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6随便搞搞就好
216随便搞搞就好 送走了孩子们,潜小麦就马上动手整理房间了。。。 继中小学之后,大中专也要马上开始放寒假了。趁着这个休息日阳光灿烂,潜小麦该打扫的打扫,该晒洗的晒洗,把两个弟妹的房间整理得纤尘不染。甚至连席梦思整个翻起,猫着腰把‘床’底下擦洗得比人家灶头还锃亮。 彭辰站在身后,双眉皱起,脸部线条异常郁闷。 为了给她解闷放松,他早早在旅行社报了名,结果却白白便宜了沈周和南薇薇。而她的理由永远振振有词:“我``希望小茉小海回到家时,看到洁净的房间、可口的饭菜,能‘露’出幸福的笑容。” 好吧既然她想窝在家里搞“笑脸”工程,那他奉陪就是。可是,她为什么总要磨磨叽叽推三阻四呢? 他建议请钟点工,她说“钟点工打扫没有自己来得尽心,自家的东西不想让外人碰触。”那他总不是外人吧,平日里也有涮碗帮她分担家务,这个时候她为什么偏偏不允许他帮忙了呢? 潜小麦的脑子里存了十万八千个搪塞理由,随便‘抽’出一个就足以打发他:“你傻啊长这么大,有见过谁家姐夫会‘背躬屈膝’给小姨子、小舅子打扫房间的?”向来养尊处优的他,偶尔涮个碗沾点人间烟火还可以,但若为了将就喜欢平淡生活的她,而被家务缠身改变原有的生活方式,那就不是她的初衷了。 彭辰被她的BH理由绝倒。周围是没有这种情况,但他都不介意,她介意个什么劲儿啊也不想想,就她那细胳膊细‘腿’,两套房子整理下来,晚上又得筋骨酸痛闹腾了。不过很显然,“姐夫”这个词还是大大取悦了他,英俊好看的脸虽然还垮着,但好歹不再臭烘烘了。 两人各怀心思沉默了一会儿,都千方百计试图说服对方。 最终还是潜小麦先发制人,一句话就把他到嘴的反驳全部堵了回去:“小海倒是不要紧,我怕小茉知道了会不自在” “那好吧,我就省着点力气晚上替你‘揉’胳膊捏‘腿’。”听她这么说,彭辰也不坚持了。在她的书桌前坐定,拿了本翻起来。突然地,他莫名转头朝着房间方向喊:“老婆,随便搞搞就好。打扫得太干净了,小茉小海回来会有陌生感的。” 世界上居然还有这种“创意”的偷懒理由,真难为他绞尽脑汁想得出来哦。潜小麦一个人躲在房里闷笑,为他的体贴入微窝心,同时也有些庆幸,他的‘性’格脾气真的很好,既不挑食,也无洁癖,一点都不像街头那些靠飙车、买醉买名牌显示自身优越感的富二代。 昨天晚餐,她做了他最爱吃的香煎牛排。临到头打开柜子才想起,里面的两瓶红酒,前阵子被小海蹭走拍马屁送人了。现在出去买的话,红酒是解决了,但一来一回牛排也就全冷了。正一筹莫展着,彭辰踱过来打开冰箱看了看材料,风淡云轻替她做了决定,说:“做个西红柿蛋汤吧。随便做做就好,我不挑食的。” 果然很不挑食香煎牛排和西红柿蛋汤这种怪异的搭配,他愣是吃光光半点都没剩下。 彭辰不知道,这些平淡居家生活中再普通不过的琐事,对她而言却都是弥足珍贵的。 遥远遥远的过去,有沾亲带故的亲戚在华阳买了一套二手房。由于屋龄已久,房内污渍斑驳必现。但因为手头资金紧张,便没了重新装修的打算。 入住之前,N年没有联系、在街头纵使相逢未必相识的亲戚找上了她。言语极尽亲切,说是有重要事情必须去外地一趟,拜托她代为打扫整理房子。 几乎没用三言两语,那个傻乎乎不知道拒绝为何物的她就答应下了。 于是,七月流火的华阳小火炉里,她挥汗如雨,所有的休息时间都呆在了那个既没空调、也没电风扇的老房子里打扫卫生。光是油腻老旧的地板,就‘花’了四五个下班休息时间才‘露’出本来的面目。 期间,亲戚每天都会不时发来短信,提醒叮嘱“买些杀虫剂四处狠狠喷洒”“平时不太注意的‘门’后角落要特别清洗”。诸如此类的突出强调,络绎不绝。 半个月后,亲戚回来了。搬家完毕,她也累得筋骨酸痛几近虚脱了。 乔迁的家常晚饭上,亲戚家喜气洋洋一片,厨房里煎煮烹炸,飘了满屋子的香味儿。她硬撑着站在水槽前打下手,闷热的天气和着炒菜的‘波’*热‘浪’笼罩着,她摇摇‘欲’坠得几乎都要晕过去了。 “小麦,小白菜不能就这么随便洗洗的。要放点盐,好好搓上一搓,这样会洗得更干净,炒起来口味才会更脆口。” “哦。”她梦呓一般轻应。弥漫滋滋爆炒声响的厨房里,她其实并没有听清楚亲戚说的是什么。隐约听到了个“盐”字,缓缓反应过来抓了撮盐洒在水里。不是不知道这种清洗方法,只是此刻的她真的是连多动一下手指头的意愿都没有,只求饭菜早早草草上桌,她动上两筷子意思意思,能够跟父母‘交’差就回去了。 “不知道这些生活常识吧?” “哦。”她都可以站着睡着了,哪还有‘精’神彻耳分辨亲戚的话。 “也是,现在的年轻人哪会知道这些窍‘门’。房子的地板,你是用水洗的吧?玄关那里,有几块地板往上拱起,看来是没用了。”亲戚笑眯眯地问。 尽管紧绷了神经还是没能听清楚,但她也不笨。这么多年察颜观‘色’下来,什么叫微笑一刀,什么叫明试暗探,什么叫话里有话,她还是分得拎清的。无数经验教训告诉她,有些话是不能随便回应的,振作起‘精’神,硬着头皮复又问了一句:“你说什么?” 亲戚无奈地笑了笑,拨动锅铲炒菜,说:“跟你说话真累。”然后,就再不搭腔了。 有一瞬间,她非常痛恨自己的耳朵。为什么必须听见的死活听不见,这不该听见的却又偏偏像毒蛇一样滑溜钻了进去。心,不是不疼的。倒不是因为亲戚说的跟她说话很累的事实,而是既然装了,为什么不再坚持一下装到最后,等她走了再说呢。 有时候,不管你愿不愿意,自然会有人把你分成三六九等区别对待。凭这位亲戚的说话技巧,明明可以把话说得很婉转回滑,让傻乎乎的她被骂了还当是被夸奖。可是,她没有婉转,偏偏采用了最直接的话语,当着她的面说得毫不掩饰。摆明了,就是觉得对利用过劳力后、不再具有其他价值的低下人,连掩饰一下都不耐烦了。 所有的菜肴上了桌,当着两桌客人的面,仿佛演戏似的,亲戚笑‘吟’‘吟’举杯跟她道了“辛苦”。还拿出一条珍珠项链,亲热不容分说地帮她戴上。说:“看,这孩子打扮打扮还是‘挺’漂亮的。” 后来又给她夹了一块烤鱼:“小麦,以后下班常常过来玩,我陪你说说话。听得多了,练得多了,听力自然就会好起来的。别总是一个人闷在出租屋里,空气不好,人也会越缩越没见识的。你这次是在我家,地板水洗了也就水洗了,没有关系的。但这要是在别人家,还不出大笑话了?……” 一番话,设身处地,谆谆教导,尽显慈爱长辈的心‘胸’和风范。 她一口烤鱼含在嘴里,尤如鱼刺在喉。等到她从众人的说笑里抓到关键词、意识到自己被说了什么时,再分辩什么都为时已晚。 “我就洒了点茶水,用板刷刷了刷……半个平方、半个平方刷的,都有马上用抹布和拖把吸干水的。” 她想说的话很多,打扫这套到处污渍斑驳的老房子有多难,没有人比她更清楚。只是,那个时候的她是内向怯懦的,是不擅言谈表达的,更不知道该如何有理有据、开玩笑一样在这种场合不失体面地反击回去。 脑子闪过的都是锋芒毕‘露’最直接的反应:“有本事你买新房、贴新地板啊,一切都是簇新的,还洗什么洗。”“被你反咬一口还不够啊,我脑子锈透了,才会又跑去别人家干这种累死人不偿命的活。”当然,她不高的学历教养会牢牢控制住她,让这些话在腹腔汹涌澎湃一通,然后悄无声息随着气体默默排出。 亲戚和客人对她的分辩,表现得很宽容大度。无疑都是当她心虚,在喊“此地无银三百两”。 亲戚有些无奈地摊了摊手:“小麦,你可千万别误会,我这样说不是怪你,而是在教你。像这地板吧,要先用吸尘器吸一遍,再用专‘门’的地擦和蜡打扫清理。你这茶水一不小心渗进去,会让地板霉烂的。我在外地有打电话和你妈说,这些日子真是辛苦你了。你妈倒是很好说话,说大家都是自己人,有什么要紧的,让你锻炼锻炼学着收拾家计也好,所以我才全权放手让你去做的。没想到,南江乡下没地板,你就当成水泥地洗了……” 这么说来,她还得感恩戴德、剖腹谢罪不成?真是二手房里走出来的皇家贵族啊,有本事倒是给她买齐了吸尘器、专用地擦和蜡再去外地啊? 此刻,她终于明白,为什么好多城市‘女’大学生媳‘妇’都会栽在农村老姑婆手里吃亏了,真是巧舌如簧、脸皮至厚则无敌啊。 亲戚这番声情并茂的话还是起到良好效果的,客人们纷纷点头称是,就差点恭维其“慈悲为怀”了。一时间,屋内每个人都摇身变‘成’人生导师孜孜不倦给她上起了课。无论是谁,在一个失魄潦倒耳聋懦弱的‘女’子面前,总是很容易找到几分优越感的。 那天晚上,她把牙根咬碎,再没有哼唧一声。说到底,有些客人也是心知肚明的,只不过他们断断不会为了一个穷困潦倒、丝毫看不到发展前景的‘女’子去拗了主人的兴头。那个时候,她就是把喉咙喊破了,也是万万不会有人说句公道话的。 已经不记得,她是怎么回到出租屋的。只记得出了那‘门’就再没踏入过,而那串珍珠项链也是下了楼就抛进垃圾筒的。 而今,同样是打扫房子做饭,彭辰的态度却是“随便搞搞就好”“随便做做就好”,这让那些身上有几个铜板、却拼命得瑟抖得叮当响的伪富豪亲戚们情何以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