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七 毒蛟天龙女 第十四章 尸忆
“对了，地龙！我想说的就是这个！聂小三你是那妖怪地龙！”敖摩拳头在手心一砸，恍然大悟：“我是特地来你梦里叫醒你的！太好了，看来你果然全都想起来了。这样就可以找出让你醒来的方法了吧！说起来，这门里的就是你最后的回忆？”他一边问，一边左右扭头想看看自己身周是个什么样的状况。 迟钝的他这时才发现周围有些异样。和以前进入幻境后景物和人声慢慢清晰的情况不同，这一回已经进入回忆好一会儿了，可是除了站在跟前的聂小三，自己四周仍然完全是一片蒙的深红雾气。什么也看不到，什么也听不到。敖摩努力睁大眼睛瞅了半天未果，不由得转过头疑惑的问平静得异样的聂小三：“奇怪，你这是什么回忆？怎么和以前都不一样？到处都是这见鬼的红雾，又听不见一点声音，我啥也看不见啊！” 聂小三轻轻点点头：“看不见吗？……那是很正常的……因为，死人是不能睁开眼睛的，当然也不能听到声音。我的尸体看不见和听不到地东西。在我梦里的你自然也是一样。” “尸体？死人？你在说什么？这不是你活着时最后的回忆吗？说什么尸体？死人会有回忆吗？我怎么完全听不懂你的意思？”红发青年一脸茫然。 聂小三嘴角勾起一抹古怪的微笑：“错了。这是我的回忆，却不是活人的我最后的回忆。而是作为尸体地我最后的回忆。本来我死了，地上的一切我就不会再知道，就算是想要再看一眼那些令我牵挂的人也是办不到的。变成地龙的灵魂没有回忆。只有执念！对于生时最后牵挂的执念！呵呵，不说娘亲，严大哥，就连阿荣姐我也全部忘记得干干净净了！” 他垂下头，敖摩看不见他的表情。只听见他的声音在一片寂静当中冷冷地回响着：“我一个人在这深黑的地下，这五百年……就是这样抱着一个连自己都不知道是什么的执念一无所有的过下来地……然后，那个女人来了……她说她能让我找回所有在生时的回忆，我的愿望，我的执念，我牵挂过的人。她给我那块石头，告诉我吞下它我就会知道我想知道地一切，而且还会得到一件她额外送我地独特地礼物，那是我本来不该拥有的。曾经作为尸体在世上留下的最后七天地回忆。”聂小三嘴角边那抹笑意渐渐扩大，其间居然带着几分凄厉的意味：“那真是一件好礼物。只看过一次，我就变成了现在这个模样。小摩你不是很想看吗？那我就来给你看吧，看看我曾经渴望的结果。在我死后到底变成了什么样。” 话音一落，四周的红色雾气骤然退开，视野一下子明亮起来。敖摩立刻可以看得见了。 仿佛是最热闹的城中心的场景，视线正中是摆在空地上的一团模糊不清的物事，稍远处。可以看见有金甲士兵手持刀戟面无表情的立在旁边。虽然处在闹市当中。那团物事周围却形成一个空白的半圆。民众经过此处之时都不由自主捂住口鼻加快脚步远远避开。偶尔有人朝那方偷看一眼，脸上立刻露出又惊又惧的神情。 那是什么？敖摩忍不住好奇心朝前走了几步，立刻觉得一阵恶臭扑面而来……他下意识捂住鼻子。这才看清那群士兵当中摆的原来是一具尸体！ 那是一具死状极其可怖的尸体，不说全身都是大大小小的刀剑伤痕，肚肠内脏俱从腹部当中一条最大的裂口口中流出体腔，已经变成了黑灰之色，就被人随随便便堆在尸体一侧。最恐怖的是那尸体的脸部竟然没有面皮！远远瞧来红的黑的模糊一片，仔细再看，似乎是曾经被什么利器削过面部，原本是鼻子，嘴唇，眼睛所在的地方，全都只剩下几个依稀的黑洞而已！ 天气似乎并不冷，周围民众穿着的都还是单衣，那尸体也不知在光天化日之下放了多久，已经开始腐败流出尸水。难怪气味会这样难闻，只令人退避三舍。那尸首就那样静静的躺在那里，只有绿头苍蝇围着他不厌其烦嗡嗡的绕着，一团一团的蛆虫在他身上活力十足的蠕动着，并且从眼睛，鼻孔，嘴巴，耳洞，以及一切可怕的创口里爬出来。 看清尸首身上所着那袭被血痕和尸水重重染就，已经看不出原色的白衣，敖摩禁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他愕然抬头看向身侧的聂小三。那人还是那样静静的袖手而立，那张作为男子过于秀丽的容颜上看不出什么表情，他就那样漠然的立在哪里，一身白衣刺目，竟是该死的眼熟。 敖摩突然觉得喉咙有些堵，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只是张口结舌的站在那里，看看那具尸体，又看看身旁俊美一如画中人物的聂小三。无法相信，也不能相信眼前的显示的一切是他所猜想的那个结果。 微风吹过，送来些许路人的私语： “……那刺客的身份还是没有查出来吗？说起来尸身摆在这里已经有些时日了，一直没有人前来认领……” “……谁能认得出来啊！不说那尸体早都放的发臭腐烂，你看他死的面目全非！就算是最亲的娘老子或是妻儿在侧，恐怕也认不出来！” “我就奇怪大王既然要捉拿他家人，为何又将他搞成这幅模样，如此就算想要株连降罪也束手无策啊。” “听说那不是大王所为，而是那刺客自身将自己搞成这样的。我家隔壁有个小子是在已故的相国府里当差的。具他所说，那天白日之中那刺客就这样蒙着面罩，一袭白衣一人一剑直入韩府，韩府中诸多甲士，竟然拦不住他迅猛攻势。生生让他逼近国舅身旁，挺剑大刺刺将国舅性命取下。” “真好男子，既然如此豪勇，为何仍然不能逃出生天？” “你是傻子么？国舅他身为相国，又是大王跟前的红人，家中蓄养死士何止上千。只是无人想到会有人青天白日里单枪匹马来刺杀国舅。来势又是凶猛至此。甲士们一时反应不及方才叫他得手。等到众人醒悟过来，自然是齐上围攻。那刺客就算本事通天，如何能以一人与数千人抗击？” “是了……我也听说国舅那人最是小心，他相国府邸一向防卫森严不下于王宫，想来也是只有这般突袭，才能够成功……我听说那以后大王大发雷霆，传令下去定要找出这刺客身份与他背后主使之人法办……怪的是那日这许多死士包围着那刺客，难道当中就没有一人看到他的长相么？” “这便是那人深思熟虑之处了。那日他仗着长剑击杀数十人仍是无法突出重围。又受了不轻的伤，自知难以逃出生天，于是在击杀一人之后突然倒转剑柄，朝着他自己脸上就是一剑。将他面皮连同脸上蒙着的面罩一起削去！当场数千死士想不到此人烈性至此，均被此举震撼得动弹不能。此人既然自毁容颜，其后又挥剑剖开腹腔，令肚肠流出一地倒地身亡……做到这种地步，想必也是为了保护身后之人吧……” “能被人保护到这个地步，他身后那人也实在是幸运……难怪无人认尸，如今大王将他尸身抛在闹市之中，又着人看守，这明目张胆便是要以这刺客尸身为饵好捉拿他同党亲戚。若是我是那人亲戚，知道了他身份也不敢前来认领……只是可怜一个好汉，死后连入土为安也办不到，只好这般在众目睽睽之下暴尸……” 敖摩再也听不下去了，他几步冲到那尸首旁边，俯身伸出手臂想将他从地上抱起来。然而那是做不到的，一次又一次，敖摩的双手只是穿过回忆里那团腐臭的烂rou，徒然在空气里挥动着。而聂小三只是面无表情的看着这一切，他漠然的看着那红发青年守在自己尸身旁边，一遍遍重复无用的动作，美丽的脸上是巍然不动的淡然。 一个熟悉的女音突然从人群外响起：“小三！”那个声音悲伤而绝望的喊着。 人群躁动起来，从听到那声音的一刻就聂小三的表情开始剧烈的动摇，连敖摩也被那声音惊动了，他迅速回过头去。只见一个素衣少妇分开人群，目不斜视直直朝那腐败的尸身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