷的医术?”

    “没有!从来没有!”姚慕白紧张了,“难道这方子跟暮雪有关系?”

    “你想想,爷爷这辈子最疼谁?如果他真有这方子,能不告诉暮雪?萧月茹一旦知道暮雪继承了爷爷的衣钵,肯定会在她身上打主意的。到时候,肯定是一番麻烦。”

    “除了咱们家的人,再没有任何人知道她懂医术,包括寒川。”

    “那我就放心了。”苏婉言走进药房四下翻了翻,“咱俩也不用找了。如果真的是秘方,爷爷也不会把它放在这里的。”

    “那现在咱们怎么办?”

    “你就假装不知道这事。”苏婉言说着关好药房的门,“等什么时候爷爷想说了自然就告诉咱们了。”

    “我知道了。那我做事去了。”

    “去吧。一会我做饭,你别管了。”

    姚慕白答应着离去,只剩苏婉言站在原地发呆。她想了一阵子也没想出个结果来,索性懒得再费脑子,转身进了厨房,开始准备午饭。

    天冷路滑,萧暮雪和叶寒川追逐着玩耍,一路上摔了不少跟头。等到了野枫林的时候,两个人浑身上下都沾满了雪泥,已看不出衣服本身的颜色来。

    萧暮雪随便掸了掸身上的雪,就四下里寻找兔子窝:“我听爷爷说,这样的天气小兔子都窝着不愿意出来,一逮一个准。”

    “你逮兔子做什么?吃rou?”

    “谁像你!就知道吃。小心在吃他们之前,我先把你给吃了。”

    “那你想干嘛?”

    “我只是想看看爷爷说得对不对,顺便抓两只回去养着玩。”

    “兔子就算了吧!”叶寒川指了指白茫茫的大山,“野鸡还差不多。要是能抓一只野鸡在这里烤着吃,倒还别有一番情趣。”

    “这里是不允许生火的,你也只能想想而已了。”萧暮雪拿着一根树枝这里敲敲,那里戳戳,什么也没找到。“这些家伙都藏哪里去了?”

    叶寒川跟在她身后,照葫芦画瓢,只不过手里的棍子粗一点而已:“它们可不像你这么笨,知道要被抓,还在人面前晃。”

    萧暮雪继续往前走,忽然脚底一滑,整个人顺着山坡滚了下去。叶寒川一声惊呼,扑过去想要抓住她,但终究是慢了一步。两个人像滚皮球一样,骨碌碌滚下了山坡,滚进了山谷。

    萧暮雪的身体撞在一棵树上停了下来,疼得她半天没缓过气来。叶寒川比她好一些,抓住一丛荆条停了下来:“暮雪!你怎么样?”他松手想站起来,不料地太滑又摔了一跤。

    “你慢点!还嫌摔得不够狠啊!”萧暮雪揉着脑袋坐了起来,“我没事。”

    叶寒川小心翼翼地蹭到她面前,这里看看,那里瞧瞧,确定她没有受伤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你这臭丫头,想吓死我!”

    萧暮雪扶着他的肩站起来,双手合十,表情虔诚地开始祷告:“住在这里的各位神仙、妖精和先人,我们只是路过,并非有意惊扰,请勿见怪,请勿见怪!”

    “干嘛呢?神神叨叨的。”

    “你懂什么?爷爷说要是去了不该去的地方,就一定要告罪请求原谅。”

    “爷爷真神叨!”

    “喂!说我就可以了啊!”萧暮雪不满地看了叶寒川一眼,“老人的有些说法看似没有道理,其实不然。有时候,宁可信其有。懂不懂?”

    “不懂,也不想懂。”

    “懒得跟你讲。”萧暮雪揉着摔得生疼的肩膀四处溜达。

    叶寒川拍掉身上的雪,四处张望。

    群山裹素,四下里白雪茫茫,完全看不出这里曾有一池碧水,万树红花。忽然,一点红色如美人额头的朱砂,不由分说地入了眼帘。“咦?这是什么?”萧暮雪伸出脚轻轻拨开上面的积雪,一株花瓣狭长似柳,叶绿如葱,红过烈焰的花赫然出现在眼前。“哇,这是什么花?好漂亮!”

    叶寒川碰了碰那花的叶片:“这么冷的季节,还有花开,真是少见!”

    萧暮雪着迷的看着那花:“太漂亮了!我要把它挖回去种在花园里。”

    叶寒川立刻动手刨土,隔了片刻停下手来:“居然是两株连在一起的。”

    萧暮雪看了看那花根:“真的呢!”她想了想,小心地分出一株来,“不知道这花好不好养活。咱们先挖一株回去,要是栽活了再来挖另外一株,如何?”

    “好!如果这株你栽活了,另外一株就归我,咱们一人一株。”

    “你一个大男人,种什么花呀?都归我得了。”

    “不行!一人一株。再说你也不会养花。”

    “我是不会养,难道爷爷也不会?一人一株就一人一株。哼,小气鬼!”

    “好东西要大家一起分享嘛!”

    两人小心翼翼地挖出一棵开得正艳的,留下了一棵几乎都才含苞的。又挖了一些土把花根结结实实地包起来,这才顺着滚下来的路小心地爬上去,按原路返回,回家去了。这个过程的始终,没有一个人抬头看看高处。假如在看见这花的时候不那么激动,萧暮雪和叶寒川很容易就能发现:离这花一步开外的距离,就是他们常坐的那块石头的正下方。

    萧暮雪捧着花回到家,早已过了饭点。她把花小心翼翼地放在地上,又到处翻腾,终于找到了一个称心如意的花盆。

    苏世安拄着拐杖走了出来:“雪儿,你不快去吃饭,在这里折腾什么呢?”

    萧暮雪赶紧将地上的花献宝似地捧到他面前:“爷爷您看,我跟寒川在后山找到的。漂不漂亮?”

    苏世安眯了眼看着那花,觉得似乎在哪里见过,可一时间却又想不起来。

    “您知道这是什么花吗爷爷?”

    “想不起来了。”

    “那先不管了,我把它种在花盆里再说。”

    姚慕白走了出来,手里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汤:“我大老远就听见你的声音了,等半天也不进来吃饭。还不快来喝点汤暖和身子。”

    萧暮雪举着两只泥手,露出一脸讨好的笑:“果然还是哥哥最疼我!”

    姚慕白也不答话,只小心地喂她一口一口喝了汤,这才压低了声音说:“快去换件衣服,像个泥猴一样,小心被叔叔看见。”

    萧暮雪吐了吐舌头,指了指书房做了个杀头的动作。她的手还没放下,萧兰枢拿着一本书走了出来:“慕白,你不能总这么惯着她,小心有一天吃苦头。”

    姚慕白笑了笑:“怎么会?暮雪是个好孩子。”

    萧兰枢的脸上却不见笑容:“好孩子?有她这样的好孩子吗?整天野得找不见人影。我昨天晚上让你背的书,你背熟了没有?”

    萧暮雪连连点头:“背熟了。”

    “全部?”

    “全部。”

    萧兰枢看了一眼那双抠来抠去不自在的手,语气缓和下来:“嗯……背熟了就好,洗手吃饭去。以后出门要按时按点回家,女孩子家家的,不能没有规矩。”

    “我知道了。”萧暮雪瘪了瘪嘴,一脸委屈相:“吃饭前我可以先把花栽好吗?”

    萧兰枢摆了摆手,又转身进了书房。

    萧暮雪冲着他的背影做了个大大的鬼脸,麻溜的种花去了。

    苏世安看着那迎风招展的嫣红的花朵,莫名一阵心惊rou跳。

    是天太冷的缘故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