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六 人间非人 第二二章 好人与坏人
面对众人或惊讶或迷惑的反应,地龙那双看不见的眼睛还是那么平静无波,他合起眼帘,以淡淡的声音道: “我名为要离,本是无锡鸿山山北人氏。那人名为庆忌。是吴王僚最引以为豪的太子。有吴地第一勇士之名。” “要离?”太子突然出声打断他的话:“你便是那春秋第一豪勇刺客要离?” “小三你认识他吼?”敖摩仰起头不解的看着太子惊讶的脸。敖辰已经笑着从旁插话道:“还是我来向摩弟说明一回吧。要离者,名动天下,其传奇义勇之为乃世人所熟知。他受春秋霸主吴王阖闾之令,刺杀当时流放在外的前吴国君主王僚之子庆忌,要离先是以苦rou计自创,作出阖闾不合假象以获庆忌之信,庆忌不虞有诈,喜其豪勇,引以为心腹共谋复国大计。而后被要离趁其不备,一举击杀。事毕要离归国,辞官,自刎之。” 敖辰说完,盈盈一笑:“他既然说自己是要离,又曾杀名为庆忌之人。那他自然便是我等曾耳闻过那位刺客要离了。因此不是三哥人缘广阔认识他,而是天下人都识得此名的缘故。” 敖摩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太子却没有理会敖辰,只是追问地龙:“你便是那刺客要离?” 地龙轻轻点头:“不错,正如龙公主所言,我便是刺客要离。你说霸主吴王阖闾……原来主君终究实现了他的目标,以及他与我的承诺……”他似乎艰难,又似乎轻松的吐出长长一口气,对太子微微一笑:“如此一来,却也不枉我要离家破人亡,担下这不忠不义,天地不容之名…… “阿爹……”小地狼有些不安的抬头看着地龙。 地龙要离平整呼吸,温和的以下颌轻触小地狼的头顶:“小石头……你知道爹为何给你起这个名字吗?当年我在要家墩捕鱼之时。也曾有过一个七岁的儿子,他和你一般顽皮,和你一般贴心,他地乳名……就叫做小石头……” 要离狰狞的龙脸上露出温暖而幸福的笑容,那没有焦距的目光看不见眼前的众人,却似乎望到了遥远的过去:“我自幼出生在渔村,那时节各国诸侯争权夺利。常常兵祸四起,民不聊生。唯独我吴地富庶,生活无虞。我所在的要家村中,众人整日价也只是做些织网捕鱼之事,谈谈家长里短之乐。一日父亲如往常一般出外捕鱼之时。无意中撒网救起一个受重伤地无名剑士。便以鱼汤将养,让他在家中住到痕。” 他静静的回忆着:“那人虽然沉默寡言,实力却是深不可测,在养伤期间,为报救命之恩便收了年幼的我为徒。教习我文才武略天下事。师父从不曾提及自己的身份,只说从他国兵荒马乱之处而来,感叹在这天下染血之际。吴地仍是如此安宁平和,便如是世外桃源一般。只希望此地永不为血火所染,以一方净土流传后世。耳濡目染,在他说着那些话的同时,这愿望也深埋在了我地心底……” “师父将他一身武艺尽数传我,伤势一旦痕便离去,从此亦不曾谋面。然而他离去之时,本是村中最矮小瘦弱的我。已经以击剑之能闻名远近了……在师父走后不久,我亦年满十六,由父母指婚,村人做媒,与村中自小一起长大的阿清姑娘结为夫妇。不过一年有了孩儿。自是欣喜若狂。渔家儿子,往往起个好养活的贱名。我唤他做小石头。便是望他和石头一样坚强硬气,能够健康长大成人……” “阿爹……”小地狼望着养父祥和的面容,心中酸酸地,不由得有些妒忌那个未曾谋面的孩子。那是阿爹亲生的儿子,他地第一个孩子,阿爹一定非常爱他……但是是阿爹的儿子,我便要待他有礼!断不能叫阿爹为难!小地狼摇摇头,努力令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和平常一样:“既然如此,那就是我哥哥了!阿爹,哥哥现在在哪里,他好么……” 话音刚落,敖摩突然奇怪的朝这边看了一眼,接触到它那古怪的眼光。小地狼一愣,这才反应过来,啊啊该死!哪壶不提开哪壶……自己居然犯了和傻青皮一样的白痴错误!忘记了凡人短命,七八十便是长寿!那位五百年前的小石头哥哥……如今恐怕早就化成灰了。小地狼立刻噤声,只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 要离却不以为虞,只是面色突然黯淡下来:“他死了……和他娘一起……因我之故,被人杀死了。甚至……没能等到成年……” 太子默然,半晌道:“是为刺杀庆忌而布下地苦rou计吧……你假意刺伤阖闾,阖闾断你一臂,再杀你全家。如此一来庆忌才不会对你起疑心……” 要离惨然一笑:“苦rou计确实是苦rou计,事前却只说要断我一臂,并未说及要杀我妻儿。只是说为掩人耳目,会先将其捕入大狱,待我事成归来之时再放他们出来与我团聚。诚然,我知道自己接了这样的任务,是不会有命活着回来的。也许公子光也有同样的想法,从一开始他就没有打算履行这个承诺,所以待我真的活着归来地时候,意外无比的他只能告诉我,我地妻儿,早就因病故于狱中了……” “公子光?那家伙是谁!为什么如此卑鄙毒辣!”小地狼和敖摩闻言同时大怒跳起来:“这种人!阿爹/你为什么要接下他的任务,难道你事前不知道他的为人么?”两人异口同声的朝要离大吼。 要离面色淡然:“公子光便是吴王。亦是我的主君。我早知道他是这样的人,对他而言无用之物,定会果断除去。他精于算计,有雄才大略于胸。又有伍子胥这等名士辅佐。生来便是要成大事者。天下人的性命,在他眼中只是一枚枚棋子。可用,或可弃。这吴王之位,便是他布下专诸这枚棋子,以鱼肠利剑刺杀原主君王僚而来。想当年专诸被堂下侍卫乱刀砍为rou酱之时,也是公子光夺取王位稳坐之时。” 他笑笑:“他放下身架亲自前来要家村,要我前去刺杀庆忌时,我就想到了,专诸昨日的终点,就是我明日的行路。可是谁能料到庆忌居然坦荡如斯,被刺之后仍执意阻拦侍卫击杀他的杀身仇人,反放我平安归去。这一点,便是步步为筹的公子光永远也料不到的吧……” “庆忌?那个被你杀掉的人吼!黑皮爹你是不是有问题啊!明知道哪个啥公子光不是好人,为啥要替他卖命!”敖摩忿忿的吼道:“他要你杀那人才是真正的好汉吼!难道你分不清好人坏人的吗?” 要离平静的道:“我知道我的主君是一个残忍卑鄙之人,也知道我要去刺杀的人是一个正直的勇者。确实,观此二人行止,便是三岁小儿也能分辨出孰好孰坏。可是庆忌虽然豪壮坦然,有攻城之勇,却无治国之能。而公子光虽然无情无义,却能令我吴地之民安居乐业,强盛无欺。在这他国诸侯虎视眈眈之际,他二人相斗,战火连天,苦的是吴地平民。即使再与我一次选择的机会,就算明知道后果,我仍然会踏上这条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