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耿氏

    众人饮下第一杯雄黄酒后，复又心不在焉的说了些应酬话，便开始用起了吃食。慧珠扫了眼漆木桌，四种饽饽各一碟，四种熏rou各一盘，奶皮敖尔布哈一盘，奶子六品，攒盘粽子等，也就是端午时该吃的，并无什么新意。也许众人皆是慧珠这般想法，也都只随意的尝了下宫里赏赐下来的粽子以及攒盘粽子，便三三两两的各自小饮上几杯，也不怎么说话，席间不免有些冷清。

    此时，慧珠见众人各有所思，便找了个空挡，在帷周下拉了下耿氏，垂首道：“耿jiejie，你脸色不大好，等会还是我陪着你吧。”耿氏抬首腻了眼武氏，用这桌人刚好能听见的声音道：“慧珠meimei待会就陪着回院子吧，我这说不定真是有了，怎么着也该是喜事，又不需要藏着黏着，meimei能来陪着，我这心也安些。”听后，慧珠有些诧异的抬头，就见耿氏一脸似笑非笑的模样，一时竟找不到话回答，半响也只是点头轻应了声便罢。

    半个时辰后，待用完吃食，又尝了桑椹、樱桃、茯苓等适时的鲜果后，端午节该走的形式差不多也走了。乌喇那拉氏见众人无甚意思，便草草结束了此次宴席，大家坐了一坐也就各自散了。

    来到耿氏的院子，慧珠已是有些累了。耿氏确实心细，见状，忙命人收拾了凉炕，铺了软褥子，让慧珠躺了上去后，她自个儿才去换了常衣、云子鞋，坐上了炕席，与着闲话。

    慧珠看了下耿氏的里屋，见墙壁上挂的是龙舟呈祥绸丝挂屏，桌上摆淡青色葫芦瓷器，瓶内插五福五瑞花，笑道：“耿jiejie屋里又是‘龙舟’，又是‘倒灾葫芦’，还有五福花的，真真是有过端午的气氛，认识耿jiejie这久才知道耿jiejie是这喜守习俗的人。”

    正说着，耿氏的大丫头雨燕和一个小丫头提着食盒进屋来，小丫头性格该是活泼，直接嬉笑道：“钮祜禄格格您说错啦，这些日子爷常来主子这，爷素来就是个守规矩的人，所以我家主子初一就叫……。”不待那丫头说完，雨燕便厉声喝止了后面的话道：“请主子和钮祜禄格格恕罪，绿裳这丫头刚来不出半年，腻不懂规矩。”

    耿氏却没有雨燕的紧张，反是不甚在意的笑道：“小丫头就喜欢胡思乱想，我平时又惯着她才这口无遮拦。”说着，就亲手揭开炕桌上的食盒，只见里面是一碟印有蝎子、蛤蟆、蜘蛛、蜈蚣、蛇红色图案的五毒饼，一碟江米藕，一碟玫瑰饼，一碟剥了皮的黄米小枣粽子。

    耿氏挑了一小块黄米小枣粽子到慧珠面前的小碟子里，笑道：“这本该是明个儿该吃的二米粽子，不过明个儿也不知meimei是否要出院子，而刚刚在福晋那，我们姐妹两又没有怎么吃东西，所以我这才让丫头们给摆上来的。”慧珠看着一脸如常，说着闲话的耿氏，只得压下心中的疑问，俯首用起了粽子。

    耿氏见慧珠用了粽子，才抬头看向素心、雨燕等人，吩咐道：“你们去外间侯着吧，不过雨燕你就去院门处等着，一会福晋和太医是要过来的。”听后，慧珠不由放下筷子，疑惑的看向耿氏，心下想着耿氏不是一直左顾而言他，现在这样，是要说了吗。

    耿氏用锦帕敛了敛用了吃食的嘴角，说道：“慧珠meimei我知你心里疑惑甚多，其实也没什么不过是小事罢了。在这府里，就属你最和我的性子，你我相交也是这府里感情最好的，所以这事没提前告诉meimei，却是我的不对。”慧珠忙道：“哪里的话，耿jiejie……。”

    耿氏摇头止了慧珠的话，眼睛有些恍惚，淡然道：“我刚进府的时，也怀过孩子，可是在我还没意识到自己有了身子的时候，孩子就莫名其妙的没了。这以后，爷也就没怎么来我的院子了，至多不过一个月来上一次便罢。因此我心是渐渐冷了，未嫁时的期盼也淡了，知道爷就是个冷情的人，他心里装的是太多，容不下我。再后来，便是在我进府三年后，慧珠meimei和年福晋又来了，府里的格局也跟着你们的到来变了。可年氏，年福晋却打破这些，她得了爷的宠爱，得爷的在乎，我当时不甘啊，真的很不甘啊。就在这时，我看见了慧珠meimei，作为同时选秀进府的你，居然毫不在乎爷对你的忽视，对你的不在意。这府里本该最愤恨不平的你，不但不争，还去救武氏，对任何人都是一样。那时，我便有了结交meimei的心，觉得自己应该向你那样做到淡然处之。”

    耿氏忽的回过省，看着慧珠笑道：“慧珠meimei，我并没有表面这么漠然，我是经过了这后面这七年的一点一滴，心里才真正放下的。”说着耿氏话锋一转，站起身，饶过炕桌，拉起慧珠的手，严肃道：“不过，自meimei那日差点小产后，爷居然想起了我，还时常来我这过夜。起初，我是没什么想法的，可直到一个月前，我知道自己可能怀孕的时候，我的心活了，真的活了。本以为那次小产后，已是气血亏虚，又时常得不到爷眷顾，是不可能有孕了，只能一个人在府里渡过下半辈子。可是现在不一样了，我有了孩子，他就是我下半辈子的希望，没有爷的眷顾，可我有孩子啊，这样我以后也有个盼头了。然，我小心又小心的保护肚子里的孩子，想等着满四个月的时候再说，却还是被年福晋和武格格知道。我想了，知道就知道了，我再也不是当年那个刚进府的傻丫头，一定不会遭了她们的毒手。”

    慧珠怔住了，她一直都没去多想耿氏，一直私心把耿氏当做她在清朝的唯一朋友，此时听她如此说，心下不免有些震惊，半天才想着刚说几句安慰耿氏，却只能默不作声。

    忽的，耿氏恢复以往的淡然，双眼含笑的看着慧珠道：“说来，我能重的爷的眷顾，也该谢谢meimei。我猜定是meimei对爷说了什么，爷才会这般。meimei，现在我真的什么也不求了，只求我和你能平安诞下麟儿，这样我们后半生也有依靠了啊。好了，今天我是将心里埋的最深最深的话，告诉了meimei，meimei可是还愿有我这个jiejie。”慧珠怔眼看着耿氏，耿氏还是一如既往的温柔淡雅，可她心里知道有什么不同了，尽管她们以后会依然友好下去，可还是有些不同。一时间，慧珠也理不出头绪，只是心下叹息了一声，就微微点头应了。

    这厢慧珠与耿氏二人刚在某处达成了共识，乌喇那拉氏、李氏、年氏，以及与李太医一起同从宫里办完事回来的胤禛，便齐齐到了耿氏的院子。

    胤禛进到里间，就见慧珠斜靠在炕上，与坐在另一边的耿氏一起用着吃食，当下顿了脚步，随即又挥手阻止了慧珠与耿氏请安，直接问道：“可是全好了，今天怎出了院子，不好好歇着养身子。”慧珠见胤禛身后跟着的乌喇那拉氏等人听后，皆向她投来注视的目光，忙扶着素心的手，站起身，微微福身道：“回爷，婢妾的身子是全好了，这才敢出来。再加上今耿jiejie似有喜事，婢妾方没有回院子里好生待着。”胤禛看着慧珠的鼓着肚子，一脸疲乏，不禁蹙眉道：“钮祜禄氏你先回炕上躺着，直至生产以前做好不要出门，李太医不是说了，你要静养半年。”

    躬身站在一旁的李太医，听了这话，心下先是一惊，随即上前一步，面露沉色道：“钮祜禄格格现在并未全好，内里亏虚，还需在卧榻一段时间。这下，慧珠听了胤禛、李太医的话，也是明白，便低声应了，上了炕席坐着。

    这时，乌喇那拉氏等见胤禛如此，分别压下各自心思，关心慧珠起来。一时间竟把正主忘了，直至胤禛命李太医去味耿氏诊脉，满屋子人，才歇了心思，静候李太医的诊断。

    不需一刻钟，李太医就起身回道：“恭喜四爷，耿格格确实是喜脉，并已有两个月的身子了。”这话一落，众人表情各异。只有乌喇那拉氏面色如常，立马就反应过来，喜道：“恭喜爷，真真是太好了，慧珠meimei有了身子，现在耿meimei也有了身子，咱们府可是双喜临门啊。”

    乌喇那拉氏这话一说完，随即一屋子人便齐齐行礼道：“恭喜爷，恭喜福晋。”胤禛听后，面上虽仍是淡淡，颔首吩咐道：“耿氏怀孕也是喜事，不过今天是端阳节。就借这次为由，把纱、葛、扇子、香饼、香包、香袋等端午节物什，赏给府里人吧。恩，再给每人半吊钱作为赏银吧。”