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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篇 迷城 第五十一章 情死

    司马南突然大声说。

    阮瞻一直呆站在旁边,看著阿百所经歷的辛酸的这一幕,连趁机挪动到塔外来恢復异能也忘记了。他外伤严重,咬紧牙关才勉力来到司马南身边。此时他完全没有戒备,而且他也知道这根本不需要了,长了眼睛就看得出,司马南马上就会死去,这一场争斗,就以这样戏剧化的场面结束。

    司马南倚在阿百的怀裡,脸色虽然已经呈现出不正常的灰白,但神色却依然骄傲地说。

    阮瞻老实的承诺。

    司马南虚弱地笑了一下,微点了点头,

    阮瞻由衷地说。

    眼见著司马南的生命即将消逝,想想那些為了他的一己之私而被冤害的无辜的人,阮瞻本该庆祝胜利的,可是他却高兴不起来。不仅因為阿百无尽的悲伤,也包含著对司马南误入歧途的惋惜,还有心裡那复杂的、说不清的情绪。

    一直以来,他以对付司马南為目标,现在司马南就要死了,而且看来会连魂魄也剩不下,他忽然感到空虚和无力。為什麼会这样?他受不了这哀伤的气氛,他寧愿和司马南拼个你死我活,轰轰烈烈!而现在这个样子,他感觉是他让那麼善良的阿百心碎!

    司马南轻轻地说,

    司马南的话让阮瞻心裡一动,他一直觉得他和司马南之间有什麼渊源,也知道必与他父亲有关,但却不知道他们之间具体有什麼瓜葛或者关係。

    本来他想盘问司马南的,因為如果现在不问,随著司马南的死,这件事就将成為永远的谜。但他见阿百那麼伤心,又怎麼忍得下心打扰他们最后一刻的相处,没想到司马南会主动提起这些。

    司马南看了阮瞻一眼,

    阮瞻吃了一惊,最近他忙於应付空城裡的事,把这件事都扔到脖子后面去了。此时听司马南提起,下意识地看了小夏一眼。但见她还是处於木僵状态,但满脸泪水,一会儿看看他,一会儿看看阿百,明白她又為阿百难过,又担心自己的伤势,并没有注意到司马南的话。

    他压低了声音问。

    司马南神色间相当复杂,有点怜悯还有点了然。但他并没有正面回答阮瞻的话,他示意阮瞻靠近些,然后低声在阮瞻耳边说了几句话。

    司马南苦笑了一下,

    阮瞻不是个喜怒形於色的人,但此刻的脸色却比司马南还要难看。他直起身来,一脸的不可置信,刚想再问什麼,司马南却摇摇头,阮瞻只好硬生生吞下要说的话。

    司马南肯毫无保留的告诉他这些,已经足对得起他了,其他的事他会自己去寻找答案。现在司马南已经是油尽灯枯的时候,应该把最后的时间留给他的妻子才对。

    司马南温柔地轻喃了一句,

    阿百呜咽了一声,俯下了头。

    司马南勉力抬起手轻轻抚著她的脸,

    阿百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只是摇头哭泣。

    司马南的气息越来越弱,身体几近透明,

    他用他们新婚时的暱称和阿百做最后的告别,让阿百柔肠寸断。如果他们是对方的劫,在他们相遇的时候,就已经无可避免了吧!

    那时,他就站在一棵藤木下,虽、那麼的与眾不同、那麼的桀駑瀟洒,让她一见倾心;在他们相处的时候,他的谈吐、学识,讨论道法和巫术时的智慧、他对她最微小的关心,都让她心悸不已;在他们短暂的婚姻生活中,他像父亲对自己的女儿一样的宠爱纵容著她,像个知心朋友一样让她可以安心把一切与他分享,又像个情人一样火热激情,这一切的一切,让她如何看得开!

    是他给了她不同的世界,让她明白这天下如此之大;是他让她享受著除尊敬外的其他情感,不必每天一本正经地做她的雅禁,也可以是个恶作剧的孩子,也可以是个乱发脾气的小姑娘,是个撒娇耍赖的小女人,也可以是个不负责任的懒虫;是他让她体会了人生的万般滋味,让她明白,她不仅是个有天授神能的巫女,也是个有著七情六慾的女人哪!

    尊敬与敬畏,她拥有太多,只有他给了她感情和温暖,给了她伤心的哭泣和欢乐的笑容,她怎麼能不爱他!就算他是骗她的又如何?就算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是否爱她又如何?就算这一切不过是个幻梦又如何?

    他是她的唯一啊。他离去了,她怎麼能好好的!

    唰--

    一阵微风吹过,阿百怀中的司马南的身体忽然塌了下去,瞬间消失不见,只剩下那身被鲜血染红了的白色衣服。

    阿百悲鸣了一声,拋下那身衣服,双手在地上不停地摸索著,

    她一边哭,一边用力的在地上挖,好像司马南不是魂飞魄散,而是陷入地下一样。她徒劳的挖著,锥心泣血的泪一串串顺著脸庞滑落,本该没有实体的纤纤十指被坚硬的地面磨得鲜血淋漓。但她就是不停止,拼了命地要把已经消失的情人从虚无中拉回来!

    阮瞻实在看不下去了,上前拦腰抱住阿百。可阿百根本听不进去,挣脱开阮瞻的双臂,再一次跪伏到地面上去。

    她哭得那麼伤心,连阮瞻都要落泪了。

    他再次向前,想把阿百拉起来,却发现堆在地上的衣服极细微地颤动著,好像有什麼东西在下面跳动。

    他急忙蹲下身去,发现那块红石头被掩盖在衣服的下面。司马南因為撒谎而死在这块神石之下,石头却没有因此被毁掉。但在衣服下抖动的不仅是这块有如人的心臟一样的永生石,还包括石头外围一缕rou眼看不到的残魂!

    他一指挑著那一缕残魂,一手握著那块石头,因為阿百没有回应他,他加大声音叫了一声。

    但阿百还是没有听见,依然拼命挖著地面,使他不得不强行拉起她,

    阿百泪眼模糊,一瞬间没有明白是怎麼回事,但阮瞻手指上的残魂见了阿百却彷彿见到自己的主人一样,加快了跳动的速度,让阿百先是吃惊的瞪视著它,而后意识到什麼一样,立即伸手把残魂握在手中。

    她瞪大了一双泪眼,望著阮瞻。

    阮瞻嘆息著摇了摇头,

    阿百没有说话,低头看著自己的手,见那残魂在她血rou糢糊的掌心温柔的磨蹭著,再一次落下泪来。

    她幽怨地说,抬起手掌,在脸上轻轻触碰,

    她的泪还没有乾却微笑了起来,如获至宝地捧著那缕司马南的残魂温柔的亲吻,这让阮瞻的心再一次陷入了她的悲伤之中。

    永生石会让撒谎的人魂魄不剩,这是对无情人的最大惩罚,可是或许连司马南自己都不知道,他内心深处对阿百是有一丝真挚的爱情的,也正因為这一丝真挚的爱意,才让他能够留下一缕魂魄。

    但这绝不是司马南了。它不能幻化成那个男人来陪伴阿百,不能说话、不能微笑,也没有司马南任何的记忆,它终是一缕如风的魂魄而已,随时都可能消散,就算阿百在她能力最强大时,以此残魂為基,拼尽全部力量帮他聚魂成功,他也不再是司马南了。

    司马南已死。

    阿百明白阮瞻的心意,幽幽地说著,

    阿百忧伤地微笑,

    阮瞻听她说得那麼哀伤又决然,一时也想不出什麼安慰的话来,但想到阿百為了从司马南手中救下他而挣断了一缕魂魄,暗下决心一定要帮她。

    阮瞻对阿百说,同时把永生石还给了她。

    她没有了神能,又缺了一魂,路途还那麼遥远,如果一个人带司马南的残魂回去,危险係数太大,所以等他处理完这空城的事,他会亲自送她回去,并且要用他所能结成的最强的结界挡在枯井的外面,让她可以出,但其他的东西都不可以进。

    司马南去了,但承他的情,告诉了自己一些祕密,為此,他要替司马南保护阿百!

    阿百点了点头,拿过石头,并把地上司马南的衣服鞋袜全包裹在一起抱在怀中,坐在地上低声念起了听不懂的祈文。只一刻,她便进入了物我两忘的境界,美丽的脸上蒙上了一层圣洁的光辉。

    阮瞻抬头看看天空,不明白為什麼这样善良的女人会有这样悲惨的结局,这世界真的是公平的吗?

    天空,已经不再黑沉沉的,而是有些发灰,这提醒著他,事情要尽快全部解决,天就要亮了!

    一转头,就看见一抹红色的影子极快地通过凉棚,窜向湖心迴廊,奔广场方向而去,不是洪好好是谁!

    刚才那出乎所有人预料的一幕,也让洪好好完全不知所措了。她和其他人一样,只能呆看著这一切,等到事情结束才想起来自己的事。

    司马南走了,她的靠山也就没了,她最怕的事情落在了她的头上--她不是一个完整的女人,不能独立生存於这个世界之上,可是她又不想回到原来的世界中去,唯一的反应只有跑。

    她完全没有计画,也不知道要去哪裡,只是下意识的行為。

    她跑得很快,转眼间就到了广场上,但见眼前一黑,恢復了些许灵能的阮瞻一脚从塔边踏了过来,拦住了她的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