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窝里内斗
这李纨歇了午觉起来无事可做,家里又聒噪不安的,也不耐烦做针线,愣愣的想了会心事,突然想起了黛玉淑君姐妹,便起往沁芳院来找她们姐妹说话。李纨被丫头婆子迎进了屋后,却见不但迎姐妹三人在,连着宝钗也在座,几人围坐在熏笼上叙家常。一见李纨来了,都笑着起让坐:“又来了一个” 李纨忙让她们各自都坐下,笑道:“好一幅‘冬闺极艳图’,可惜我来迟了一步。横竖这屋子比各屋都暖和,这椅子坐着并不冷。”说着便捡了靠近一些的椅子坐了下来。 “是极了,‘冬闺极艳图’。云裳婉娩,你们又多了一个稿子,快去画吧”淑君听了忙向坐在一旁做针线的疏影云裳等人扬声嘲笑道。 “婉娩去老太太那了,君小姐又打哪瞧见婉娩了?”疏影向淑君笑说道。 “这还真是稀奇,没见过这当师傅的三天两头的上赶子去找徒弟的。”惜也在一旁笑道。 姐妹几个说笑着,李纨的视线却被暖阁里的四盆盆景吸引了过去,四盆中有两盆玉石条盆,里面攒三聚五栽着单瓣水仙,点着宣石。还有一盆紫砂海棠盆里头栽着一株苍老遒劲的疙瘩腊梅,并一盆紫砂千筒盆,里头栽着一株稀老瘦合的屏扇腊梅。便极口赞好:“好俊的花儿,你们也会乐,我倒是来着了。” 黛玉笑道:“这是你们家的大总管赖大婶子送我和jiejie的,别的倒罢了,只是这一株三疙瘩的腊梅她是哪寻来的,倒像是我们扬州的做法,真是难为她了。” “是有点意思,我也很喜欢。借meimei家的婉娩一用,帮我也做两个梅花盘扣,就按着这老梅做即可。”李纨起扶着那株疙瘩梅向黛玉笑道。 “这有什么的,等她回来了我就让她做好了给大嫂子送去。”黛玉点了点头笑道。 “怎么了,婉娩又去老太太屋里了?”李纨抿了口茶皱了皱眉道。 “可不是,晴雯不得出来,婉娩只好得空就上门去了。”淑君回说道。 宝钗坐在一旁摇了摇头道:“林meimei还是让婉娩少去老太太上房吧,听说这几宝兄弟房里越发的闹得不像了,晴雯金钏儿几个夜闹腾,又不敢放在明面上惹老太太、太太生气,只在背地里你来我往的窝里发炮,没一刻的停歇。” “她们几个也太没规矩了,这成个什么样子了”探一提到这个就生气,这点子事素来都是瞒上不瞒下,如今吵得满府里都知道了,连自己都觉得难堪。 淑君难得倒是没有冲宝钗,只是问道:“丫头们这么闹,宝玉的嬷嬷婆子们岂有不管的?” “管?怎么管?我们家的规矩,主子们跟前伺候的丫头们体面的很呢李娘现在年纪大了,也躲懒儿不大管事了。其他的都是无关紧要的,别说管了,只要那起子小人心思的不去挑拨就算是好的了。”探愤恨道。 李纨坐在一旁,听着众人说话,倒是触动了心肠,又心酸了起来。黛玉看了看李纨,知道她房里怕是也是闹心事不断的,只是不好说起罢了。要说这曲姨娘因着王夫人年下事忙,念经的时短了,近巴结的机会也就少了,所以只在家里唉声叹气的不得安静。李纨一向不理她,所以这才每常往外躲。 “这样总也不是个事,子久了,凤jiejie并那些管家娘子如何能装没事人。如今因是年下了,众人事物繁杂不得空,等过了年事嚷出来,少不得都是要罚的。”宝钗摇了摇头道。 “可不是这样说的,真是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孽障。”探叹了口气道。 “倒是可怜了袭人,听说如今连小丫头子们都敢给她语句听脸色看,幸好晴雯麝月几个倒还肯照拂她一二,那里见过一次,真是瘦得不成样子了。”宝钗叹了口气道。 淑君看了宝钗一眼,努了努嘴道:“我倒是可怜晴雯呢,无缘无故被栽了赃,满府里现在都说袭人会这样都是晴雯治的。还说如若不是,她一向和袭人不和,怎么会有那么好心肯照拂袭人。你们听听,这都是什么话?反正我是不信的,晴雯丫头虽则口角锋芒些,却不是个会使绊子的人,要不然也不会被金钏儿那个丫头给治住了。” “秦meimei说的是,这话的确就不在理了,晴雯也确实不是那种人。只是总是有些人闲来无事,以讹传讹,话说了一百遍,假的也成了真的了。”宝钗笑容得体的附和道。 这自从金钏儿自去了贾宝玉房里后,就把宝玉房里的一干大小丫头都不放在眼里,因此特特捡着宝玉房里的大事小作筏子,要逐一改了规矩,好压倒众人。 因着晴雯又是跟她比肩的大丫头,所以更是成了她的主要压制对象。更有一则,这晴雯原是赖大家买的丫头,因着贾母喜欢她伶俐标致,故此赖嬷嬷才孝敬了贾母使唤的。除了这赖大家的,家里头只有一个姑舅哥哥,也不是体面的。比着自己家在这府里的亲眷好友根基儿根本就不能比了。所以这金钏儿处处和晴雯呛声,晴雯本就是块爆碳,直来直去的,每每被金钏儿一激,就炸了起来。 那宝玉又因着有秦钟在左右,一向是把这在姐妹丫鬟上的心略淡了几分的。在家的时又短,现在又一个是旧婢,一个是新宠,况且也不是什么正紧大事,所以只顾打马虎眼,因此金钏儿更是肆无忌惮。所幸麝月秋纹几个念着些许旧,更是看得清眼前的局势,所以也会略帮一帮晴雯,因此这金钏儿看似张牙舞爪好不威风占了上风,但是究竟也没有占到什么便宜去。 黛玉也一直很疑惑,这个金钏儿在原著中也是一个烈女子,虽则言行不妥,但是很多时候也只是小孩儿家口没遮拦,顶多就是不谙世事罢了,也没看出来这么有心机这么不安份。不知道王夫人到底给她许下了什么话吃了什么定心丸,让她这么下死劲的要扳倒老太太给的人,听说连平儿鸳鸯都在她那碰了一鼻子灰,连一点往的同伴之谊,姐妹之都不顾了。 不过因着已经进了腊月二十三了,所以各自皆是忙忙碌碌的,也就更是顾不上那点子鸡毛蒜皮的小事了。宁府里贾珍那边已经开了宗祠,着人打扫,收拾供器,请神主;又打扫上房,以备悬供遗真影像。前几天尤氏还忙得脚不沾地,后来听闻秦可卿也能起来帮忙了,倒是得闲了些。荣府这边王夫人与凤姐儿忙着治办年事,两府上下皆是忙忙碌碌的。唯有沁芳院里一派安逸景象,除了两位厨娘收拾年菜略忙些,其他人都是悠闲自在,与往相比并没有什么不同之处。连淑君都嘲笑黛玉以往在家时一到了年节就是她最忙的,今年倒是拣着便宜了。 且说这午后贾宝玉急三火四的回了家后,因着贾母还在午歇,连王夫人那都没去,就一径进了自己的屋子,往袭人晴雯几个的下处去,正好迎面麝月走了出来,贾宝玉忙一把拉住麝月道:“袭人怎么样了?” 麝月摇了摇头,“还是不好,爷去看看吧,那位现不在家。” 宝玉听了点了点头,衣服也不忙换,忙搓了搓手进了屋子,只见袭人还是卧在上,鼻塞声重懒怠动弹的样子,忙伸手在袭人头上摸了一把道:“怎么比着早上更不好了?我看还是要请个大夫来瞧瞧才好。” 宝玉话音刚落,只见晴雯走了进来,看了看宝玉,向袭人递上半截膏子道:“喏,这是我去二那寻来的西洋贴头疼的膏子,叫做‘依弗哪’的,二头疼不舒服的时节是常用的。今儿早上已经嗅过鼻烟了,瞧着倒好些了,越尽用西洋药治一治,只怕就好了。” 袭人听了这话,忙道多谢 麝月上前接过半截膏子,又去找了一块红缎子角儿,铰了两块指顶大的圆式,将那药烤和了,用簪摊上,贴在袭人的两太阳上。 宝玉看了看袭人,又摸了摸她额头道:“你觉着怎么样了?怎么还是得慌” 袭人笑了笑道:“你也太急了,又不是老君的仙丹,哪有这么快见效的。” 宝玉摇了摇头道:“不行,这样下去也不是个事,还是请个大夫来瞧瞧用上些药比较放心。”说着又一叠声的唤麝月去请大夫。 袭人拉着宝玉忙道:“不必去请大夫了,我已经感觉好多了。” 麝月也劝道:“二爷快不要声张了,若是让人知道了,势必是要叫袭人搬了家去养息的。家里虽好,到底冷些,不如在这里的。我看那位又像是去太太房里了,也不知道是不是说这件事去了。” “依着我看,袭人还是搬回家去静养两天吧,在这里横竖也是受气,她这病也都是从思虑上来的。况且如今时气不好,这病也不是两三就能好的。在这里要汤要药的也不方便,要是再沾带了别人可怎么办?更有一层,这一两也推脱得过去,若是时长了,袭人久不起来伺候,人不免是要起疑的。别人不说,这李娘、金钏儿必是会知道的。到时候叫她们嚷了出来,更是麻烦。不但袭人还是要家去,连我们也不得安生子过。”晴雯想了想开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