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3 夫妻翻脸
“……” 楼叶觉得,楼鸾佩来楚州的事他早就告诉了季娘子。 至于她迟迟没走,听了楼云这一番话,完全是能解释清楚的。 但季青辰打发他回来时,却一句也没问过王夫人的事。 他不知道楼云到底是什么地方叫季娘子伤心了。 “云哥,季娘子没和我提别的,就问了问当初云哥在山里喜欢的‘女’子。” 楼叶想了想,把季青辰说过的所有可疑的话都掏了出来, “季娘子说,当初娜扎她没和云哥一样走出云现山,留在寨子里也‘挺’好。” …… “留在寨子里也‘挺’好?” 楼云不知道她这话是什么意思,到底在感叹什么,但他的脸‘色’就沉了下来。 楼叶不敢出声。 楼云卸去武职准备科举前,曾经回去过一次。 娜扎那时已经难产去世。 娜扎的孩子当然不是楼云的。 她和楼云分手后回了寨子,恢复了以往的平静生活。 时间过去,她就有了自己的新情人,也会按时和姐妹们一起去参加每年的神祭。 她也要做母亲,养育后代。 楼云回来后知道她去逝的消息,很难过。 楼叶以前不明白楼云为什么那样难过,以为他还记得初恋的旧情,后来跟着楼云出山 后,楼叶才明白: 宋人医婆接生的时候比寨子里要讲究得很多。 楼云在后悔,他应该早一些回来的。 如果他把娜扎带出了云现山,她就不会十六岁就难产而死。 那怕娜扎不愿意,他也应该带着她一起离开寨子的。 …… “你们去歇息吧。” 他打发了楼叶等家将,独自坐在了书房里。 等到太阳下山后。深夜里一片漆黑时,他依旧在沉思: 窗外,渐渐有了星光烁烁。 隔着窗格雕栏,楚州城上的星光就像从山间林叶遥望的夜空。 要是不离开西南夷寨子,就没有现在的楼云。 更不可能和她季青辰做夫妻。 然而,他毕竟感觉到了她平静底下的伤心失望。 他打了火石,自己点了灯。重新把她的信拿出来看了一遍。 信上面九成写的是官家以及全真教的事。只有一成写的是‘私’事。 “听说明州的月湖边有一处楼家的别院,是楼大公子为亲妹购置翻修,让她思念母亲的地方。叫思亲别墅……” “有人说,王夫人‘私’下里,把那处别院的名字唤作,云现。” 这当然是王世强告诉她的吧? 他叹了口气。看着书桌上的和离书。 大公子去世前后的那一年多,楼鸾佩不时就要和继夫人争吵。 每次被父亲责备后。她总是会去那别院子看着母亲的画像哭一场,然后念佛抄经。她把抄文呈给父亲看,表示她的悔改之心。 尽管她回来后,还会再一次地和继母争吵。 而那时。除了‘乳’娘和明理、明智等大丫头,总是他楼云跟着车,不放心地陪着她去了那月湖边的雅致别院。 楼鸾佩也是在那别院里。经常叫他说一些山里夷寨子的事情来解闷。 也不知什么时候,那别院的名字。在她嘴里就成了“云现”。 那远在千万里之外,飘渺不知何处的云现山。 在少‘女’的楼鸾佩的心里,那里是人人只知有母,不知有父,兄弟姐妹没有嫡庶永远开心在一起的梦里幻境。 “小云,我要去成都府。” 楼鸾佩那一夜的眼眸如此明亮,突然出现在了楼云的眼前。 “去成都府干什么?我不要回去。” 他是这样回答的。 夜风吹动着微云,星光便黯淡了起来。 漆黑的书房里,楼云突然伸手,把桌面上的笔、墨、书、砚等物全都扫到地上。 哗啦啦砸碎了一地。 “来人——!” 他连恨带气,叫人重新掌了灯,送来了笔墨。 他沾墨铺纸,给妻子写信。 他并不是没听到风声,也不是不知道王世强时时进出她的帐子,然后挨了耳光出来。 接着,王世强照旧去了道观里与她相会。 谁知道她突然提和离了到底是为什么? 但他还想着,等去了西大营,见到她后再当面细问问。 最要紧的是不能委屈了她。 要不是因为他,她也不至于随驾当人质,她受苦受惊,冒着‘性’命危险四处奔逃。 那怕她对王世强有了感‘激’之心,想起旧情和他多说几句话,埋怨他这做夫君的没有好好保护她,没有能马上来接她回去。 他都能忍。 结果她反倒干脆利索,半点夫妻情份都不念了。 “青娘,云现别院之事,我并非隐瞒于你……” 他在信中写着,王夫人楼鸾佩对云现山并不是真的有什么寄望。 在大公子去世之前,她对夷寨子根本是没多少兴趣的。 她一两岁时就由病中的母亲启了‘蒙’,识字读书。 四五岁母亲去世后,就是兄长时时带在身边教养,她在书房里跟着父兄读书、习文,还帮着出仕的父亲、兄长们抄写公文。 大公子没生病的时候,她和他楼云根本没有多少话可讲。 她只是很享受教他这个新来族兄多识字、写文章的过程。 没有那一年半楼鸾佩每天用心地教他楼云,就没有后来他苦读六年,金榜题名, “明州楼家于我有再造之恩,王夫人算是我的启‘蒙’业师。” 他这样忍气地解释着。 突然又想起季青辰远在唐坊,她也许并不太清楚业师、座师对于本朝文人的重要。 于是他抹了去,成了废稿,重新取了纸又写道: “楼府大公子主持明州府‘蒙’童试时,曾经对王世强另眼相看,王夫人年少时虽然不曾见过王大人,却早已经耳熟能详。她后来想去成都府,又岂是仅为了云现山?” 他这样勤勤恳恳地解释着。 除了大公子,王世强那就是楼鸾佩的曾经偶像。 就算后来继夫人怪病在身,楼老大人怀疑楼鸾佩。 或是齐大夫人娘家在榷场与黄氏货栈争生意失利,欠下大笔烂帐。 仅凭这些,楼鸾佩就一定要挑上王世强做‘女’婿? “青娘,我与你几番相识,互不曾知晓家‘门’身世,更不知官职、家财,不过是情之所至,情意暗生,与唐坊和大宋又有何关系?后来几番周折,各自订亲,辗转到了楚州城才互诉衷肠,拜堂成亲。如今——” 默默收拾着书房的骏墨,悄悄把季青辰的信和和离书捡起,放回到了书桌角上。 楼云一眼看到。 他的笔尖微滞,想起她那样绝情,亲笔写了和离书过来,他解释的信突然就写不下去了。 “陈山长呢?回来了没有?” 他突然问着。 她为楼鸾佩吃醋,不是这一回,从没真正要和他闹离婚, 她也绝不可能是为了王世强! “还没有……” 骏墨小声地回答着,“听说陈山长已经去了西大营了。” “……” 想着这几年来为了她伤的心,受的罪,看着她和陈文昌在一起只能忍着的委屈,还有后来远避楚州城的落泊孤单。 楼云只觉得气冲脑‘门’。 他一把抓过了和离书,一字一句地想从中找出证明他猜疑的地方。 她当他不知道? 陈文昌知道她在‘乱’军里失了踪,一直在徐州城那边找她,以为他没听说吗? 他还在这里苦苦守城,陈文昌那该死不做官的清流,现在已经去了西营了吧? 她感动了吧? 她觉得他楼云不够体贴,不够用心,不够对她情深了吧? 世上只有陈文昌对她最好了吧? 脑补之后,楼云把和离书重重拍在了书上。 他信也不写了,横着眼把自己的信撕了,团起丢在地上,跳起来再用力踩了两脚。 “来人!” 他还嫌骏墨慢,另外叫人送了印泥过来。 他黑着脸,在和离书上飞快地画了‘花’押,再把自己的‘私’章戳戳戳地在‘花’押上盖十五六个鲜红泥印,几乎把纸的戳穿。 “拿去!” 他把一片狼籍的和离书甩给了骏墨,吩咐他用八百里加急送给季坊主。 “季坊主?” 骏墨还在发呆,楼云又把和离书抢了过来。 他提笔在那一片红泥泥上要再大写一句,打算要活活气死自己闹离婚的妻子。 男人的面子绝不能输! “和离就和离!” 谁怕谁!? 谁愿意天天和陈文昌比着? 当年她明知他楼云喜欢她,还是要和陈文昌订亲!、 这日子,他早就不想过了! 楼云很委屈,他明明和楼鸾佩什么事都没有!她就是故意找借口甩了他! ...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