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3 黄雀在后(一)
这是一个局,许久之前便开始准备请君入瓮了。 早在那两个术士进宫的时候,陈皇后便知道他们是贤妃一派中途换的。实话说来,陈皇后先前也存着换人的打算,只是见贤妃先下手为强,她也就将计就计罢了。 裕丰帝年纪越大,反而越是任性和多疑,先太子暴毙之后,他迟迟不肯立太子,反而一心追求长生不老。可皇子们都大了,心也越发的大了,况且皇位只有一个,皇帝不肯退位,皇子们自然是各凭本事来抢。 反正太子未立,立嫡立长各有道理,几个皇子都有机会。 若贤妃真的弑君,陈皇后既借着她的手了了一桩心愿,手中也多了一个贤妃的把柄。 陈皇后与怀王作壁上观,甚至还在暗地里推波助澜。半个月前京中的动荡,不少朝臣落马,补缺上去的都是恪王一脉的人,而陈国公与怀王也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反而露出不少破绽做出一副被打压的手忙脚乱的样子。 恪王被虚假的大好形势迷惑,况且等了那么多年,他也终于等不及了。趁着靖王离京,恪王急不可耐的与贤妃密谋逼宫。 可如今形势逆转,而今陈皇后一副淡定自若的样子,贤妃才觉得自己大意了。 贤妃与陈皇后相识近三十载,陈皇后是个什么性(色色子,贤妃早些年便摸清楚了。丽妃虽然咄咄逼人,可却不能真的对她造成半分伤害。而不叫的狗会咬人,却真真是陈皇后的写照。 陈皇后最擅长的便是隐忍,她愿意隐忍,便代表总是会有秋后算账的那一日。比如当年德妃盛宠时陈皇后百般退让,陈皇后如今还是中宫之主,而德妃身死。瑞王爷痴傻;比如瑾妃圣眷不衰,可生下惠安公主之后,她便再也无诞下皇嗣的可能了。 这些都是陈皇后的手笔,她怎么能一时得意忘形而忘了风流小电农全文。 养心殿外,隐隐传来厮杀声,静谧的夜色被火光照亮,贤妃觉得从心里沁出寒意来。她一时间心灰意冷,却又突然“哈哈”笑出声来:“是,我是输了,那又怎么样。你陈珞也不见得就是最后的赢家。我们斗来斗去,最后还是争不过一个死人。” 丽妃面色复杂,贤妃话里的意思。再也明白不过。 可贤妃却偏偏要点破:“你再怎么争,也不过是为他人做嫁衣罢了。你儿子都死了!”贤妃嘲讽的笑了一声,“德妃死的时候,靖王早已经记事了吧,你说他心里念着的是他的母妃。还是你这个多年对他不管不问,最后为了利益而假惺惺对他的母后。” 陈皇后面色有些难看,却还是隐忍着怒气,而惠和公主眼中却是快喷出火来了。 像是觉得还不够刺激陈皇后一般,贤妃又像是叹息一般道:“要是靖王知道了德妃的死因,怕是要有一处好戏上演了。也不知本宫有没有这个福气看到。” 陈皇后面皮剧烈的抖了一下,惠和公主终于忍不住开口了:“我瞧着贤妃怕是被吓傻了,来人。把贤妃送到偏殿里去,没有母后的旨意,谁都不准打搅。” 惠和公主话音刚落,站在贤妃身后的四个内侍突然暴起而动,直逼陈皇后与惠和公主而来。陈皇后往后退了一步。她身边的人早已经上前与那些内侍交起手来,守在外头的侍卫闻声也涌了进来。 贤妃身边那四个内侍确实是百里挑一的高手。可被十几个侍卫缠斗,却也是分身乏术了。只不过一刻钟,便出现了颓势,成了刀下亡魂。 贤妃强作镇定的站在一旁,可脸上到底有几分灰败之色。惠和公主讥笑了一声,转头吩咐道:“还不快把贤妃娘娘带走!” 后在一旁的内侍怕贤妃又说出什么秘辛来,在贤妃开口前便眼疾手快的捂住贤妃的嘴,告罪了一声,这才拖着贤妃出了正殿。 也不知在想些什么,陈皇后怔怔的站了一会儿,这才醒过神来。她亲自上前扶起丽妃,温声笑道:“meimei快请起,想必今晚你受了不少惊吓,寿宁宫是不能住人了,今晚便委屈你到的殿将就一夜了。” 丽妃谢了恩,这才被宫女搀着,一步三回头的出了养心殿。 待丽妃一走,陈皇后又让惠和公主打发走养心殿里的闲杂人等,略微整理了一番,便亲自掀了帘子,往床榻上走去。 守在裕丰帝旁边的,是在裕丰帝身边伺候了五年的万内侍,此时他正拿着药碗一勺一勺的给裕丰帝喂药,似乎外头的争斗都不曾听到一般。 见陈皇后进来,万内侍起身行了礼,便恭敬在站在角落里。 裕丰帝先前神智还有些模糊,如今用了一碗药,精神略好了一些。所谓略好了一些,也不过是能躺在床上动一动罢了。 “皇上,恪王爷逼宫,贤妃意图弑君,皇上了千万不能姑息呀……”陈皇后站在床边,居高临下的对着裕丰帝说了一句。 外头的那些话,裕丰帝多少也听了一些,可奈何说不出一句话来,只能断断续续的发出“嗬嗬”声。 “臣妾忘了皇上如今病的不轻,怕也是有心无力。”陈皇后轻笑了一声,“既然这样,皇上还是安心养病吧,政事便交给靖王。秦明月这个贱人,害死了我们的乾儿,我一定要让她生不如死。不如今晚便让她尝尝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滋味!皇上你说好不好?” 裕丰帝自然不能回答陈皇后,只是喉间的“嗬嗬”声急促了起来。 陈皇后立即笑眯了眼,温声道:“皇上也同意了是不是?臣妾这就拟制,一切按皇上的旨意办结婚,娇妻养成。” 裕丰帝生气的把头转向一边,陈皇后哪还管他的情绪,只自顾自的让万内侍准备了笔墨。她用左手写了两道圣旨,字迹竟然与裕丰帝的一模一样。待墨干了,陈皇后又让人取了玉玺来盖了。 站在一旁的万内侍微不可查的往陈皇后手上瞟了一眼,又不动声色的收回了眼神。 陈皇后定定的看着裕丰帝,半晌之后才说道:“都退下吧,本宫要单独与皇上说一会儿话。” 见惠和公主眼神闪烁的看了裕丰帝一眼,陈皇后又道:“惠和,你去偏殿,再敲打敲打丽妃几句。既然以往皇上都是丽妃照顾着的,待会儿便还是让她过来。” 惠和公主动了动嘴巴,终究一句话都没说出来。 不管陈皇后对裕丰帝有多少怨愤,可裕丰帝始终都不曾薄待她,她甚至还有坐在裕丰帝膝上学描红的记忆,这是任何人都不曾有过的娇宠。 当年她执意要下嫁锦乡侯府,陈皇后认为柯云岩是个绣花枕头绝非良配,因此极力反对,可裕丰帝却还是允了。 惠和公主还记得当时裕丰帝笑道:“你是朕的女儿,既然是你想的,想随心所欲的去做,万事有父皇给你担着。” 后来果真如裕丰帝所说的那般,即使她心狠手辣的处置了柯云岩身边的所有女人,即使她把一双儿女强行留在公主府,即使她把公婆气个半死,裕丰帝也始终没责问过她半句。甚至还觉得锦乡侯与锦乡侯夫人诋毁公主,敲打了锦乡侯一番。 惠和公主有些怜悯的看着躺在床上的裕丰帝,狠了狠心,便带着一众人出了养心殿。 她也是别无选择…… 从恪王爷与平原候带着兵马杀进宫中、陈大人率领卫军众将士倒戈相向、怀王带军进宫平乱,到恪王功败垂成也不过短短一个时辰而已。虽然恪王大部分兵马都已经伏诛,可到底是没抓到恪王本人,从前殿到后宫还在慢慢缩小范围的搜索中。 不仅如此,怀王还分派了不少人马出宫搜索。而搜查只是借口,陈皇后一派也不过是因着这个借口排除异己、诛杀恪王同党罢了。 京中一片兵荒马乱,而宫内更是人心惶惶。各宫都紧闭宫门,生怕招惹了祸事。 万内侍出了养心殿,迎着凛冽的夜风眯着眼睛四周看了看。想必还未搜查到养心殿来,除了呼啸的风声,四周静的有些可怕。 万内侍走到一处僻静的角落,从怀中掏出一截食指大小的竹筒,拉开上头的盖子,便见竹筒里冲出一股白色的气体,飘飘荡荡朝四周散去。接着他又那处一截颜色较暗的竹筒,用石头挖出一个坑来,仔细掩埋了。 处理完这些,万内侍长长的松了一口气,这样寒冷的天气,他额上居然还沁出了一些薄汗来,可见是十分紧张。 万内侍放出白色气体不到一刻钟,京中一处破旧的宅子里,一个面色严峻的中年人提着一个小巧的笼子进了里屋的门。 他把笼子放在桌子上,便往后退了一步,面上带着几分喜色:“王爷,这母虫刚才起便异常兴奋,一直想往皇宫的方向去,想必是燃了白玉香。” 笼子里关的是一对名“寻香”的子母虫,母虫在千里之外便可闻到一种白玉香的香料,而子虫在千里之外可闻到一种红玉香的香料。如今看着这母虫是受不了诱惑,不顾一切的想往白玉香所在的方向去。 仔细看了一会儿“寻香”,母虫十分暴躁,而子虫却兀自在一旁休息。郑瑞点了点头,半个多月来,脸上头一次有了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