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0 殊途同归(第一更)
苏小堇看着面前的佳肴,都是她平日里爱吃的口味,看相也十分美好,可闻到那香味,她却怎么也控制不住,跑到一边,干呕起来。 “堇妹,你怎么样?我带你去看大夫。”尚未来得及洗干净手上的油腻,他便急匆匆跑了过来,满脸焦急的神色。 苏小堇本想开口安慰他几句,却张口又是控制不住的一阵呕吐,直到被胃里完全吐空,这才停歇下来。她靠在夫君的怀里,先前过于激烈,眼角都涌了泪出来。 扶了她在床上躺好,他急匆匆请了大夫回来,可是大夫的话却让他们喜忧参半。 喜脉。孩子,你的眉、我的眼,融合着你我的一个孩子,原本是多么让苏小堇期待的存在。可是,一人一妖到底会生出一个怎样的孩子来? 母亲的天性让苏小堇无法舍弃这个孩子,无论多么难受,她都要坚持下来。可是,尽管她不停地吃东西,可是无论吃得多少、多慢,吃下去的东西不过片刻就又吐了出来。到最后,连喝水都吐。 汤彦风狠狠心端来了熬好的药,他一勺一勺喂入自己娘子的口中,她已经瘦得不成样子。原本美丽的容颜犹如一张包在骨头上的美人皮。她甚至都没有力气站起来,只能躺在他怀里,任由他一口一口喂药。 片刻之后剧烈地疼痛传来,汤彦风根本没有勇气看向她。他只能紧紧握住她的手,任由她的指甲掐入自己的皮肤,掐出血来,她哭得很绝望:“为什么,为什么我这么爱你,你还是不能接受我,不接受这个孩子。” “不是的。不是的。我就是爱你,你根本不可能生下他。才六个月,你就已经瘦成这样了。你熬不过去的。”汤彦风的泪一滴滴滚落下来,他可以不在意传宗接代,却不可以不在意她。 那一夜过得特别的漫长,汤彦风一直睡得极不安稳,他经常惊醒过来,很害怕她会有什么不适。直到夜逐渐过去,黎明逐渐到来,他见她睡得安稳,才握着她的手也沉沉睡去。 黄鹂鸟一脸泪痕地出现在庭院之中,她感觉自己的心,难受得要撕裂开来,眼泪止不住地掉下来,可是她却根本想不起来到底是为什么难过,为什么伤心。 “小十四过来。”李长歌对着黄鹂鸟伸了伸手,见她还是站在园中流泪,便亲自走近,用手指在她眉间点了一点,黄鹂鸟便倒在地上。 “十五,你抱了小十四回去。”李长歌朝先前坐的地方招招手,一只猴子跑了出来。 汤彦云在梦境中,无法抉择留与不留孩子两难的境地,竟选择了一家人一齐共赴黄泉。他比黄鹂鸟还要早一刻走出梦境。 虽然出了梦境,恢复了猴形,但猴子本就比一般动物灵敏,他抱住了那只小鸟,将她送回了房间。汤彦云不明白,为什么他们的梦都这么难受。他的梦让他直到现在还能感受到一种彷徨无助。而这只鸟,竟哭得如此伤心。 “有这么难过吗?”一声轻轻的叹息留在园中。 苏小堇感觉自己全身都似乎泡在了水里,她的长发完全被汗水打湿,手指深深地掐入夫君的掌心,她想喊,却又不得不忍耐住,旁边的老妇人一直在催促:“郎君你不适合呆在里面呀。夫人,用力。” 苏小堇看到一旁的他,脸色急得那样雪白,她松开他的手,却被他握了回去。 “我说过,无论什么时候,都一定会陪着你。”他心中已做好最坏的打算,若是她不能撑过这一关,自己必不独活。 苏小堇深吸一口气,再用力,然后又深吸一口气,再用力。脑海中什么也没想,只是反复跟自己设定着步骤:吸气、用力。再吸气,再用力。 苏小堇感觉自己身体突然松了一下,有什么东西从身体里出去了。然后她感觉到自己的下身一直汩汩地在流着血。她全身的力气都已经用尽,但神志却依然清楚。哭声呢,为什么没有哭声。 接生的夫人将孩子包好,在主人家的示意下,放在了小摇床里。她叹了口气,连诊金也没有收下。她想解释,并不是自己技术不到家,而是这孩子,原本在母体里就已经没了。 那守在自己娘子床边的夫郎却没有让她说出口,他送了她出门,拍了拍她手:“我都知道。您别说了。我怕她承受不住。” 苏小堇一直还在等孩子的哭声,她想,也许是自己听漏了?她连呼吸都屏住几分,十分努力地去听。 “夫君,我们的是儿子还是女儿?你抱过来给我看看。” 他走到摇床前,揭开包着的衣服,看到里面的孩子。这孩子根本在母体里就没有活过九个月。因为,他的身子小得简直不正常,而且,他没有五官。他根本还没有发育完全,就已经死去了。 他将孩子重新包住,甚至是严严实实地包住,然后坐回她的床边,小心翼翼地吹冷热汤,一口一口地喂她。 苏小堇却隐隐有不详的预感,她有些哆嗦地,话都说不太完整地问他:“孩子是不是有什么问题。即使他是只动物,也没有关系。我不怕的。不管他是个什么,他都是我的骨rou。” “不是。堇妹,你别这样。”白衣的郎君眼睛通红,他把苏小堇紧紧拥入怀中,仰着头,想把眼泪逼回去,“对不起。堇妹,是我不好。如果不是我,你会有一个正常的夫君,还有一个甚至很多正常的孩子。” “对不起。对不起。”他想起那可怜的,甚至在娘亲肚子里就没有了生命的孩子,他心都要撕裂开来,他跪到苏小堇的床边,一下下地扇自己耳光,“我为什么舍不得放你走。是我毁了你。是我。” 苏小堇感觉自己的心已经完全被一下下地扯碎了。她还记得,孩子第一次在她肚子里踢她的感觉。她伸手去摸肚皮,里面的孩子似乎感应到了一般,还会再踹她手心一脚。 “老天爷,你为什么要这么残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