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华负 第一百七十六章 花事已了
“两个五百年，第一个五百年，我只想她醒來，醒來就好，不论付出什么代价。可是当第二个五百年中，她醒來后，我只想她永远呆在我身边。从不知私欲为何物，我慢慢沉迷在她的欢笑中。只想隔绝世外的一切丑陋与肮脏，不让它们沾染了她的眼睛。自私也罢，她只需要看见我让她看见的，听见我让她听见的，美好的，干净的，幸福的，永远护她周全的……即便她天命三大劫七大绝，我仍然选择为她扫清一切障碍！” “这一千年里，我一想到那双本是美丽的纯净双眼，再沾上痛苦仇恨，心就如同刀割。可是我又不能让她感知到我浓烈的情感，我怕她，只能装作淡淡的。”将自己定位在一个宠溺师侄的长者，宠溺地看着她四处乱跑，天涯海角，不亦乐乎，待她偶然想起來回头对他微笑时，他也宠溺地回以微笑。 只要她笑，他就总是不由自主的想替她清除一切灾难、悲恸、哀伤、阻隔……纵然，明知道，可还是义无反顾的去做……就连后路都早已为她，为自己安排好。 是什么让自己这样呢？是那份世间初见的砰然心动吗？还是这一千多年來割舍不掉的习以为常呢？ 或者是，自己内心已经逐渐明了的，只有这样，自己才不会再永远失去她？即便他永远的离开，他仍然是最宠溺她的美人师叔。 这就够了。自己终于來得及为她做些什么了。这……就够了。 “看着她的笑，我就心满意足了。可是就连这么简单的心愿，上天都不给我机会。 “还记得，曾经你问我，残喘的飞蛾明明还有生的机会，为什么我会选择毫不留情地将它杀死吗？” “正因为你说的那两个字，，残喘。我的生命就是一直在延续着这两个字，所以沒有人比我更懂得残喘的痛苦。沒有生的希望，随时都会死去的绝望，你说在我温润如玉的外表下，藏有极为锐利极端的一面。那时我们第一次见面，你便一眼将我看透。” “你能够预言，却预言不了自己。你认为你看透了一切，却连自己的心都看不透。花事了，作为好友，我不允许你走向极端。” “最初，我像一个凡尘俗子一般，执拗地执着于她是不是她，可是到后來，我却又觉得这些都不重要了。我是要感谢你的，无论九九是不是她，至少给我存了这样一个念想，至少我可以对自己说，凉九欢像极了我曾经的一位故人，看到她如今这般，我想我的那位故人，应当也是安好吧。” “即使如此，你何必再行极端？” “你永远不会懂，因为你从未爱上过任何人。你只是站在远处，看着大家的悲欢离合。” 姚应华沉默不语。 “你的等待永远比不上他不容拒绝的霸道，因为凉九欢是一个很笨的兔子，并不冰雪聪明，所以她永远理解不了你沉默的等待，或者干脆说，是她永远也抵达不了。” 那样一个吃货，你随便对她好一点，她就能高兴上半天，你随便给她一点甜头，她就能半路停下拐弯不走。 “这就是，她明明知道悦千冢是一个十恶不赦的大魔头，仍然喜欢亲近他的原因。你的心思太沉，几乎想要她窒息。说到这点，我又不得不承认，她其实一点都不傻，知道爱你会死，所以她不爱了，呵呵。姚应华，作为一个神，你是成功的，但是作为一个爱情的俘虏，你，你连反抗的能力都沒有。” 姚应华遇上凉九欢，就像一块万年冰玉，遇见一场突如其來的豆大雨滴，所以措手不及。 “好友，那时，我曾戏言，说不定有一天，我也会为你牺牲！现在我总算放心了，我仍然坚持住自己的本心了，我为自己的本心而死，此生足矣。” “说什么傻话？” “身怀之气，生负三劫七绝命格，这样的天命，对待一个连欲望都不懂的她來说，太残酷了。我改不了她的命格，却能帮她引渡罪。剩下的，就全部交给你了，应华，我知道……你一直在做什么……所以……原谅了你。” 嘴角的鲜血如同天边骤然突变的，染红了东海的上空，东海的水。 他独居，刻意地疏远世外，不是他骨子里天生的高傲，而是天运不济的自己时刻都会连累到身边的人。那时，她一眼就看出了自己眼中深藏的寂寞，一言就点破了自己，妄想用清寂孤生來掩饰脆弱与自卑。 他有些生气，却又听她说：“然而，你越是如此，越是藏不住自己骨子里的温良。你看，你刚才都舍不得伤害跳上你琴弦的小鱼，就是在你将放生的那一刻，我看见阳光融化了你眉间的郁，希望，下次我们再遇见时，你的琴声中只有欢乐。” 我看见阳光融化了你眉间的郁，希望，下次我们再遇见时，你的琴声中只有欢乐。 多么动情的言语啊，他内心的抵御一下子落荒而逃，顽强的挣扎一下子溃不成军。他选择任性地放纵自己，且相信她一次。可是天命就是天命，那个给自己希望的女人，就像所有试图对他好的人那样，也离开了他。 用一条条曾经鲜活的生命去验证命格的诅咒，让他一次次无能为力，一次次天人永隔。 命运捉弄了一次我，这次偏偏是我捉弄了命运。 为何错过总是追随幸福而來？参的透高深道法，悟的出命运的无常，看得明权势的更迭，却终解不了红尘的，释不了，看不破改天，正是迷障啊 坚定的脚步，永远也不会再移动了 风停风止，曾经熟悉的音容已渺，清泪渐残，惟有片片回忆，化作声声轻叹。冷冷寒风，吹不散一身惆怅；潺潺逝水，涤不尽心中悲凉。 如今雨过天也不青，遗憾…… “我知道我能活多久，所以我珍惜每一天，倾我所有给她最好的，也许我明天就会死去，一个人死去，但是我却感到很开心。一千年前，我來不及为她做什么，如今我终于可以为她做些什么了，我心里突然感到一种强烈的释然。我承认不了自己爱不爱现在的她，我只知道我要用五百年的时间无限娇宠她，也无非不就是出于这片她似她的私心。可是现在，我多希望她从來沒有认识过我，我只希望她认为我是云游了，而不是永远离开她了。” “那个丫头看似傻乎乎，其实最重情，无论是友情，爱情……她认定的，就是十头驴也拉不回來。这是我的护魂珠，里面全是我的记忆，等我死去，就让他代替我给欢欢交流。那傻丫头唯一好的一点就是健忘，很容易被眼前好看的和好吃的吸引走注意力，时间久了，她自然而然就会完全忘记我的。” 你何必自欺欺人，她不是健忘，而是选择忘记。如果她认为她的悲伤让周边的人也悲伤了，她马上就会装作烟消云散的样子。 “我陪伴了她一千年，到最后竟然不知自己爱的到底是谁，我明明知道她就是她，可是我仍然接受不了她只是残缺的她。我爱的究竟是谁？” 身体慢慢变成透明，最后神源聚散，化作一场谷雨，甘霖整个因为雷打而变成荒芜的周野，只见百花齐放，竹林重生，迅速成为一片茂密的树林，宛若一场大地春回的梦境。 即使是死，他也仍然眷恋那一场邂逅的谷雨。他也不舍那个自己亲手养大的女娃，悲悲切切，他恍若有一种为他人做嫁衣的感觉，尽管那个他人曾是自己的生死之交，他始终不放心将她完全交出去。 自己走了，她该有多伤心，他或许从未了解过自己，但他却最了解她，那个单纯的只有笑容的女孩，执拗起來比谁都伤心。 凉九欢与他在一起时常感觉到一种美妙绝伦，轻松愉悦的情绪。也许凉九欢一辈子和他在一起，才会活的最无忧无虑的，可惜她最先遇到的终不是他。 “都道我是预言，却只有我懂自己无法预言一个人的生死。所以当年我看到一个对我微笑的女孩儿，第一次看到粉红色，第一次看不透她。” “这世上，有几个我预言不到的人。即便我能预言，可是也无兴趣预言，这也是性子淡泊的原因。就是这种性子，沒有及时发现玉无瑕非玉无瑕，才导致后面的悲剧……” “不怪你，与你无关，都是我的罪孽。”姚应华道。 “应华君，我无法预言她的生死，但是可以预言你的生死。可是预言修为远远高于自己的神仙天机，便要消耗自己的修为，我别无他法。我以血为食，饲养魔花，阻止她的生死。这是唯一的媒介。” “你这是何苦。” “以前为了不那么轻易地原谅你，所以我对你的一切都选择漠视，如今看到天机中你所做的一切，应华君，我们都不得不承认，神也不是万能的，并不是所有都唾手可得，所以，我原谅你。你比我痛苦……至少我拥有了她整整一千年的时光。” 为了她不惜忍受每晚噬心的痛苦，逆天改命。 “姚应华，我想相信你，可是只要是关于她的，我无法完全相信你了。你答应我，再不能伤她一分，否则禁忌琴弦再出，屠你天下。” “你！” “我答应你。” “我要你拿你护持的天下发誓！” “好。” 当惊鸿天地的琴声，从辽阔的东海之上消失的时候，也不过宛如花瓣上的一颗小小露珠的匆匆流过，落入深海，，无声，无痕。 “花事了”那么多情的一个名字，却是和爱情永远绝缘。从此他便立在寂寞的琴声里，成为一帧无人提及的影子。 他是花事了？ 是花事了！ 我的花事，终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