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四章 谜底
如郑启杰所料,和大多数殡仪馆一样,这里管理松散,很容易被人做手脚。手机端 这地方对普通人来说很是忌讳,要不是办丧事,平常谁没事往这里跑? 更别提那用来存放无名尸体的区域——连监控,都是坏了几年的。 郑启杰算好了时间,在他看准的目标尸体即将被处理前夕,不知道以什么方法,骗出了唐傲雪,躲过了监控,以大量致幻剂让她人事不省,之后,砍下双臂。 再利用自己对殡仪馆的熟悉,趁人不备,将被害人和目标尸体对调。 而按照阜南的规定,无名尸体最多在殡仪馆停放一年,如果找不到家属,会被焚化。 如果如他所愿,那唐傲雪的确一点痕迹都不会被留下。 红莲——对应的是藏尸柜;业火——对应的是焚化炉。 从凌俐猜出背后的谜底之后,她第一时间将这个结果,告知了祝锦川,以及李果。 警方连夜开始排查,对出现在郑启杰电脑里的三十二具尸体所在的殡仪馆,第二天一早有消息反馈。 凌俐本来抱着万分之一的希望,有方法根据骨灰化验出DNA,却不料,等来的是从来没想过的好消息。 距离甜城市区的一个小县城的殡仪馆,有一具曾经出现在郑启杰目标里的尸体,在查找火化记录时候,竟然发现缺失,应当存放该具尸体骨灰的地方,也是空的。 警方觉得很蹊跷,经过一整天的查验,竟然在停尸间不起眼最边缘的角落里,找到了一具,被遗忘了很久的女尸。 殡仪馆前后对火化记录,终于有人回忆起这具女尸的来历。 据说是该火化的无名女尸,在火化当天,焚化炉打开的一瞬间,焚化工人手里的火化证先飘了进去。 这尴尬了,没火化证,谁敢烧人? 本来应该要补办以后再火化的,结果那时候,正好又遇到苍蝇老虎一起打的时候,殡仪馆这种处于监管边缘的地段,出人意料被查处了好几起贪污腐败事件,据说有个地方,一个小会计都装了百万进自己腰包。 至于为什么成为贪腐重灾区,理由也很扯淡——谁家烧私人还讲价啊?所以各种乱收费现象,都没有被发现。 最关键的是,很多地方都有类似情况发现。 当时,那殡仪馆好几个主要领导都被叫去协助调查,一时间人人自危,再加领导不见了,各种交接乱成一团。 弄丢火化证看起来是小事,结果一堆人贪生怕死之下,谁也不敢在这时候去撞枪口,再惹点什么事出来,丢了饭碗。 于是乎,这事这样神地搁了下来,以至于该烧的无名尸体,过了两年都还没烧。 而从那具尸体的特征来看,女性,双臂缺失,三十岁以下,似乎,和唐傲雪很对得。 雒都警方,第一时间通知了陈蓉去认尸。祝锦川和凌俐,也赶了过去。 真的,是她。 哪怕尸体变形严重,陈蓉也一口咬定,那是唐傲雪。 她已经哭到没有了眼泪,而以前硬挺着也要看尸体的凌俐,第一次怂了,只看了一眼躲出了停尸间。 离那里远远的,身体止不住地发抖。 陈蓉肯定那是她的女儿,不过到底是不是唐傲雪,还得等DNA检测的结果。 一天以后,DNA检测结果出来,通过尸检,死因也查明了。 麻醉,切除手臂是真的,经过药理检测,唐傲雪体内发现大量乙醚残留,头部有钝物敲击的痕迹。 至于死因,是“低温下物质代谢和生理功能发生障碍所引起的死亡”。 换句话说,她是被冻死的。 她被乙醚麻醉,被郑启杰拿钝物击头部,还没有清醒过来的时候,已经被送进了殡仪馆的藏尸柜。 凌俐听闻这个结果,心里发堵,只希望低温和昏迷,能够减轻她死亡前的痛苦。 而与尸检结果同时而来的,还有另一个好消息。 死者的嘴里,有疑似他人皮肤和血迹,公安机关已经做了DNA对,发现那些血迹,和郑启杰的DNA,99.99%相似。 此外,在发现唐傲雪尸体的殡仪馆里,有一个当地公安部门设立的解剖室,一年能用几次。 那里,疑似第一案发现场。 凌俐当时听到这个结果的时候,简直被吓了一跳,反复确认了好几次,知道李果不是在拿她开心,才终于相信。 郑启杰这个“智者”,绸缪了好久的作案,终究是百密一疏。 乙醚的麻醉效果毕竟有限,疼痛之下,唐傲雪清醒了片刻,坐起来咬了郑启杰一口。也许情急之下,郑启杰随手拿起重物,敲向唐傲雪的头,这才脱身。 再之后,他处理了伤口,把昏迷或者休克的唐傲雪,放入尸袋,再放入藏尸柜。 等他清理解剖室所有的血迹之后,却忘记唐傲雪嘴里的那一口。 毕竟三天后,唐傲雪的尸体将被作为殡仪馆里面躺了一年的无名尸体,被火化掉。 如果他的计划成真,那么,警察哪怕是找遍天涯海角,也找不到唐傲雪了。 没有任何火能得焚化炉的高温,可以把人烧得干干净净,不留一点痕迹。 他算亲口说出作案的方式方法,也没办法的定罪。算你知道那盒子骨灰是她,你又该怎么证实? 高温焚化成粉末的骨灰里,是无法检验出能做生化实验的DNA的。而殡仪馆留存的,也根本是原来藏尸柜的主人的DNA 至于那具尸体,早已被郑启杰扔进了河里顺流而下,不知道是被鱼吃掉,还是被人打捞岸,又成了哪里的无名氏。 幸而,阴差阳错之下,事情并没有按照他预设好的轨迹发展。 说完经过,凌俐的脸转向了郑启杰:“红莲——对应的是藏尸柜;业火——对应的是焚化炉。相自己点一把火焚烧尸体,殡仪馆的焚化炉,当然是更好的选择。不得不说,你的计划本来天衣无缝,可惜很不巧,老天有眼。焚化的当天,唐傲雪都被推进了焚尸间,结果一阵风把火化证先给刮了进去。所以,她留下来了,在藏尸柜里孤孤单单躺了两年,为的是今天,让你的真面目,暴露在所有人的面前!” 郑启杰面色苍白,余忠已经无力再说话,而旁听席的陈蓉,一声悲啼,终于哭了出来。 蓝刚目瞪口呆,其他合议庭成员,也没好到哪里去。 他张了张有些干裂的唇,好半天才给自己找到下一话。 “关键证据应该在庭前提交的,被害人律师不懂事,你们控方也不懂?如果这次被害人律师搞不定,你们是不是要在审判后,以发现重大证据提出再审?你们有审判监督权,也不能这么搞啊!” 他这番发牢sao的指向是检察院,听起来带着抱怨,但是,声音确实显而易见的轻松。 案子审到这个份,他真的是活久见了。第一次庭审时候已经看够了戏,没想到第二次还有惊喜,而且还真是实实在在的惊喜。 这样一来,开庭前公、检两家冒着巨大风险非要让这个案子走进审理程序的压力,已经悄然转移。 武勋事前大概知道点苗头,只是李果故意隐瞒下,他只知道案情有进展,却不知道什么进展,还盼着能在二审前找到新证据,或者定案后以发现新证据为由,提起再审。 所以,蓝刚这番抱怨他的话,他默默收了,微垂着头道歉:“不好意思,下次注意。” 这时候,刚才面如土色的郑启杰,忽然大叫起来:“都是圈套,我不认!我不认!错了,你们错了!” 在他叫喊出来之前,凌俐的耳里只有陈蓉的悲泣声,沉浸在她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悲痛。 被郑启杰打断思绪,凌俐移过视线,看了看被告席状若癫狂的人,冷冷说道:“你要让所有人都知道是你做的,但又要所有人都猜不到你怎么做的。算唐傲雪被找到了,也没办法从骨灰里找出DNA来验证她是她。你真狠,不仅要她的命,还要她死无全尸、永远和自己的母亲分离。” 郑启杰红着眼跳起来:“我狠?那他们呢?我和我妈分开二十几年,是谁做的孽?她被人弄疯弄残弄死,又是谁的错?” “谁做的孽谁犯的错你应该去找谁,你不找李泽骏找唐傲雪,无非因为前者位高权重、出个门也前呼后拥,你找不到机会下手而已!你觉得你是天经地义,其实只是欺软怕硬!你不怕报应吗?”凌俐也吼了回去,平时清脆的声音带了点嘶哑。 她的话刺得郑启杰几乎要跳起来,睚眦欲裂,都是两个法警前,才堪堪按住他,只是即使不能动弹,他嘴里一直在叫骂,而那红透了的眼睛一直盯着凌俐,目光慑人。 凌俐先是下意识身体后仰,可下一秒,她忽然抬手,捂着自己的脖子。 那位置,正好对应了郑启杰刚才下意识捂住的地方。 她抬眼和他对视着,一直盯着看,眼神安静而从容。 祝锦川微微侧过头,有些诧异她怎么忽然间这样怪,问:“怎么了?” 凌俐则微微垂头,长发掩住了侧脸的线条,视线集在郑启杰的脸。 她琥珀色的瞳孔闪烁着异的光彩,唇角微微带笑,不过怎么看,怎么诡异。 连郑启杰,都觉得有几分不对劲。 下一秒,凌俐轻启双唇,微笑着,轻言细语:“我咬你的那一下,疼吗?” 之后,她抬手抹了抹嘴角,又把刚才遮住脸的头发捋向耳后,惨然一笑。 郑启杰一下子安静下来,眼睛一直盯着凌俐的脸,渐渐地,开始喘着粗气。 眼前这张脸,似乎和刚才照片里那张因为脱水而狰狞变形的脸,渐渐重合起来。 再之后的庭审,乱成一团。 凌俐一时兴起模仿唐傲雪的动作,竟然让郑启杰瘫软在地,口吐白沫,手脚抽搐。 竟然是羊癫疯犯了,简直可笑。 郑启杰被紧急送医,缺了被告人,庭审自然审不下去,合议庭只好宣布暂时休庭。 合议庭成员都是年逾半百的资深法官,可在审判第一线大本辈子,也没见过这样一场庭审。 不仅因为其他案件里作为配角的被害人方律师发挥了实质性的作用,而且还是雒都第一次以庭审实质化标准开庭审理的第一件刑事案件。 众目睽睽之下,案情发生了这样大的反转,这场庭审注定将载入史册。 蓝刚宣布完休庭,和其他人从审判席背后的小门溜了,迫不及待要去和院长汇报今天这一场变故。 而旁听席沸沸扬扬,所有记者都翘首以盼凌俐退庭后能接受采访。 可是她沉默地坐在位置,木雕泥塑一般,除了眨眼,没有其他的动作。 和她同样沉默的,是对面的余忠。 武勋、祝锦川、以及余忠的助理,还在核对着笔录,有不耐烦的记者想要突破旁听席进入审判区,也被法警拦下了。 十几分钟后,签字完毕。 在这期间,记者渐渐散去,有去采访陈蓉的,也有熟悉套路的老手,明白这时候律师绝对不会多说,干脆离去。 不过还是有五六家媒体,不肯离去,只盼着他们离开审判区,能第一时间得到第一手的资料。 检察官助理收拾完卷宗,武勋站起身,微微侧过身,朝着祝锦川和凌俐的方向,轻声说:“要不要一起?我们车在地下停车场。” 祝锦川微微颔首回应他,看了眼呆若木鸡的凌俐,发觉不能再仍由她呆下去。 今天他只说了不那么关键的几个字,其他的,全权交给了凌俐。 这将是凌俐职业生涯浓墨重彩的一笔,他只需要静静地坐在她旁边,看她蜕变、看她成蝶,够了。 不过,其并不包括看她被记者包围之下丢丑失言。 于是推了推她,说:“再不跟着武检一起走被告人通道,你怕不怕被记者缠住?” 凌俐终于回过神,魂不守舍地跟在祝锦川后面,离开了法庭。 靠检察院的车躲过围追堵截,祝锦川带着凌俐回到车。 她在驾驶座默默地坐着,整个人像是被抽去了全部精力,颜色浅淡的眸子,都似失去了光泽一般。 发动引擎,向城东开出了一段距离后,祝锦川看她随着车辆晃动,想要闭又不敢闭的双眼,轻轻一声叹息:“困了睡会儿吧,到家我再叫你。” 凌俐睡了一觉,到家时已是傍晚。 祝锦川不放心,把她送到了楼下,临走时候吩咐她:“好好休息休息,明天想班班,不想班,给我电话请假好。” 凌俐木木地点了点头,转身楼。 https:///html/book/41/41834/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