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内疚
一颗种子要经历多长的时间才能破土而出？当淡绿色的试剂被悠然的洒落在花盆中后，颜色嫩黄的绿芽便颤颤巍巍的从泥土中探出。 叶片舒展、藤蔓延伸，飞速生长的植株如同活物般的向外扩散，柔韧的枝条爬下桌台攀上墙壁。 其实伯瑞斯藤蔓蔓延的速度并不快，但当房间内四个角落的花盆里一起类似喷涌般的大量冒出藤蔓植物，那种有如连接到了异次元空间，迅速生长膨胀的就像是被放大了的现象在短时间内出现时，那一瞬间所产生的视觉冲击着实令人惊叹。 叶晓此时正提着小巧的金属洒水壶，一脸轻松的看着厚实的叶片藤蔓逐渐覆盖整间房屋，每当有藤蔓延伸游走到他的脚下时，他便踮起脚尖挪到另外一处地方。 类似枫叶大小形状的绿色厚实叶片不仅有着近似海绵的质感，同时也有橡胶般的惊人弹性，赤着脚踩在上面不仅感受不到一丝的凉意，甚至还会感觉到异常舒适的柔软和温暖。 “博撒。”叶晓打了个响指同时念动咒语，原本光线明亮的房间顿时漆黑一片。 “臆多姆。”黑暗之中传出叶晓的声音，柔和的光芒顿时充斥了整个房间。 “呵。”脸上尽是掩饰不住的笑意，叶晓抿着嘴笑道：“效果的确不错，库律諳。” 房间里的光线随着叶晓话音的落下骤然波动了一下，紧接着叶晓举起手臂拍了拍手，却没有任何声音发出，听不到叶晓张嘴说了些什么，只看到他探手从腰间摸出一把造型夸张的柯尔特巨蟒转轮手枪，遥对着墙壁扣动了扳机。 啪！ 自行脑补了一声轻响，可预料之中的元素子弹并没有从枪口之中喷射而出，叶晓神色如常的打开弹仓把子弹倒在手上。 圆柱形的黄铜色弹壳隐隐泛红明显温度很高，可叶晓手上戴着的那双黑色手套显然是具有很强的耐高温属性，虽然隔着手套感受不到那灼人的热度，但只是捏着子弹靠近眼前观察便有一股令人发汗的热风扑面而来。 叶晓面无表情，神色却显得极度专注，充塞在脑海中的精神力无孔不入的涌进指间的弹壳里，一寸寸的观察分析着这次失败的原因。 时间就在这种枯燥无趣的重复工作中急速流逝，而每一次失败过后，叶晓都会在身旁桌子上放置的设计图上修改几笔，不知道这种事情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但零散的黄色纸张铺满了整张桌子。 “呼——”长长的出了一口气，不知经历多少次失败的叶晓一脸疲惫的将报废的弹壳扔在地上，黄铜色的子弹壳在宽大厚实且富有弹性的绿色叶子上反弹了一下，然后才落在叶子藤蔓之间的缝隙里，就如同其它几十枚零星散落的黄铜色弹壳一样醒目异常。 疲倦的打着哈欠伸着懒腰，叶晓并起手指挥了挥手，音节古怪的咒语声亦同时出现并在房间内回荡，而随着脚步声的响起屋内的光亮颜色逐渐褪去，疲惫的身体重重的砸在床上，最后一丝光亮也在房间内完全消失。 翌日清晨，当柔和不刺眼的光芒均匀的摊撒在室内的空气中时，躺在床上的人便很自然的睁开了清明平和的黑色眼眸。 叶晓不急不缓的舒展着身体起身洗漱，没有一丝焦躁的样子但却显得极有目的和规律性，姿态悠闲自然的仿佛接下来的一举一动都做好了详实详尽的安排…… 几天后，任务区内一处漆黑幽静的地方正在进行一场并不激烈讨论交谈。 “既然有这个必要，那总要有人去。”弹出弹仓、磕出子弹然后又以极快的速度把子弹压进弹巢，叶晓一边机械式的重复着这个过程一边平静的如此说道。 “可你一个人去实在是太危险，我和佩索出手的把握总归是要比你大得多。”伊莲用并不是很坚决的语气劝阻道。 手里的动作猛地一滞，机械式的重复动作出现了偏差和停顿，叶晓一边伸展着有些麻木的手掌一边看着伊莲有些躲闪的眼神笑着说道：“无论如何逃出这里才是最重要的事，我要做的只不过是防范可能出现的意外情况。” “而你们的状况又跟我有所不同，有些事情我可能必须去做，可到了你们那里就不是那么紧要了。”看着叶晓仿佛能直透人心的清澈眼神，伊莲眼睛中的躲闪意味更浓了。 并没有抓住一点大做文章的意图，叶晓紧接着说道：“相对而言，你们两个的默契度肯定远远超过我，而且你们都觉醒了异化灵魂，再在我提供的炼金物品的配合下应该能在一段时间内发挥出巅峰的一部分实力，所以我要是横插进去很可能只是个负担。” “所以啦。”叶晓脸上流露出的是貌似占了很大便宜的表情，他看着伊莲一脸笑意的打趣道：“我就落在后面坐享其成一下，真是辛苦你们了。” 没来由的，伊莲感觉非常的生气，气愤的缘由一方面是叶晓遮掩刻意的揶揄打趣，而更大的一方面则来自于她对自己被迫妥协的那种无力和痛恨。 夺取魔法飞艇的控制权固然非常重要，可要是不解决留在精神空间中灰斑的问题，逃出这里也只是延缓了死亡的时间而已，所以必须要有人去冒险探查影盟所使用的精神毒剂的名称种类甚至是具体成分和解药。 要是离开这里毒药灰斑就会发作怎么办？万一影盟的人可以控制毒药发作的时间又怎么办？伊莲不停的把自己代入叶晓的角度去思考，因为她和佩索面临的情况要比叶晓轻松的多，即使上述可能出现，他们也可以利用异化灵魂抑制封印，可是…… 叶晓并没有觉醒异化灵魂啊！ 擅自制止他去冒险的话，自己又不能保证以后能彻底的帮他驱除精神空间里的灰斑，而为了一个人把自己和佩索牵扯进危险之中又显得很不理智，可叶晓努力的付出了那么多，自己却不能豁出一切去支持他…… 类似的想法越想越多也越想越乱，可越是这样想伊莲就越是内疚，而越是内疚她就越是痛恨自己，因为产生内疚的原因恰恰昭示了她的内心已经做好了决定，所以她愤怒。 既愤怒叶晓的那份毫不计较，更愤怒在那份毫不计较之下衬托出自己自私的可恨模样。 “叶晓。”沉默了许久之后伊莲突然开口，声音很轻，但表情却前所未有的郑重严肃。 “嗯？”叶晓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看着伊莲露出询问的表情。 “能有这段经历真是幸运。”轻轻的将发丝捋到耳后，伊莲面带着一丝微笑看着叶晓轻声道：“我曾经非常痛恨自己，也一直自暴自弃，但却从来没想过去挣扎，也没尝试过去改变。” “我很自私啊。”脑海中回忆着初次看到山壁上那些攀爬点时的震撼，伊莲不自觉的回想起了那次跟jiejie的激烈争吵，当初的义正言辞在如今看来是那么的幼稚和可笑。 “呵。”自嘲的笑了一声，情绪也变得非常低落，伊莲的声音也显得有些虚弱：“我看着她，只是看着，不管她做了什么又是怎么去做我都不能认同，可我还只是看着……” “我从来没有想过，那样根本就没有用，而且我也根本没有资格去指责她。”轻轻的抚摸着手指上叶晓制作的元素增幅戒指，伊莲的声音忽然变得坚定起来：“所以我要活下去，我要取代她，用我自己的办法。” “对不起，叶晓。在危险的时候不能成为你坚实的后盾和助力真是对不起。但是请你答应我，千万不要因为某种可能而死在这里，因为只要能逃出这里就一定有机会，如果没办法找到毒剂的解药就回来和我们会合，我会帮你封印住毒性，并尽我所有的能力解决它！”即使是看到佩索露出了震惊的表情，叶晓依然是无法确认伊莲到底是下了何等的决心，但是发自内心的语言足以让人体会到她此时此刻的真实心意。 “其实……”叶晓犹豫了一下，低头看着手里的转轮手枪，最终还是没有接着说下去。 “不管发生什么事，我们都要一起从这里走出去，谁都不能落下。”眼神诚挚皮肤莹白的伊莲此刻给人一种分外娇弱的感觉，那种感觉就像是大病初愈的人刚摆脱了病痛的折磨，强颜欢笑的给亲近的人露出了安慰的笑脸同时又放心欣慰的样子。 叶晓三人近乎画面定格般的沉默着，一种无法用言语表达的气氛也酝酿的越来越发的浓烈，而就在这种氛围持续发酵升华到快要爆发的节点时，一种奇异飘渺空灵悠远的声音从远处飘了过来。 它似叹息、似呻吟，又像是终得解脱的释怀一笑，三人同时抬起头朝着那无法被准确描述声音的源头看了过去。 天空中原本随着冬季到来而远去的紫色汐月竟然出现在了蓝色冬月的旁边，两者相距极近，紫色与蓝色的光辉交织下月亮的实体几乎都快要碰到了一起。 终于来了。叶晓仰望着天空深吸了一口气，视线落下跟伊莲和佩索稍有接触后轻轻点了点头，然后便不发一言的转身离开隐入了黑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