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章 谢礼

    比赛时，因为有了两位朗诵的同学，他们的阶梯层并不是摆放在舞台正中间。

    上一个班级演出完毕，灯光全部暗了下来。负责道具的同学将阶梯层搬到指定地点，安放好了几个立式话筒，再将钢琴搬到台上，他们也有序地站上舞台。

    表演正式开始。

    厚重的钟声回荡在礼堂中愈显庄严肃穆，似冥冥的薄暮之声，又似黎明终结的号角。

    “在遥远的历史尽头……”一束追光打在舞台上，低迷的男声仿佛从天际传来，诉说着五千年的沧桑。

    “东方红，太阳升。”合唱声起。

    随着歌唱的部分的展开，渐渐地，渐渐地，舞台的灯光明亮起来，节奏轻快起来。一轮红日挣脱出地平线，缓缓升起，散发出耀眼的光芒，照亮整片土地。

    最后一段合唱在朗诵声中完成。然而，朗诵的声音并没有停止，故事还在继续书写。

    他们表演的过程中，整个礼堂的观众席上鸦雀无声。直到他们谢幕完毕，雷鸣般的掌声才整齐地响起，响彻了整个会场。

    会场的气氛，一时间，热烈得无可附加。

    结果公布时，他们不出意料地获得了第一。

    作为代表上台领奖时，岳问荆还是很激动的。毕竟，她虽然不是主要的策划人，也是出了大力气的，尤其，还给某人开了小灶。

    努力的结果得到肯定，没什么比这更值得欣慰的。

    “班长！”上学时，在校门口时，岳问荆忽然被人截住了。

    她走路时有个坏习惯。因为以前眼睛看书看坏了，她又不习惯戴眼镜，所以在路上，一般是不认人的。现在，视力虽然还不错，无奈习惯已经形成，如果没有人主动打招呼，她一般是直接无视的。

    循声望去，只见封越用力地朝她挥了挥手，另一只手垂在身侧，手里拿着一只礼品袋。

    没记错的话，同前世一般，这人是住校的才对。没背书包，虽然今天是周一，看起来也不是刚从家里过来。那么，是出来买东西的？

    下意识地在心里揣测着这一现象，脚步却不停歇地向那个方向走去，轻轻颔首：“早上好！”

    “早上好！”有些局促地回了一句，他将纸袋拎了起来，手伸到她面前，“那个，合唱的事，谢谢你帮我辅导！”

    所以，他是特地到校门口来堵她的？微微蹙了眉。

    明白他不喜欢欠人情的心理，却觉得他这样的行为有些小题大做，顿感无力。

    “心意我收下了，但是，其实你没必要破费的。”话一出口，看见他暗淡下来的眸光，和固执的不愿收回的手，她沉默了。二人就这样僵持了一会儿，终于，她轻轻地叹了一声：“罢了，下不为例。谢谢你的礼物！”

    她还从来不知道，封越其人，还有这样固执的一面，并且，让人哭笑不得。

    这方面，她确实不如他。她拗不过他，也没有在上学时间在校门口逗留，上演让人围观的戏码的兴趣。

    又想起了当年她那份没有送出的礼物。

    每一年，她都清楚地记得封越的生日。高中的第一年，她犹豫纠结良久，还是决定送他一份礼物，况且，即使仅仅是作为朋友，也是理所应当的吧？

    他生日的那天早上，她掐着时间给他去了个短信，说她在自己的教室门口等他。她没有可以上两层楼跑到他们班去给他送礼物的勇气，于是选择了这样一个折中的方法。只是在去教室的路上顺带来找她一下，她也就在门口等着，应该是可以同意的吧？

    他洞悉了她的目的，也很直白地回应了：“不用了，谢谢你！”

    于是，那一份精挑细选的礼物，在她的书包里躺了一整天，又原封不动地带回去。

    那种感觉，不好受。所以，她也不愿意施与别人。

    结束了一天的学习，回到家，临睡前整理书包的时候，岳问荆看见被她随意放在桌上的礼品袋时，才想起了这一出。

    打开纸袋，里面是一个包装得很精美的盒子。小心地拆开，里面的东西让她有些惊讶。是她大学时才开始流行的一种装饰类摆件，学名为微观植物园。一个直径不到二十厘米的开口玻璃球，里面有着许多小小的苔藓植物，和一些微观建筑。轻轻敲击球体，就会亮起灯光。

    在这个网上购物还不算发达的时期，这样的物品，也算是比较稀罕了。更难得的是，这是手工制的。

    看得出来，这份礼物，他准备得很用心。

    可是，这不过是一份谢礼罢了。

    是啊，作为一份答谢的礼物，它，太沉重了。

    如果换在前世的这一时期，她会开心得夜不能寐的吧？记得，封越惟一一次送她的礼物，是初三的那次。最后一年，只要有些交情的，都会在对方生日的时候送上一份礼物。那一年，她收到的礼物特别多。

    她也清楚地记得，那时，她和封越是同桌，他送她的礼物，也是她收到的第一份。

    那是一个时下最受女生欢迎的流沙画，墨色的细沙中中掺杂着几缕白色，填充液为无色油状。翻转之后，便能形成一幅截然不同的山水画，每一幅都不尽相同。

    她喜欢着这个人，连他送的礼物，也觉得格外地好。

    那时，为着这一份特殊，她开心了好几年。后来，哪怕已经彻底死心，看到那万般变化的流沙画，还是觉得，美得惊心动魄。

    现在想起来，只感觉微微的酸涩。

    尽管重来一次，如今的她还在年华正好的青春时期，但是，已经活过一世的她却不能这样自欺欺人地当做自己走过了两次青葱年华。那时生涩的情感，以及所经历的甜酸，是再重来多少次都追不回来的。

    如果那时，她有今天在校门口等着，不送出礼物不罢休的人的执着，或者他有她这样软的心肠，结果，是不是会不一样？

    有时候，她真恨极了自己这份自以为是的体贴。

    只是，俱往矣。

    她明白，那份心动早已不在。回忆往事，那份心上的酸涩刺痛，不过是在感慨自己从前没有结果的付出，和对以往的怀念。

    一下一下地敲击着玻璃的外壁，出神地看着明灭的灯光。

    一份礼物，搅乱了她已经沉寂许久的心湖。不能不说，曾经的记忆，对她的影响，还是太深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