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八章 挚友
莫勤嬉有种感觉，最近这段时间，岳问荆经常莫名其妙地走神。虽然表面上看起来，还是一如从前的从容淡然，那种由内而外散发出的傻气，还有前一刻还在神游天外，然后莫名其妙地忽然笑得很荡漾……那画面，简直不忍直视。 “回魂了！”伸出手，颇不耐烦地在某人眼前晃了晃，“你怎么回事啊妹子！” “啊？没有啊。”愣神的人动作起来却半点不慢，一把握住她的手腕，偏过头看向她，带笑的脸上满是无辜。 “信你有鬼！”嗤声剜了她一眼。 回到潭州的那一周，一到学校，岳问荆就被莫勤嬉缠住了，滴水不漏的埋伏在课余的每一分钟。终于，无奈之下，放学后，她将莫勤嬉约到了学校附近的一个咖啡馆——虽然并不担心别人知道，却也没有广而告之的兴趣。所幸言执在闹市区，她也不必为找地点费心。 在不断的“啧啧”声中，莫勤嬉装模作样地向四周张望着，然后笑骂了一声“资本家”。 不理会她的调侃，找了个二人小包厢，两人分别点了主食和饮料。 “说吧。”摆出一副听故事的姿态，身子前倾，手臂交叠着，整个人几乎都要趴到桌上去了。 “很久很久以前……”拿起水杯，抿了一小口，她道。 “说人话！”扣了扣桌子，某人炸毛了。 这场谈话进行的时间不算短，来时，天色尚早，落日尚未沉入地平线。在她们结束了对话时，潭州已经被霓虹灯照亮了夜空。 岳问荆把事情的经过讲得很清楚，很仔细，几乎是从小到大发生过的一些里程碑式的事件都叙述了一遍。 说来也惭愧，他们从未一起梳理过从前，甚至连交流都很少，自然也没有发现，他们已经认识了这么多年了。一面说着，她的心中也一面翻滚着复杂的情绪。 最初，他之于她，仅仅是老师家的一个小辈而已。慢慢地，随着二人关系的改善，她也不过把他当成一位亲近的兄长。如今，他却成了她的恋人，甚至，将要与她携手一生的人。在从前，这是她完全不敢去想的。 “听起来很美。”难得地，莫勤嬉脸上流露出一丝羡慕。 “妹子，你运气真好。”似是叹息。 这样带着些许苍凉的情绪，她很难与莫勤嬉联系起来。 这人，从来在亲近的人面前，都是大大咧咧，没心没肺的模样；对她不了解的，印象大抵也都是可望而不可即的传奇类人物。 可是，他们都忘了，她也是一个有血有rou的人。是人，总有些不如意的，总会遇到挫折，可是，他们都没有在意过。 哪怕这一世，关系亲近如她，也没有在意过她的消极。即使偶尔觉察到了，也非常相信，强大如莫勤嬉，不会被打倒。她可以在最快的时间收拾好自己的情绪，继续前进。 她不是没有弱点，只是习惯了自己在所有人看不见的角落里，独自舔伤口。在所有人面前，只留下云淡风轻的笑容。 有些崇敬，又有些心疼。 握住了她的手掌，把自己手里的热度传递过去，无声地安慰着。 “我没事的。”她笑了，只是那笑里怎么看都带着几分虚弱，然而，片刻就被坚定取代。 “天若有情天亦老，人间正道是沧桑。我毕生所想，只有追求正道，万死不辞！”这样的骄傲与锋芒，才是岳问荆所熟悉的。 追求正道，坚持本心。 要做到这一点，何其难也！纵然前世的她，自以为内心已经很强大，在选择的分岔路口，还是不得不妥协。 背负理想，踽踽独行。很艰苦，却也能乐在其中。只要做了正确的决定，在路上，遇到的所有苦难，都只是让你成为更好的自己的磨刀石。 其实，她从来不觉得生命中缺少了名为“爱情”的东西就无法圆满，现在也是。遵从自己的内心，一生追求真理，哪怕一人的孤灯苦旅，也不会感觉漂泊无依。 所以，她相信莫勤嬉，是真的没关系。 再回到学校，晚自习第一节已经结束了。十六班的班长大人也是任性，就这样大喇喇地走了进去，不理会所有人异样的眼光。那样坦然的态度，倒是让那些盯着她看的同学感到些心虚。 很快，就到了填文理分科志愿表的时间。 上一世，“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这句老话，无论是温旭回忆旧岁，或者是偶尔回家的岳律，都常常挂在嘴边。或许，那是他们并没有什么暗示之意，那作为理科生刻在骨子里的轻狂骄傲，却让她牢牢记在心中。 当今之世，重理轻文思想盛行，许多家长都有“学文科大学选专业很难，以后也不好找工作”、“理科不好没办法才去学文科”的观念。 诸多的外在条件，辅以岳问荆自以为是地当做自己理科领悟力极强，也有“成绩好了那么多年怎么能去学文科埋没了”的自持，她的选择，不难猜测。 这张让她之后矛盾了许久的纸，那样轻，那样薄，上面，仅有寥寥数字。可是，即使大三了，午夜梦回，也曾经有过放下一切，重新开始，再去读一次高三的疯狂想法。 就是这张纸，自此，她走上了自己亲自选择的一条歧路。 想到这里，岳问荆的眼神迷离了片刻。少时，薄雾消散，转回清明，她重重地、坚定地落笔。 有些错，犯一次就够了。为了承担那个错误所带来的后果，她用了一生时间去偿还。这样的代价，够惨痛了。 在“文科”二字后的方框里，画上了她浓墨重彩、痕迹深刻的勾。 “嘿！你选的什么？”刚从教室出来，预备去打水，经过十六班门口时，就被从教室里匆忙跑出来的莫勤嬉拦住了。 “不是很明显的事？你呢？” 她却好像早有准备，把背在后面的手伸出来，捏着一张纸在她眼前晃了晃。看得并不真切，不过，和她一样的位置，她看到了签字笔写下的痕迹。 “不是高中学理科学法律会比较有优势？”有些疑惑道。 “我想活得纯粹一点。”发自内心的笑容，很吸引人。 不过这人在她面前，从来正经不过三秒。 “而且，你觉得作为一个已经自学完了所有高中数学和理科所有内容的人，浪费三年时间再学一遍？” 这句话，岳问荆听来，简直感觉匪夷所思。 所以，前世，两年时间，莫勤嬉都只是在复习和提升？高中课程的难度，她是知道的，她更了解的是莫勤嬉。她所说的“自学”，不会仅仅是只看了几遍书，其他配套的习题，甚至前几届的高考试卷，她做过的可能性很大。 现在，高一，还没有结束。 无法可想。 不过，她现在的程度，应该也差不多，甚至，还略高一些。 两人相视一笑，眼中都充斥着不怀好意的神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