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七 毒蛟天龙女 第十章 恩情
聂小三脸上的笑容凝结了,他张着嘴,呆呆的看着变身以后的敖摩。面对突如其来的变化,他一时之间竟然露出不知如何是好的表情。敖摩不给他犹豫的时间,就像前几回被带着在回忆里四处跑一样,只是这一次主动的人却换成了健硕的红发青年。敖摩不由分说紧紧抓住那孩子的手腕,转身拉着他一同奔跑。一大一小两人朝着离身旁最近那块稍大的碎片里奔去。 身体接触到那片回忆的一刹那,眼前诡丽的景致也开始变化起来。敖摩知道这便是进入回忆范畴的标志了。他显然已经习惯了这种变化,自然而然的等着四周的场景从模糊不清到慢慢清晰,还是市集,还是人群,还是rou案,然而首先出现在眼前的,却是一个美丽的青年。 美丽,是的,无需言词堆砌,那青年的容貌只有用美丽二字可以形容。他就那样随随便便站在rou案的后面,手里握着杀猪的尖刀,身上穿着油腻的粗布衣,半长的头发拢成一束在脑后,埋头打理着一盆从新宰杀的rou猪肚子里掏出的血糊糊的内脏。可是即使是粗鄙的打扮和满身的腥气,依然掩盖不了从他那张有如绝色女子般细致美丽的脸孔上散发出来的淡淡光辉。即使他只是一个杀猪匠,那也一定是全世界最美的杀猪匠。一看到那张和聂荣出奇相似的面容,不用猜想。敖摩立刻就知道那是长大了地聂政。他转头干脆的问身旁被自己牵着的孩子:“聂小三,你知道这是哪里?记起这是什么时候了吗?这里头有没有你要找的愿望?” “这里啊……”聂小三脸上的神色有些迷离,他看着那个挽起袖子整理猪肠的青年,恍惚的说:“是……齐地,想起来了……我杀了人,所以家乡不能呆下去了。几年以前就和阿荣姐,娘亲,连夜逃到这里来……” 他垂下长长的眼睫盖住黑白分明地眼瞳。幼小的脸上出现愁苦的神情:“娘亲一到齐地就病了,我知道,是因为大哥死了……她太伤心才会生病。娘亲她……病得很重……一连好几年,睡在床上就起不来。要找大夫给娘亲看病,要买药,样样都要钱。可是我家没有什么钱,阿荣姐把婚约推了,她说要照顾娘亲。她接了很多针线活,日日夜夜的做。眼睛也不好了,就为了换钱给娘亲买药……而我……我不会别的,只能和大哥一样,在这里替人杀猪卖rou换一点钱给全家糊口……” “对了……那个人……也是这时候出现的!”喃喃诉说着的聂小三突然换了语气,沉郁的脸上也出现了一丝欢喜的神色:“就是在这里,那个人要来了。第一次和他认识,就是在这时候,在这rou市上!” “那个人?谁?”敖摩眉头一皱。还没等到他出声询问。马上一转眼就看见了聂小三口中地那个人。 那是一个突兀的出现在脏污熙攘的rou市里的白衣文士。瞧来三十来岁年纪,衣衫华贵,气质清雅。他漫步在粗鄙地卖rou屠户与前来购买的平凡的主妇之间。看那平和的姿态,高雅的神色,正如一只误入麻雀群里地白鹤。这样地高贵人物出现在不该出现地地方,可想而知,便是他的所行之处,立刻引起一片好奇的眼光和谈论地私语。 在聂政的rou案前,文士停了下来,他静静打量着那漂亮的青年。汗珠从白皙的额头上滴落下来,长睫低垂,嫣红的薄唇也轻轻的抿着,聂政正在进行着以尖刀将板油从rou上剥离下来的工作。感觉到陌生眼光的注视,他停下手里的活儿抬起冷峻的眼角瞧了那文士一眼,同样是与周遭环境格格不入的二人,就这样首次四目相接了。 “客官买rou?”聂政面无表情的问,语气间不带一丝私人情绪。 白衣文士一笑,拱手端端正正朝他行了一礼:“阁下可是闻名魏国的少年侠士聂政?在下严仲子,久仰侠名。今日得见阁下真容,实在不胜荣幸。诧异的神色从聂政的脸上一闪而逝,然而他很快回复了正常,冷淡的朝严仲子回了一礼答道:“大人想是认错了人,小人确是聂政,却并非大人口中侠士。聂政其人,不过一介屠户,每日里杀猪糊口而已,实在当不起大人青眼。大人若是寻人,还请移步他方吧。” 严仲子微微一笑,丝毫不以为意,聂政说完那番冷冰冰的话便低下头去继续他手中的活儿,不再搭理严仲子。谁知就在这时,突然有一身形纤柔的女子疾步奔进了rou市,一直冲到聂政跟前,抓住他气喘吁吁道:“小三!小三!快跟我回去!” “阿荣姐?”聂政猛然抬头,方才冷峻淡定的脸孔上满是惊讶之色,还夹带着一丝慌张与惊恐:“你怎么来了?莫非家里发生什么事了!是不是娘亲他……” “娘亲的病有救了!”聂荣一口打断他的胡思乱想,她跑得太急。颈后沁出的薄汗打湿了几缕黑发,看来更添娇媚。此时按住心口喘了一口气,这才抬起头来面对弟弟,一张美丽的面孔上满是欢喜无限:“方才有位大人带着许多名贵药材前来家中拜访,齐地最负盛名的名医居然也被他请来咱家里,说是要给娘亲看病……” 话音未落,她一眼瞧见面带笑容静立一旁的严仲子,突然惊呼一声:“大人,你……”立刻转过身,聂荣抓住弟弟的衣襟激动道:“小三,我方才所说带人医治娘亲的恩公,便是这位严仲子大人!” 手中的尖刀然落地,聂政张开嘴唇愣愣的看着严仲子,严仲子扬起脸来,平静的朝他拱一拱手:“请侠士恕在下不曾事前通报之罪,实是太过意欲与阁下结识。闻之阁下家中老母逾寿,严仲子无以为意,唯有寻良医一位,黄金百镒,以为祝寿之礼矣。” 他直视聂政震惊的脸,眼神柔和,笑意清浅,淡淡道:“区区薄礼以表心意,唯愿阁下笑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