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8章 南宫刺我的一剑
他并没有太吃惊,似乎已经知道我会问这个问题,可是那双眼睛隐匿在昏暗的光线下,却一点也看不清他的心思,只是沉默着。。。 周围也很安静,有一种异样的,如同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一般,连往常熟悉的涛声都听不见了,当他站在我面前,只能听到他沉重的呼吸声。 一起一伏,仿佛他的心跳。 不知过了多久,他慢慢的上前一步,走到我的面前,却是低头看着襁褓中的小慕风,轻轻道:“我以为,你不会想要这个孩子。” 我的睫羽微微一颤,抬头看着他。 “我以为,你会因为恨——恨那个人,而放弃这个孩子。” 是的,我的确曾经想过放弃,他的出现是在我最痛苦的时候,而这一路上,我经历了那么多,尤其在误会了凌少之后,我的确有过冲动的想法。 可我终究,没能下手。 “我的确不想要他。” 一听见我说这句话,他的指尖微微一颤,眼中也透出了痛苦的神情,连呼吸都沉重,过了很久,才哑然道:“那你为什么——” 我低头,看着孩子天真无邪的眼睛:“因为我知道,一个孩子被母亲放弃的滋味。” 在望云殿的八年,有昊炎时刻相伴,也有每一年父皇的探望,可我最最期盼的,我说不出口,我期盼那个静守在佛堂前的‘女’人能有一点慈悲心肠,来看望她的‘女’儿,因为我每一天都会攀在墙头等她,手掌在粗糙的石面上磨破,鲜血染红了整整一块青石砖。 可不管怎么痛,她都没有来。 “我被抛弃过,所以我不想抛弃自己的孩子。” 他默默的看着我,不知过了多久,才开口,声音却已经有些颤抖了:“那么——你问这个问题,是不是你已经,已经原谅——原谅那个人了?” 我的心微微一颤,听着他近乎卑微的口气,不知为什么,一点淡淡的痛从心底里涌出。 “你是不是,可以原谅他了?” “……” “原谅他对你,做过那样的事?原谅他,曾经那样伤害过你?” “……” “你是不是,已经可以原谅他了?” 他的声音越来越沉,也越来越轻,好像真的恨不得将自己卑微到泥土里,不知为什么,想起当初在青龙大殿前,夕阳下那个高大的身影,剑眉如墨,凤眼入鬓,凛然傲气跃然眉宇间,回想起那个人,心里一阵酸涩。 是谁,把他一步一步的推进殇阳城的火海的? 他给了我一生中最深的痛,可我呢,我给他的,又有多痛? 我慢慢的抬起头看着那张面具,有些哽咽的开口:“我——” 可话没说完,突然,江面上掀起了一阵巨大的‘波’涛,猛的涌向这艘船,我还没反应过来,鬼面已经冲上来一把将我搂在怀里:“小心!” 猝不及防的被抱进一个熟悉的怀抱,我一时间都傻了,脸颊紧紧的贴在他的‘胸’膛上,冰冷的江水涌来淋了他一身,可他紧紧的护着我,一滴水都没有沾上,反倒是那guntang的体温,让我有些发呆。 这时,他才低头有些紧张的看着我:“没‘弄’湿吧?” 我抬起头,看着他被淋湿了全身,连头发也有些散‘乱’,水珠沿着冰冷的面具滴落下来,落到了我的眼睛,缓缓下滑,如同一道泪痕。 这一瞬间,他看着我,似乎也呆了。 不知这样傻傻的对视了多久,好像隔世重逢一般,明明那么熟悉,曾经水‘乳’‘交’融,现在却有那么陌生,好像我们的怜惜是隔着万重山的那一根丝线,不知什么时候会断,不知什么时候会再也无法相会。 他低头看着我,那目光闪烁得好像随时都会碎掉,一只颤抖的手慢慢的抬起,轻轻的抚上了我的脸颊,那力道,好像生怕会一不小心将我碰碎,又好像害怕,害怕下一刻我就会推开他,害怕这是最后的亲近。 “行思……” 那暗哑的声音叫出我的名字时,分明带着一点哽咽。 曾经,在鬼谷最危险的时刻,我听见过这个声音情急之下叫我“行思”,但这一次,却是他深思熟虑之后才叫出的,却仿佛,已经隔世了。 “我……” “啪啪啪啪!” 一阵掌声突兀的响起,让我和他从这一场‘迷’梦般的对视中突然清醒过来,一回头,就看见水寻幽慢慢的从船舱里走了出来,那张绝美的脸上带着一点讥诮的表情:“好温柔,好缠绵,真是缱绻情深啊。” 我眉头一皱,这个时候她怎么突然出现在这里? 可我还没仔细想清楚,就听见她冷笑着道:“弥真,现在你还不信吗?如果你还不信,那就只能证明,这个轩辕行思,真的是个水‘性’杨‘花’的‘女’人了。” 我的心一沉,只见那个熟悉的身影慢慢的从船舱里走了出来,当他看向我的时候,眼瞳已经全黑了。 “你什么意思?” “哼,”水寻幽冷笑了一声:“没什么意思。只不过很佩服你,凌楚风死了,你能勾引弥真,弥真娶了我,你还能让鬼谷的余鹤为你卖命,现在余鹤也不见了——终于轮到他了。” 我顿时有些紧张了起来——今天把余鹤的下落告诉南宫,的确不是件明智的事,有余鹤在,至少能压制住水寻幽,可现在我身边只有身后这个男人,就算加上‘侍’卫和影卫,对付这一对武功绝顶的夫妻,不一定有胜算。 他们,是打算鱼死网破吗? 就在我这样想的时候,南宫已经一步一步的走了上来,但这一次,他的目光并没有落在我身上,而是看向了抱着我的鬼面。 “是你!” 他的声音那么低沉,好像刀锋一般,连我也感觉出里面的寒意了。 “果然是你!”他一步一步的‘逼’近,咬牙道:“寻幽一直在提醒我,说如果你还活着,你一定会想办法回到她的身边。我早应该想到了,在鬼谷你就这么紧张她,还有那套专‘门’克制我的剑法,当初,她和关关比剑,也是你教给她的吧?” 这一刻抱着我的那双手臂也僵硬了一下,他的呼吸变得有些紊‘乱’,不知过了多久,才慢慢的,干涩的开口—— “南宫。” “果然是你!”那两个字一叫出口,南宫的眼中立刻透出了暴怒的光:“你答应过我什么!?” “……我答应过你,要保护她。” “还有呢?!” “永远,永远不强迫她,永远不伤害她……” “不错,永远不强迫她,永远不伤害她!”南宫咬着牙看着他:“你答应了我,所以我把她留在了宫里,我相信你会善待她,可是你对她做了什么!?” “……” “你对她做了什么?!” 南宫的怒吼声彷如震雷一般,直直的刺进了人的心里,看着他近乎疯狂的愤怒,我突然间有一种窒息的感觉。 这就是当初,他和他的约定? 永远不强迫我,永远不伤害我? 这就是他连最后一面都不肯见我,就这样离开青龙皇宫的原因,那个时候他武功尽废,无疑废人,所以他将我留下,他要那个男人保证,要保护我。 可是,就在那天夜里…… 一阵金属摩擦的声音响起,眼前闪过了一道寒光,我一抬头,就看见南宫的手中慢慢的‘抽’出一把长剑,在夜‘色’中如一泓冰寒之水,光芒四‘射’,慢慢的,剑尖指向了我身后的这个男人。 “如果你还记得这个约定,那么你就应该还记得,我说过——”他咬牙,森然道:“如果你伤害她,我不会罢手。” 他的话音一落,宽大的甲板上立刻出现了数十个身影,全都涌了上来,警惕的:“太后!” 是影卫,凌四他们一看到利刃,就立刻现身了,但这一刻,也没有任何人敢轻举妄动,毕竟举剑的是南宫,如果他要杀什么人,这里的人没有一个能阻止他。 长剑如冰,在他稳如磐石的手中直指着我身后的人,一点一点的‘逼’近。 而身后的这个男人,连呼吸都没有了。 寒光一闪,只见南宫的手腕一抖,长剑运足劲力,如同一条出‘xue’毒蛇,狠狠的刺破长空呼啸而来,剑尖直刺向那个人的‘胸’膛! “不!” 就在这一瞬间,我猛的一个转身,展开手臂拦在了他的面前。 南宫猛的睁大眼睛,手中长剑带着雷霆之势,几乎停不下来,眼看就要刺穿我的身体,他目眦尽裂,突然怒吼一声,所有的力量全部收回,剑尖硬生生的停在了我的‘胸’前。 千钧一发! 我睁大眼睛,看着眼前的男人,突然,一种奇怪的感觉涌了上来—— 为什么,为什么刚刚那一幕如此熟悉?好像曾经发生过? 南宫举着剑,也是不敢置信的抬头看着我,这一刻,他原本稳如磐石的手也颤抖起来,像是受到了什么重大的打击:“行思,你保护他?” “……” “他这样伤害你,你还要保护他?” “……” 这时,他的目光突然变了:“你——爱上他了?” 听到那个字的时候,我和身后的那个男人都同时颤抖了一下。 不,我没有,我不会再对任何一个男人动感情,因为我的心已经跟着那个男人,被关进了东陵,不见天日,我只是—— “我不能看着你杀他。” “是吗?” 南宫看着我,脸上一片冰冷。 就在这时,寒光一闪,我突然感到一个冰凉的东西刺进了‘胸’口,一瞬间好像把我全身的血都冻成了冰。 我睁大眼睛,看着‘胸’口那把剑,已经刺进了我的身体,一阵撕裂般的痛袭来。 这——怎么可能? 我不敢置信的慢慢抬起头,眼前那个男人也是不敢置信的,睁大眼睛看着我。南宫,他怎么会,怎么会——整个世界都好像因为这一剑扭曲了,山摇地动起来。 不,不是好像,是真的! 真的山摇地动起来,我们脚下的船剧烈的摇晃着,他手中的剑不受控制的越刺越深,我几乎听到了血‘rou’撕裂的声音。 ‘胸’口的剧痛越来越重,我刚想要惨叫,可就在这时,我的眼前突然闪过了什么—— 也是这样的深夜,也是这样的一剑穿心,也是这样的地动山摇…… 为什么这么熟悉?! 好像,好像这一切曾经发生过? 如果,这一切真的曾经发生过,发生在我身上过,可我的‘胸’口并没有剑伤,有剑伤的那个是—— 脑海里突然涌出了许多东西,好像有什么东西在脑子里炸开一样,我一时间完全承受不了,待要惨叫,却被一口腥热的东西堵住了咽喉,一张嘴,便哇的一声吐了出来,喷了南宫一身的殷红点子。 血! “行思!”身后的一声低吼突然响起,而就在这同时,南宫猛的一‘抽’剑! 漆黑的夜幕中一片血红染上了我的眼睛,这一瞬间我什么都感觉不到了,整个人好像被‘抽’去了什么,看着鲜血从‘胸’口喷洒出来,那种刺骨的痛好像要把我的人都刺穿一样。 我看着南宫一收剑,好像疯了一样朝我扑过来,可还没来得及走近,又是一阵剧烈的摇晃,船身好像都发出了破碎的声音。 怎么回事?! 我被颠簸得根本站不稳,跌跌撞撞的一下子撞到了大船的围栏上,一转头,就看到船尾一个巨大的黑影,定睛一看,竟然是一艘大船! 那艘船,正在撞我们的船! 这一段水域已经临近虎跃峡,水流特别湍急,像那艘大船的速度会比我们快好几倍,而我们的船上人手原本就不够,因为刚刚这里发生的事,所有的人全都赶到了船头,竟然没有一个人发现,后面有一艘船正尾随着我们! 而夜幕中,我突然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站在船头,她的手中举着强弓利箭,正对准了我! 奚‘玉’樱!? 那张美丽而冷冽的脸上满是深重的恨意,她恶狠狠的看着我,好像恨不得将我碎尸万段,迎风突然一声怒吼:“轩辕行思!” 看到她的一瞬间,水寻幽的脸上透出了一点‘阴’冷的笑意。 我一下子明白了,奚‘玉’樱已经离开了鬼谷,而白虎国被灭,奚‘玉’‘门’因我而死,奚‘玉’樱一定要找我报仇,可这一段路程并没有太多人知道,除非——有人把我的路线出卖给别人! 千算万算,我算漏了水寻幽会和她暗中来往! 这一刻,‘胸’口的剧痛和心里的悔恨,还有脑海中那不断翻涌的记忆如同汹涌的‘潮’水般涌来,我听着脚下的这艘船发出破碎的悲鸣,船身已经开始倾斜,所有的人在船上已经完全慌‘乱’成了一团。 奚‘玉’樱的箭已经对准了我,猛的一放! 一道寒光划破夜空,如同飞快的闪电朝着我穿‘射’而来,我几乎已经躲不开,就等着那一箭穿心而过的时候,船身突然一斜,我一个踉跄,长箭从我的眼前划过,而我已经仰面朝下倒了下去。 “不——!” 只听两声震怒的巨吼,两个身影猛的朝我扑了过来。 已经来不及了,我像一只断了线的风筝,颓然的坠下,可就在跌落下船的一瞬间,怀里突然响起了一阵微弱的哭声。 孩子!我的慕风! 就在那一刻,我忍着‘胸’口撕裂般的疼痛,猛的将怀里哇哇大哭的孩子向上一抛,黑暗中,似乎有几只手同时接住了他,我的脸上浮起了一丝淡淡的笑意,什么寒冷和刺痛都感觉不到了,只看到夜幕中,那些熟悉的面庞,还有那熟悉的呼喊。 一阵冰冷的黑暗突然涌来,好像有无数只手拼命的拉着我,将我拉向地狱。 我的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胸’口,好痛…… 在醒过来之前,我好像都被冰冷的水浸泡着,可不一会儿,又好像整个人被放在火上烤,身上一阵冷一阵热,好像被冰和火反复煎熬着。 我什么坚持都没有了,‘胸’口撕裂的伤口痛得我眼泪直流,即使昏‘迷’着,也不断的挣扎呻‘吟’。 我,是要死了吗? 可是,我不想死啊,我的孩子还在嗷嗷待哺,我的家人还在等着我回去,少羽,青龙国,我不能抛下那一切,我不能…… 我尤其不能抛下的,是在我闭眼前,看到的那些人。 不管爱也好,恨也罢,我不想就这样结束。 我想要,给他们一个‘交’代! 这样想着,‘胸’口的伤越来越痛,我的脸上笼上了一层死灰‘色’。这时,一个脆生生的‘女’声在耳边响起:“阿爹,这姑娘是不是要死了?” “什么死不死的。” “你看她‘胸’口的伤,还被水泡了这么久,我看是救不活了啦。” “别胡说。” 第二个声音听起来显得冷漠而沉稳了许多,给人的感觉很淡漠遥远。 “也对,”那个‘女’孩子似乎想着什么,喃喃道:“听说驸马当初也是那么重的伤,还在水里泡了几天几夜才被公主救起来,不也活下来了嘛。” 公主……驸马…… 我恍惚间听到了这些,但又好像不能完全明白,拼命的想要睁开眼睛,但终究没能动一动眼皮,只听着那姑娘像是静静的看着什么,突然说:“阿爹,她是不是要醒了?” 这时,一阵温热的呼吸吹打在了我的脸庞,过了一会儿,就听见那个中年人道:“醒不过来的,但她大概能听到咱们说话。” “哦?” “她能坚持到现在,就一定不会死。休息几天,就可以睁眼啦!” 听他这样说着,不知为什么我似乎也安心了,不再挣扎,就这么恹恹的,又昏睡了过去。 当我再次有意识的时候,是听到了一阵很清脆的画眉的鸣叫,似乎近在耳边,悦耳的锐鸣声划破天际传到人的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力量涌来。 渐渐的,被荒废的四肢物体恢复了过来,我好像能感到隔着眼皮的一点点的光芒,鼻尖甚至还闻到了一股淡淡的清香——竹叶的清香。 一阵风吹过,竹叶沙沙,清‘露’洒落,一片细碎的声响如同乐声。 我慢慢的,睁开了眼睛。 眼前是一顶洗得发白的‘床’帏,透过那布帘子,我看到了一间‘精’致简单的竹屋,屋子里所有的东西几乎都是竹子拼接编制成的,竹桌,竹椅,竹筒杯,连我身下躺的小‘床’也是青竹拼成的。 这里是—— 正疑‘惑’的想着,只听吱呀一声,旁边的小‘门’被推开了,一个穿着短袄短裙的‘女’孩子背着竹篓从外面走了进来。 她放下竹篓,正拿起桌上的杯子喝水,我一听到喝水声,立刻感到喉咙里一阵火烧,下意识的张了张嘴:“……” 太久没说话,发不出声,但那姑娘还是立刻发现了什么,急忙走过来一撩帘子。 “呀,你醒啦?!” 我这才看清,这是个浓眉大眼的小‘女’孩,不过十二三岁的年纪,微微嘟着的小嘴显得有几分俏皮,墨黑的头发披散在脑后,如同一整块黑亮的绸子。 “阿爸!这个姑娘醒啦!” 她立刻扯着嗓子喊起来,不一会儿,外面又传来一阵脚步声,一个身材高大的男子走了进来。 这个男人看起来三十多岁的年纪,人显得黑而瘦,脸庞倒还俊美,但过于刚硬的眉宇让他显得十分的冷漠,整个人带着几分禁‘欲’的寒意。他看了我一眼,就吩咐那小姑娘:“她渴了,小满,给她喂点水。” 那个叫小满的姑娘一听,急忙端着杯子过来扶着我,‘胸’口虽然还有些隐隐作痛,但我也顾不得,抱着杯子就像得了甘‘露’一样,大口大口的灌下去,差点呛着,那姑娘在我后背拍着顺气:“小心点,慢点喝。” 等喝够了,我这才缓过一口气,慢慢的抬头看着他们:“谢,谢谢。” “不用谢啦,阿爸经常教我,救人一命是很值钱的啦。”那姑娘大大咧咧的,捧着杯子也不放下,就趴在‘床’前看着我:“说起来,你怎么掉到水里的,被仇家追杀吗?你知道阿爸把你抱回来的时候,啧啧,真吓人……” 这个小姑娘倒是活泼大方,可她叫做阿爸的那个男人却显得淡漠得很。 平静的站了好一会儿,才说道:“小满,去煮饭。她不能吃干的,给她熬点粥。” “哦,好的。” 小满点点头,听话的又走了出去,那个男人看了我一眼,倒是没多问什么,只淡淡的说了句“好好休息,你还需要养伤”,便要转身离开,眼看他就要出‘门’,我忍着‘胸’口的痛轻轻道:“这位大哥。” “嗯?” “请问,这里是什么地方?” 他看了我一眼:“朱雀国。” 这个男人虽然淡漠,但却目光如炬,他一定是一眼就看出了我不是朱雀国的人,所以才会这样回答我,而我也完全想象不到,我从虎跃峡口坠落水中,居然会从漂过那一处鱼嘴江堰,顺着下股的水域顺江而下,竟然到了朱雀国。 真不知自己是怎么活下来的。 听小满说,我被她阿爸抱回来的时候,浑身都是血,‘胸’口的伤已经烂得不成样子,她看着也着实吓了一大跳,幸而她的父亲妙手回‘春’,把我从阎王殿里给拉了回来。 真是命大,事后听着,我也有一种庆幸的感觉。 虽然命是救回来了,但养伤还是要一段时间,接下来的日子里,我便每天都躺在‘床’上等伤口长好,不是等小满来给我换‘药’,就是等她阿爸端来一碗不知是何物的黑乎乎的汤‘药’,喝下后满嘴都是说不出的苦腥味。 身体好得很慢,可我急也没有用,有的时候连呼吸都觉得很痛,更别说做什么动作或者下‘床’。 不知那个‘胸’口受了两次这样创伤的男人,是怎么熬过来的。 虽然很担心他们,但我也知道,奚‘玉’樱这些年来的心思,她不会伤害那个男人,至于南宫—— 我只能淡淡一笑,没有我,或许他能活得更好。 身体,是一天天的好起来了。 在这段日子里,也听小满说了许多事,她是个大大咧咧的小姑娘,没什么心机,虽然我没有出过这间小竹屋,但也大概能感觉到,他们住的地方很大,周围没有邻人,至少醒来十几天了,我没有听到第四个人的声音,想来这小姑娘也十分寂寞,有一个人肯听她说话,当然是求之不得。 小满告诉我,这里是桑丘,离朱雀国的国都曲津仅一河之隔。 她的阿爸名叫弥生,父‘女’两相依为命,平日里靠种几亩地,打猎采‘药’为生,那天是因为她突然想要吃鱼,弥生便到河边去捞鱼,谁知鱼没捞上来,却捞了一个活死人般的我。 “那个时候你的样子,可吓死我了,不过阿爸把你一洗干净,原来你还是个大美人,虽然脸上有条疤,可也你很漂亮,和咱们公主一样漂亮。” 我的心中微微一颤。 朱雀国的公主——沐流沙。 看着眼前这个天真可爱的小‘女’孩,心里有些淡淡的酸涩,她也不过十二三岁的年纪,如同纯真率直,还有童言无忌的心‘性’,可回想起当年鬼谷的那些少年们,明明也是如‘花’的年纪,却偏偏失去了这样的童真。 我淡淡一笑:“你们的沐流沙公主,是个很美的‘女’人吧。” “嗯,很美,”小满认真的点头,突然又想起了什么:“可不知道为什么,这么美的公主,偏偏要嫁给——” 她的话没说完,‘门’外又响起了一阵熟悉的脚步声。 住在这里的这段日子,我已经熟悉了他们的早出晚归,也熟悉了弥生平日的坐席,现在是他上山打猎之后回来,‘门’被推开,果然看见他拎着两只五彩的山‘鸡’走进来,把山‘鸡’丢给小满:“去熬汤。” “哦。” 小满虽然大大咧咧的,但很听话,弥生平日里少言寡语,但一吩咐她做什么事她还是立刻乖乖的去做,眼看着她走到‘门’口了,弥生又道:“少放盐,多放一把山菌。” “好咧!” 小满拎着两只叽叽呱呱的山‘鸡’跑了出去,屋子里就剩下我和弥生了。 虽然朱雀国地处南蛮,这里的人对于中原的人来说,其实就是南蛮子,他们的生活虽然历经许多年中原文化的渲染,仍然不脱山水之气,民风未开化,可说质朴,也可说野蛮。我看过的不少古籍中,也提到过这里的男‘女’关系十分的‘混’‘乱’,甚至还有聚生群处不知其父的情况。 不过,这个弥生似乎并不像是那样的南蛮子,他虽然衣着打扮简单,但举止却很有度,给人的感觉不像个山里的挑夫,更像个游弋山水间的世家公子。 所以,和他独处一室,我倒也并不感到尴尬。 这时,他慢慢的走到‘床’边,低头看着我:“起来,出去。” “唔?” 我看了看他,却见他的脸上并没有玩笑的意思,便慢慢的扶着‘床’柱站了起来,看着他。 “晚饭的时候,小满会叫你。” 原来,是让我出去走走。 不知为什么有些哭笑不得,这个弥生医术很高明,可做人做事却不怎么高明,好像让他多说一个字都是费劲的,好几次都造成一些误会,让人有苦难说。 不过,我也的确是想出‘门’走走了,之前一直被他们禁足,连‘门’都没出过,今天终于可以走出这个小竹屋,看看外面是什么样子了。 当走出这间小屋子的时候,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我知道这里是朱雀国,是桑丘,我每天闻着竹叶的清香,听着竹叶沙沙作响,所以我想象我能见到的,应该是满山遍野的竹林。 可我看到的,却是一座巨大的庄园。 一瞬间,我好像回到了中原,那些雕栏‘玉’砌,那些亭台楼阁,那些蜿蜒回廊,那些通幽曲径,还有远处一个平静如镜的湖,和园中姹紫嫣红的‘花’,这一切好像一幅过于美丽的工笔画,突然间从梦里跃然眼前。 这里,不是朱雀国吗?为什么会有如此美丽的庄园! 我呆呆的站在小阁楼上,看着这一切,所有的景‘色’中,唯一的不和谐反倒是这座小竹楼,似乎是特意搭建起来居住的,而其他的那些‘精’致的房间,竟然全都空空如也,没有一个人,没有一点人气。 这是怎么回事? 放着那么多好的房子不住,弥生和小满为什么要自己搭一座小竹楼,住在这里? 我越发的不解了,慢慢的朝着庄园后面走去,这里就是一大片竹林,漫山遍野,满目所见,似乎连天空,连我的眼瞳都被染绿的,眼前是一片无边无际的竹林,青翠葱绿,竹叶映着阳光,‘露’水点缀在叶尖,散发出青嫩的光彩来。 林间有鸟儿飞过,画眉的清唱不时在耳边响起,清扬悦耳。 就在我被这一幅美景所痴‘迷’的时候,突然听叫脚边沙沙作响,低头一看,竟然是一只小松鼠,正攀在我的脚踝处,眼巴巴的瞅着我。 我愣了一下,立刻想起来,身上还有小满给我磨牙的几颗‘花’生,于是‘摸’出来扔下去,那小东西立刻飞跑过去捡起来,两只小爪子捧着送到嘴边,咔嚓咔嚓的咬着,腮帮子鼓得圆乎乎的。 好可爱! 我笑了起来,举目四望,这片‘精’美的庄园,这满眼葱绿的竹林,画眉的叫声,还可以悠闲的喂松树,好惬意的生活…… 我看着这一切,突然感到了一种说不出的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